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雅芙的聲音宛如機械化似地響落。
可此刻,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她內心深處的那一股悲哀。
哀莫大於心死,悲莫過於無聲。
藍雅芙的聲音沉寂下來了。
整個人,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她看藍天邪的那一眼,讓藍天邪感受到了一股錐心的寒意。
藍天邪腦門強烈震轟,徹底地懵住了。
他是我的孩子!
這兩個字,很輕很輕,卻宛如有千鈞重量,響徹於藍天邪的腦海中,迴蕩於這片蒼穹之上。
藍浩行也一動不動了。
羅峰,是四妹的孩子?
那他……
這一刻,藍浩行內心深處,無法遏抑地湧出了一股絞痛,還有,愧疚,懊悔!
「羅峰他……」
藍雅芙沒有再看藍天邪,她邁開腳步,緩緩地朝著懸崖邊的方向走去。
羅君塵的眼眶也濕透,淚水涌下,他過去,緊握著藍雅芙的手。
「咱們的孩子,沒了。」藍雅芙的聲音仿佛斷絕了一切生機。
她從小在這長大,她很清楚,這一躍的後果是什麼。
這裡,是葬神淵。
「我想去陪陪咱們的孩子。」藍雅芙輕語。
羅君塵緊緊地握著藍雅芙的手,「不是你一個人,我和你一起,陪峰兒走最後這段路。」
所有人都沉寂了下來。
沒有人想到,今夜大鬧神山的少年人,竟然與東南王,有這一層關係。
他死了。
哪怕縱身一躍,亦不願向藍氏低頭。
「芙兒……」藍天邪喊了一聲。
「不要叫我!」藍雅芙猛然間回頭,死死地盯住藍天邪,眼眸流淌著血淚,她笑了,笑容悽美,悲涼無比,「藍天邪,你看到了嗎?你的親外孫,寧可從葬神淵跳下去,亦不願表明他的身份,換取一條性命。不,他是我的孩子,卻不是你的外孫。」
藍天邪身軀強烈猛震。
他腦海中浮現起羅峰所說的那四個字……無情無義!
他在怪,怪自己與他母親,斷絕關係。
藍天邪的眼眶濕潤了,「孩子,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藍天邪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抽搐。
前所未有的痛!
哪怕他有千萬個不知道,可是,今夜,事實是他親自下的命令,要殺羅峰,他更是親眼看著羅峰,他的親外孫,縱身躍下葬神淵。
他等於親手,將自己的親外孫,推向了深淵……
「為什麼!」藍天邪的心在絞痛,老淚縱橫,「為什麼你寧可死,也不肯認我。」
藍天邪眺望深淵。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在人前落淚。
他是堂堂東南王,是藍天城的旗幟,是藍氏世家的家主!
他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權威。
可今夜,這一刻,他變得與普通老人沒有任何區別。
他落淚,他哭了。
藍雅芙的神情卻沒有半絲變化,或者說,她的心,已經死了,根本不會再起任何波瀾。
「你知不知道,當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仙皇域的東南王藍天邪,是他外公的時候,他是什麼神情嗎?」藍雅芙輕輕聲地開口,「他很驕傲!他感覺很威風!因為憑藉著他外公『藍天邪』三個字,連來犯的妖神宮強敵,都驚退了。」
夜風吹拂,帶走藍雅芙的聲音。
「他親口說,要帶我回家,他相信,血濃於水,外公,一定會認回他的母親。」
藍雅芙自嘲地笑了。
「前些日子,我們所在的那個域面,有一頭吞天魔妖出世。那只是一個很弱小的位面啊,實力最強者,不過青雲境五重。誰也攔不住吞天魔妖的成長……可他,我的孩子,他義無反顧,殺向了吞天魔妖。」
「這一切,為什麼不告訴我?」藍天邪的聲音帶著哽咽。
「對啊,天獄境地,危在旦夕,我的孩子,生死未卜。我還能怎麼做?我還有一個,興許會出手幫忙的……父親。」藍雅芙泣血,「唐大耳,我孩子的生死兄弟,我托他帶上你曾經給我的令符,前來求救,他帶著他的妻子來了,可是,卻一去不返。」
藍天邪的身軀強烈猛震。
藍雅芙繼續說,「我的孩子,最終斬殺了吞天魔妖,成為了世人崇敬的英雄!他要來仙皇域,尋找他兄弟的下落,我沒想到……這一別,竟成永別。」藍雅芙的聲音陡然尖銳,竭嘶底里,「藍天邪,現在你知道羅峰為何不認你了嗎?他的兄弟手拿著象徵著我身份的令符來到這裡,落個什麼下場?不是他不認你,而是,在你們藍氏家族的眼中,我已形同路人,不,是仇人!你說,羅峰,會認一個仇人當外公嗎?」
「浮屍河裡,看見我的屍體,拜託你們,將我們一家人,送回天獄境地。」
藍雅芙留下最後一句話,拉著羅君塵的手,朝著懸崖方向沖了出去……
「芙兒不要。」藍天邪瞳孔睜大到了極致。
嗖!
一道身影快如閃電,站在懸崖邊上,攔住了藍雅芙二人。
「四妹,是二哥的錯。」藍浩行的眼眶發紅,「二哥沒有認出你的孩子,二哥沒有攔住羅峰。」
「二哥,那也請你,別攔著我們。」藍雅芙緩緩地說道,「峰兒走了,我們要去陪他走完最後這一段路。」
冷風蕭瑟。
遠處,藍湘的眼眸濕潤,淚水滑落,「萬叔,她……就是我爹常年在外苦苦去尋找的姑姑嗎?那羅峰,豈不是……」
藍湘的內心絞痛,「我說過,他是好人。」
她終於明白,在羅峰縱身一躍的那一瞬間,自己為何會隱隱作痛。她與羅峰之間,有血緣關係,從見羅峰的第一眼,藍湘雖然覺得他有些奇怪,但是對他卻有好感。
「表哥。」
看著此刻藍雅芙的神態,藍湘感覺鼻子在酸,眼淚流下。
這些,都曾是她的親人。
可偏偏,今夜亦是逼死她孩子的兇手。
「我求你,不要攔著我們。」藍雅芙撲通跪下。
這一剎那間,藍浩行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身影一踉蹌。
「藍二哥。」羅君塵緊握著藍雅芙的手,沉聲地開口,「我羅君塵,人微言輕,入不得你們的法眼。但是,我愛我的妻子,我愛我的孩子,我們一家,本可過得很幸福……你們藍家,家大勢大,我惹不起,我不能為我的孩子報仇,那麼,我懇求你,給我們夫妻一條死路,好嗎?」
羅君塵跪在了藍雅芙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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