這中樞穴乃是人身上的要穴,依依此穴被田原點住,登時全身酸麻,軟綿綿跟著倒下去,再也動彈不得。
依依倒下去時不偏不倚,正好躺到田原身邊,兩個人頭對頭腳對腳,四目相對,田原嘻嘻一笑,心道:「好好躺著吧,省得你這死丫頭麻煩。」
依依看到臭小子朝自己嬉笑,惱怒至極,無奈脖子也不聽使喚,調轉不過去,只好緊緊閉上眼睛。
兩個人臉對臉貼得太近,依依雖然閉著眼睛,但躲不開田原呼出的氣息,更躲不開他頭上身上那臭烘烘的氣味,依依趕緊屏住呼吸,嘴唇抿得緊緊的。
過了一會,她再憋不住,吐出一口悶氣,田原身上的臭味又趁隙鑽進鼻孔,依依又是厭惡,又是著急,破口大罵:
「臭小子快滾遠點,你身上好臭好臭,快滾遠點!」
田原就著夜色,依稀看到她這神情,竟如多多那天在嚴州城裡棄他而去時一般模樣,田原心裡一酸,眼睛痴痴呆呆看著,哪裡捨得移開。
其實,這世間女子生氣時的神態各不相同,儀態萬千,有些女子生氣時面孔扭曲,說不出的猙獰和醜陋,有些則秀眉微蹙,嬌態百生,讓人忽生愛憐,她越生氣反倒越好看,越生氣反倒讓人越難以捨棄。
依依和多多,大致都屬後者,再加上田原思之彌深,專注過分,一分像到他這裡變成了十分,他呆呆地盯著依依,恍惚就看著多多,她在罵著什麼渾然不覺,嘴裡顧自低低地呢喃:
「多多,多多。」
依依罵著罵著,忽覺得詫異,她聽到田原一個勁地嘟囔「多多多多」。
心道:「我明明是依依,臭小子怎麼連依依都叫不清楚了,莫非真的被打傻了?」
依依好奇心重,偷偷地睜開眼睛,這一看,直嚇得她魂飛魄散。
她看到田原目光呆滯,死死盯著自己,那眼眶裡滿是淚花,這不是傻子還是什麼?
媽呀,依依嚇得趕緊閉上眼睛,嘴裡再不敢作聲,這傻子離她臉就快貼著臉了,她嚇得臉色煞白,感覺自己已死去一般。
這也是少女的天性,她們天不怕地不怕,對傻瓜卻怕得要命,街坊上的小女孩大哭不止,她母親只要一說:「再哭,再哭叫那傻子來抱去。」
小女孩立馬就會嚇得閉嘴不哭。
夜裡光線昏暗,燃燒著的篝火又被夢天嬌的綢帶和帥獨缺的掌風撲滅,夢天嬌站在那裡,迷迷糊糊並未看得真切,她只見依依給小叫花一個耳光,小叫花應聲倒下。
田原倒下時順勢肘部輕輕一捅,這動作極為隱秘,夢天嬌竟未察覺,她奇怪依依怎麼跟著也倒下去,心下起疑,胸口又是一陣陣隱痛。
等到依依躺在地上破口大罵小叫花好臭好臭,夢天嬌方才釋然,原來這小丫頭是圖好玩,站著罵不過癮,跟著躺下去湊近小叫花耳朵再罵。
夢天嬌淡淡一笑,心想這小丫頭當真古怪得有趣,你嫌小叫花身上好臭,你還湊那麼近,不知道躲遠一點?
夢天嬌心生雜念,胸口凝滯的氣息就越發疏理不暢,急得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她偷眼打量帥獨缺,擔心他比自己先理順真氣,率先發招。
她把袖裡的花瓣暗扣在手,真到萬不得已,就只好再博一下。
那一邊帥獨缺也是暗暗叫苦,縱使識見定力再高,蘧然間看到自己五個弟兄相繼倒下,這小傻子又被這死丫頭踢暈,又怎能做得到心明無物,了無掛礙?
是以兩個人對峙良久,都沒有動靜。
依依害怕得不行,眼睛說什麼也不敢睜開。田原卻痴痴迷迷,早把她當成多多,伸手輕輕撫摸依依的臉頰,依依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
夢天嬌和帥獨缺俱是一驚,這丫頭剛剛還兇巴巴的,怎麼又突然哭了?
兩個人微微搖了搖頭,感嘆這小丫頭的把戲,真是層出不窮,讓人摸不著頭腦。
依依一哭,田原猛一激靈,清醒過來,撫摸著依依的手趕緊縮了回來,臉紅耳赤,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
田原眼看到夢天嬌和帥獨缺正對峙著,知道他們正在調理氣息,這時本是挾走依依的最好時機,腳下卻邁不開步。
他擔心自己一走了之,這兩個人待會一定拼個魚死網破,總有一個,要死在對方手上,左右權衡,田原想兩不相幫都不可能,誰死他心裡都過不去這個坎。
他想到前面依依的舉動,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自己眼下卻不得不依樣學樣,見機行事,偷偷地讓他們誰都傷不了誰的性命才好。
夢天嬌和帥獨缺對峙著,目光冷冷地打量對方,倆人既在拼內力,更在拼定力。
夢天嬌輕輕地吐出口氣,緊跟著發出一陣咯咯的脆笑,登時氣血順暢,胸臆間凝滯的濁氣一掃而空。
夢天嬌足尖一點,右臂一揚,一條綢帶刷地射向帥獨缺,丐幫弟子一挪身子,擋到帥獨缺身前,伸手去抓綢帶。
綢帶在空中急速一縮,丐幫弟子抓了個空,回縮的綢帶突然一挺,啪地擊中他的面門,丐幫弟子頃刻血流滿面,倒在地上痙攣著,眨眼間就不會動彈。
夢天嬌又是一陣脆笑,綢帶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橫掃向悲憤交集的帥獨缺。
一條極柔的綢帶,到了夢天嬌手裡,宛如一條威風凜凜的長槍,橫掃豎劈直刺,銳不可當。
田原見識過多多的功夫已是目瞪口呆,及至再見到夢天嬌的身手,大開大合,全然不像一個女子所為,就更是匪夷所思。
自始至終,田原還沒見到夢天嬌使出落花門的兩門絕技:落花迷津和落花流水劍法,顯見她有十足取勝的把握。
田原眼見她的綢帶就要擊中帥獨缺,而帥獨缺一時還無還手之力。
情急之下,田原手指輕輕一彈,一粒石子射向夢天嬌右腕的外關穴,夢天嬌剛吃過虧,對周圍情形已有所提防。
夢天嬌耳聽到一聲極輕微的聲響,右腕一抖,綢帶在空中改變方向,迎著暗器射來的方向抹去,撥落了暗器。
夢天嬌本就是暗器高手,手快眼明,瞬間看清射來的只是一粒普普通通的小石子,心下略寬。
田原這一粒石子雖未擊中夢天嬌,卻救了帥獨缺的命。
夢天嬌收回綢帶,警覺地朝四周張望,她斷定這附近定有高手埋伏。
剛剛兩次擊出的石子勁道手法各不相同,前一次雖被擊中,勁道卻平平,後一次雖被撥落,夢天嬌的右手也是微微一顫,夢天嬌掂量出這下來勢古怪,實乃高手所為。
田原此時的功力和依依相比,自然已有天壤之別,適才他運氣至手上,輕輕一彈,用的是懸書功法中「河漢遙寄」這一招,只不過射出去的不是筆,而是一粒小石子。
以他眼下的功力,當然還做不到以氣御石,但也足令夢天嬌膽顫一下了。
夢天嬌看看周圍除了依依、傻小子和帥獨缺,再無他人,帥獨缺和自己面對著面,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決不可能是他射出的石子。
剛才這粒石子,意在危急關頭救帥獨缺一命,自己若不撤練還擊,必遭算計。
夢天嬌的目光移到傻小子身上,傻小子嘴角流著口水,嘴裡咿咿呀呀地自言自語,說些什麼,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傻小子瞧見夢天嬌盯著他看,咧嘴一笑,跌跌撞撞朝夢天嬌撲來,張開雙臂,意欲撲進她的懷裡。
夢天嬌側身閃開,厭惡地皺皺眉頭。
傻小子撲了個空,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哇哇地乾嚎著,四肢亂蹬亂踢。
夢天嬌放眼四望,四下里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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