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張松林出身寒素之家。
當然,這個所謂的寒素之家可不是貧寒的意思,實際上,他家裡有錢得很。
尊貴和有錢,有時候完全是兩個概念。
尊貴的一定有錢。
有錢的不一定尊貴。
所以從張松林的爺爺開始,便拼了老命的鑽營,而張松林也是一個爭氣的,科考探花出身,踏足官場之後又有金錢開路,一路小心翼翼,終於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三品高官的位置之上。
但他能成為兵部尚書,卻是因為他在軍中沒有半分影響力的緣故,而且對於軍事並不精通。
說來就像是一個笑話,一國家的兵部尚書,居然對於軍事是個門外漢。
但這,卻是大秦現在的政治常態。
張松林在這個位置上不但坐得久,而且坐得極其穩當。
只不過一個能考中探花郎,而且在官場之左右逢源這麼多年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一個真正的廢物呢?
只不過他隱藏得極深而已。
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這位一直像一隻辛勤的小蜜蜂一般,在經營著自己的力量,營造著屬於自己的小圈子。
陽關馬大成,一直便是他的重要盟友。
而通過馬大成,他又與李大錘和泰安城搭上了關係。
這些年來,通過這條線,他賺取到了無數的錢財,但這些錢財,並沒有進入張家,而是在外面就被分配了。
張家並不缺錢,張家缺得是一呼百應的力量。
張松林在軍隊之中的確缺乏影響力,但這些年下來,大量的錢財散出去,在兵部遍及天下的武庫、軍工作坊、匠作營以及於軍備糧庫這些地方,營建起了獨屬於他的圈子。
在這些範圍之內,張松林已經建立起了他的王國,他的嫡系已經在所有人不知不覺的情況之下,把控了這些地方。
如果是太平盛時,這些人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貪污弄點小錢而已,可真要是亂世來臨,那可就不一樣了。
張松林很容易就能讓大量的軍械、糧草消失得先影無蹤,至於他們去了那裡,世道一團糟了,還查得著嗎?
這個人對於政治其實極其敏銳,或者從他上任兵部尚書職位開始,便已經發現大秦這座大廈出現了問題,有塌房的危險,所以便開始著意的經營這些。
而現實就是,他賭對了。
控制著這些東西,將會使他的身價倍增,從一個可有可無的傢伙,變成一個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只不過到現在,很多人還沒有認識到這個問題而已。
張松林準備用這些東西,來為張家選擇一個未來。
而這個時間的下注,幾乎是一種賭博性質的,成了,公候數代,輸了,雞犬不留。
張家不像弘農楊家那般,可以多頭下注,而且大家還都為能夠得到他們的青睞而自豪,他們也有這種底氣。
而張家的實力,只能允許他們選擇一個,一旦做出選擇,那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所以張松林還在猶豫。
選擇,向來是一個難題。
就目前來看,似乎令狐野是最有希望的。
如果這一次令狐野能一舉拿下洛陽,進逼長安,那就選擇他,助他一臂之力。
吳德的來訪,讓張松林有些意外,同時又有些心驚。
黑冰台裡頭可沒有什麼善人。
特別是寇仲意外在洛陽死亡之後,失去了主心骨的黑冰台,就像一頭瘋狗,不停地衝著他們認為的敵人齜牙咧嘴。
他們可不僅僅是威脅,而是認準了就上去一口,被他們盯上的人,無不是被整治得慘不忍睹。
而吳德,現在是黑冰台最具實力的人物。
光是那支在長安城中橫行霸道的稽查大隊,就足以讓所有人膽寒。
「爹爹,要不要布置人手,把韓先生他們叫來以防萬一?」兒子張瑞惴惴不安地問道。
韓先生叫韓擒虎,是張松林收攏進府的江湖人士,武道修為高強,雖然離九品還差一點,但八品巔的身手,在長安,那也是響噹噹的牌子,而且這樣的江湖人士,府中可不止一個,而是一群。
張松林搖搖頭:「吳德是什麼人?這裡是什麼地方?單純地靠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要是吳德動粗?」
「如果黑冰台要動我們,那現在外頭早上就被圍上了,韓擒虎他們敢跟軍隊對抗?」張松林瞪了兒子一眼:「讓你從小習武,只是想讓你強身健體,真有個什麼不好的事情,可以有一點防身的本領,但不是讓你把腦子裡頭也練得光肌肉的!」
張瑞面紅耳赤。
沒法子,兄弟姐妹一共有五人,除了自己個個都是讀書種子,便是二姐與小妹,出嫁前那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唯獨自己不知在娘肚子裡的時候出了什麼問題,讀書只能說勉強入了門,與其他人相比,差得太遠。
不過武道修為玄元七品,在年輕一代之中,那也是姣姣者。
「去請吳統領前來!」張松林深吸一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一直小心謹慎,是朝中有名的無害好好先生,應當不會有人針對自己。
站在正堂門前,張松林負手而立。
本來以他的地位,委實是不用下堂迎客的,只不過現在形式不明,吳德看起來位不高但著實權重,以張松林一直以來的待人處事的態度,卻是不肯有半點冒險的。
吳德與一個隨從昂首闊步而來。
「吳統領光領寒舍,當真是蓬蓽生輝啊!」站在台階之上的張松林抱拳微笑道。
即客氣了,也沒有跌了自己的身份,分寸把握之上,張松林的確還是很有一套的。
吳德大笑還禮:「如果張尚書這居所還寒酸的話,那吳某人的家,就只能用破爛來形容了。」
兩人相視一笑,就這一句對白,張松林基本上就確定了對方沒有什麼惡意,現如今形勢不明郎,吳德雖然手握重權,但目前日子也應當不好過,四處結盟尋求支援那也是應當應份的。
現在長安還有點實力,有能力選擇的,誰不在做這種事情呢?
一前一後,兩人進了大堂,看到吳德的那個隨從居然也長趨直入,張松林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有些奇怪。
「吳統領,請上坐!」張松林伸手相請。
吳德沒有入座,看著張松林道:「張尚書,今日我來,其實是想為你引見一個人罷了,我還算不得主客!」
張松林心頭一跳,目光落在了吳德身側的那個人身上,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一張面孔,毫無特點,屬於那種見過就忘的面相。
這個人是誰?
看到吳德的眼光落在了站在門口的兒子張瑞身上,張松林沒有猶豫,轉身對張瑞道:「出去看看四周,不要讓無關人等靠近!」
張瑞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吳統領不知這位是?」
李大錘笑著向前跨出一步,道:「張尚書,李某與你其實神交已久,咱們兩家的生意,可是做了有年頭了,只是多年以來,李某無遐進關,是以一直無緣拜見,這一次終於來了長安,第一時間便來見您了!」
張松林臉上的笑容瞬間被凍結了。
一起合作了多年的生意,
是關外來客,
有資格跟自己說這句話的其實廖廖可數,
而且帶他來的是吳德,
這一霎那間,無數的人和事在腦子裡閃電般掠過,最終定格在了一個名字身上。
他看著對方,試探地問道:「李大錘,李都護?」
關外安東都護府和安西都護府重新合併為北庭都護府,由李大錘擔任都護一職的旨意已經發出,都護府作為軍事機構,便是由兵部發起動議的。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作為現在關外第一人的李大錘,居然會入關?
李大錘現在的地位就跟過去的令狐野一般無二。
張松林眨巴著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然後又轉頭看著吳德。
「張兵部果然厲害,一下子便猜中了我的身份!」李大錘右手在臉上掠過,一張新的面龐出現在張松林的面前:「這是我的真容,可不是假的。我這一次是秘密入關,不想讓太多人知曉,只能採取這樣的方式來見張兵部,還請不要見怪!」
張松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駭,看著李大錘和吳德的眼神,也格外鄭重了起來。
令狐野來了,趁虛直入占據了河東河西,數萬大軍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南下。
可李大錘也沒有閒著啊!
而且看樣子,只怕李大錘謀算得比令狐野還要更深吧?
吳德這位黑冰台眼下最具實力的統領,竟然早就與對方勾搭上了。
這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李都護,的確是太讓人意外了,我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入關啊?」張松林搖頭道。
「關內英雄匯聚,不來看看,豈不可惜?」李大錘笑道:「特別是張兵部這樣的豪傑,更是我要結識的,要不然錯過了,李某是要後悔莫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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