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和何冰依次從104屋內走出。
空蕩的走廊上一片死寂,唯有聲控燈在閃爍著。
顧安來了這麼久,可每次聲控燈熄滅的那一剎,他總會感覺黑暗中好像有什麼在靠近。
這種感覺,即使到了現在,依然還沒有消失。
不過他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管這些。
目前,他要做的就是拜訪另外兩家住戶。
這兩家很特別,仿佛不管其他房間,或者走廊上,鬧出再大的動靜它們也不會出來看一下,好像永遠都不會離開它們的屋子。
它們不願意出來,那顧安只好主動出擊了。
首先,他把目標定在了102室。
站在門頭底下,看著那鮮紅的牌號,顧安抬起手,準備敲門時他又猶豫了。
自己還不了解102的情況,也不知戶主是什麼樣的脾氣,這要是冒然敲門,對方直接把自己給秒了怎麼辦?
在這裡讀檔重來的話豈不是要浪費很多時間。
不行,這太危險了……
顧安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一臉慎重的看著何冰:「姐姐,這裡你住的時間久,彼此之間肯定都有些感應,也熟悉一點,還是你來敲門吧……」
說完,顧安便默默退到何冰身後,將她輕輕推到門前,然後敲響了102的房門。
何冰歪著脖子站在102門前,一言不發,泛白的眼珠子裡只有迷茫。
顧安一邊敲著門一邊輕聲道:「你好,有人在家嗎?我們是101和104的戶主,特意來此拜訪一下,如果打擾了還請不要介意……」
敲門聲不大,但是在走廊里迴蕩的卻很清晰。
顧安重複著一遍又一遍的呼喊。
過了片刻,房門終於打開了。
刺耳的咔嚓聲響起,防盜門後,站著一位看上去大約四十多歲的大叔。
顧安有些震驚,因為,這個大叔相比其他詭異,貌似除了眼珠子是一雙死魚眼之外,身體表面看上去都很乾淨,沒有一絲腐爛的痕跡。
如果不看它的眼睛,你甚至會將他當成一個人類。
不過,對方身上有一股味道比較濃烈。
顧安覺得這個味道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味道。
這股味道遮蓋了詭異身上的大部分的腐臭味和血腥味。
站在防盜門背後的中年大叔漠視著顧安與何冰,它面無表情,背後是昏暗的房間,但是它沒有像何冰那樣將窗簾全部拉死。
很明顯,他並不反感光。
可就這樣一個不討厭光的詭異,這麼久以來,卻一直都待在屋子裡,沒有出來過一步。
顧安很好奇,不過臉上還是掛著溫和的笑容:「這位大哥,你好,我叫顧安,是104的戶主,這位是我的姐姐何冰,101的戶主,大家都是鄰居,還請多多關照。」
站在門後的中年大叔沒有說話,它慢慢退後,準備去關門。
看來它不喜歡和人打交道……
顧安看到這一幕,連忙一隻手抵住房門,一邊道:「大哥,大家都是鄰里,可以認識一下,以後遇到事情也能互相關照,而且,這棟公寓可一點都不平靜,單靠自己一個人是很難生存下去的……」
「相信這幾天的動靜你也聽到了,就算公寓以前很平靜,可是這幾日意外頻發,大哥你覺得自己倒時候遇到新的意外還能像現在這樣獨自待在屋子裡安枕無憂嗎?」
幸福一家人小區裡面的戶主和外面遇到的詭異不太一樣。
外面的詭異基本都是暴戾的思想,看到人類第一個想法就是殺死。
而小區裡面,這些戶主,多多少少都還保留著一絲人性。
顧安嘗試著和它們交流,說明厲害,並不是在做無用的功夫。
如果只是單純的碾壓,他完全可以召喚一家子出來強行進屋,可是這樣就會開一個不好的頭,以後想在團結整棟公寓的戶主們就難了。
中年大叔聽到顧安這番話,它明顯猶豫了,沒有在急著去關門,而是慢慢轉過身,朝著屋內走去。
看得出來,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不關門就代表著容許顧安進入。
顧安笑了笑,一邊拉開了防盜門外的鐵窗門,一邊打量著屋內的情況。
那中年大叔轉身的時候,顧安一怔。
詭異果然還是詭異……
這個從正面看上去幾乎和人類無異的傢伙,後背上此時插滿了各種畫筆,每支畫筆都隨意雜亂的插在腦後和背脊的上方。
這些畫筆就好像一把把鋒利的利刃插在骨骼之間,整個後背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中年大叔往屋內走去,似乎因為後背上的畫筆太多,他走路的速度很慢,就好像在拖行一樣,每次離開原先的地方,那裡就會落下一滴滴鮮血,浸透了一塊塊地板。
血花在地板上就好像一些斑紋,不斷覆蓋著原先的血印。
「這似乎是一個畫家,剛剛我聞到的那股濃烈味道應該是畫畫時所用的染料味……」
顧安看到這一幕,立刻明白了自己剛才嗅到的那股味道到底是什麼。
同時,他也拉開了鐵窗門,和何冰一起進入屋內。
屋子的光線要比何冰的101室好得多,起碼現在是白天,窗戶外多多少少還能投一點昏暗的明亮進來。
顧安依舊點燃了打火機,將屋子照得更亮一點。
他第一時間就去看門後的戶主表。
血紅的字跡清晰的寫著張盛兩個字。
這位102的戶主,他叫張盛。
和自己得到的資料是一樣的,不過,資料裡面沒說張盛是畫家。
關於張盛的資料很少,上面直說張盛疑似有社恐,經常將自己關在屋子內,整個小區的人都很少看到他離開過屋子,基本是一個月才出一次門的那種人。
每次回家手裡也都拎著大黑袋,誰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而且也沒有居民去在意這些。
102的地板上到處都是張盛行走時的痕跡,它後悲哀一直在流淌著鮮血,所以它所過之處,屋內的地板都會被鮮血浸透,隨處可見的血花透著詭異的氣息。
張盛是畫家,此時,它的屋內,到處都掛滿了畫板。
有的更是即興之作,直接在牆壁上進行繪畫。
而這些繪畫的染料,全部都是鮮血……
它在用自己的鮮血當成染料。
顧安看著張盛後背那一支支畫筆,立刻猜到了這個可能。
這個張盛,身上保留著一些人性,雖然看上去很恐怖,可是實際上他並不會主動對人造成什麼傷害。
準確的來說,它是一個藝術鬼……
張盛進屋後也沒有說話,就呆呆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發著呆。
顧安看了眼這些牆上的畫,一開始只是不經意瞄了眼,可最後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再然後,越陷越深……
這牆上的畫,組合起來,似乎是在講一個故事……
顧安看著這些話,他居然看懂了。
張盛的畫技非常的厲害,這些以鮮血當成染料的畫被它刻畫的栩栩如生。
首先,第一幅畫裡,一個男人正坐在桌子前,認真繪畫著。
這個男人,從各種角度看去,都很容易認出,就是張盛本人。
畫裡的背景也就是這個屋子。
張盛這是把自己的經歷給畫出來了。
第二幅,張盛拿著把短刀,隔開了自己的皮膚,鮮血不斷流淌著,他很淡定的用染料盆接取著自己的鮮血。
第三幅,張盛用這些特殊的染料繼續繪畫,而且,他靈感大發,連續作了好幾幅畫,看得出來,這特殊的染料,刺激了他的神經。
張盛確實是一個畫家,不過,他是一個瘋子畫家。
這是顧安再看完開頭的幾幅畫後給的定位。
拿自己的血當成染料,這種人不是瘋子是什麼,當然,也許對一些偏執的藝術家們來說,他們只是在為了藝術獻身而已。
顧安繼續往後看去。
後面的畫都是張盛的一些經歷,不過,他的經歷基本都是在屋子內。
唯一的就是中間離開過一次小區,去外面採購,他畫了些其他的人,應該就是街上的市民們。
但是,這些市民的面孔被它畫的很恐怖,因為,這哪裡是什麼市民,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個恐怖的詭異……
因為張盛有社恐,所以外面的市民對它來說其實就等於是魔鬼?
顧安是這樣猜測的,然後繼續看下去。
接下來都是比較乏味單調的經歷,在接近尾聲的時候,顧安一愣,因為,他在一幅畫中看到了自己……
我出現在了畫中?
這個套路怎麼那麼像在古蘭村時經歷的那一切……
顧安又一次想起了古蘭村的畫中世界。
後來,在校長那裡他又遇到過古蘭村的畫,而如今,雖然不是古蘭村的那幅畫,但是自己又一次成了畫中人。
不過這次的畫中人倒不是什麼類似於古蘭村的詛咒,他依然還好好的,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唯一奇怪的就是,自己和張盛從未見過面,他為什麼能將自己畫出來?
這幅畫的時間很早了,甚至可能還是十二年前的產物,難不成自己在十二年前出現過?
顧安緊皺著眉頭,這件事,越來越古怪了。
最關鍵的是,還沒有什麼線索可以給自己查詢的。
於是,他看著張盛,問道:「張哥,這幅畫為什麼畫的是我本人?我們以前見過嗎?」
張盛聽著顧安的話,神情呆滯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沒有搭理,重新扭過頭,它從後背上拔出一支畫筆,鮮血濺了一地。
它拿著筆,又開始作畫,似乎在完成新的作品。
張盛無法和自己交流,或者說,它壓根就不想和自己交流……
顧安知道從張盛嘴裡是問不出什麼了,只好繼續看畫。
接下來的畫明顯是小區爆炸後的場景。
因為幸福一家人小區已經破破爛爛,成了一堆廢墟,而且,遊樂場也在畫中出現了。
這說明,張盛成為詭異之後離開過屋子,並且還去過遊樂場。
然後,張盛的作品裡出現了小區的第一層,也就是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樓層。
張盛是站在進入小區走廊口的那個視角繪畫的。
101、102、103、104,這一層樓,四個房間,全部在畫中展現出來,每一筆,每一個細節,都和現實無異。
張盛的畫功簡直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
顧安繼續看下去的時候,後面的畫卻沒了,幸福一家人小區裡面的一切,張盛只繪畫了第一層,並沒有餘下的層數。
這說明張盛沒有去過別的層數,要麼就是它害怕,不敢去……
顧安默默打量了眼張盛,這個傢伙,正在繪畫著,而且,畫的居然是自己與何冰。
這一幕,是站在張盛的視角來繪畫的。
畫中,張盛正看著自己與何冰。
背景是黑暗的走廊,空蕩蕩的,後面是101房間。
張盛的畫功非常精細完美,將自己與何冰畫的很傳神,就好像一張照片一樣。
它還沒有停,還在繼續繪畫著,好像在彌補著一些細節。
這個張盛非常熱愛畫畫,如果想交好它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比如說,投其所好,將外面的一些大師繪畫的作品帶進來吸引它的注意?
額……不過它要是真的看重了那一幅大師的作品,心心相惜之下,會不會大半夜的溜出去找那位大師,交個朋友?
顧安默默遐想著,眼睛的餘光繼續看著張盛的繪畫。
突然,他呆滯住了……
因為,他在畫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後。
不止是101房。
背後,隱約還有一些濃霧,濃霧的樣子,似乎是一張詭異的臉龐,在自己肩膀的位置上,還有一雙手,似乎打算抓住自己……
顧安猛然想到,走廊上,每次聲控燈熄滅的那短短剎那,他就感覺黑暗中有個存在一直在窺覬著自己,而如今,張盛似乎以畫的形式將自己身後的情景描繪了出來。
張盛,這個看上去精神有問題的畫師,現在應該說是精神有問題的詭異畫師,它,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存在。
並且,它還能記住這些存在,將它們保留在畫中。
顧安看著這幅畫,畫中的鬼臉就好像活得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從裡面跳出來,他在想,自己在這公寓內待了這麼久,無數次穿越過走廊,也意味著,這鬼臉,跟了自己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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