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四鄉八里的荒蕪不同的是,郡城周邊卻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春耕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之中。
在方小貓看來,倒是與關外的情景差不多。
有限的人丁都是聚集在城市的周圍,城市為他們提供保護,而他們也為城市提供著日常所需。
只不過關外是因為人丁稀少,匪患橫行,以前還時不時地會碰到元人的軍隊潛入進來搞破壞打草谷。
像博陵郡這樣的地方,本來應當是不一樣的。
可現在居然與關外差不多的狀況了,可見這連續的兵災,對於當地的經濟、民生以及秩序破壞有多大。
耕種的不僅有衣著五花八門的百姓,也有著統一服飾的軍隊。
看得出來,駐紮在這裡的將領,還是一個比較注重後勤的。
不過想想現在博陵是被令狐野控制著的地方,而關外的將領,又有幾個沒有吃過後勤補給不足的苦頭呢?
一般而言,關外的將領,對於糧食,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
只是李大錘萬萬沒有想到,駐紮在博陵郡的將領,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
令狐知書。
看著挽著褲腿,赤著一雙大腳,手上提著一把鋤頭的令狐知書,李大錘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起來這傢伙並不是在玩與民同樂激勵耕種的把戲,而是正兒八經的在與他的部下一起種田。
「聽手下說,有兩個人進入到了博陵郡,其中一人的裝扮模樣分明就是方小貓,另一個嘛,哈哈,李都護向來是百變莫測,但只要知道了方小貓,另一也就不難猜了。」令狐知書卻是沒有半分難堪的模樣,笑著道。
「知道我要來,所以搞出了這麼一個陣仗?」李大錘指了指對方的模樣。
令狐知書將鋤頭扔給了身後的一個衛兵,笑著道:「這麼看不起我?」
「那倒不是!」李大錘道:「當年關外有三傑,蕭長車,令狐知書還有我李大錘,我怎麼會看不起你!」
「也就是你說,換個人,我一定認為他在羞辱我!」令狐知書大笑:「不過呢,曾經有段歲月能與你們並列,也足夠我吹噓了,走吧,來了就是客,酒菜還是不會缺了你的。」
李大錘眼看著令狐知書就在旁邊水渠之中洗干腳腳上的泥巴,連鞋襪都沒有穿,直接套上了靴子,臉上雖然還是微笑著,但眼中卻多了幾份鄭重之色。
令狐知書本身能力就是極強的,只不過一直身居高位,眾人捧著含著吹噓著讓他有些飄了,眼高過頂,能讓他看在眼裡的人極少,所以這兩年來,栽了一個跟頭又一個跟頭。
令狐野把他趕出中樞,下放到地方上來,說不得是要好好磨鍊一番他。
現在看起來,還是頗有成效的。
一個能沉下心來,不再飄在空中的令狐知書,當算是一個不錯的對手。
兩人並肩走在郡城的大道之上,方小貓和令狐知書的護衛們遠遠地落在身後。
「可惜了!」看著寂廖的街道以及還沒有來得及修復好的斷壁殘垣,李大錘道。
「是很可惜!」令狐知書道:「但恢復起來其實也沒有難,李都護,如果沒有戰爭,最多三五年,便可恢復如初,這幾個月來,逃亡到山野中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地在回來了。」
「看來你在這裡施行的政策不錯,不然也吸引不了人群回歸!」李大錘道。
「雖然比不得你李都護,但比起關內這些尸位素餐之輩,某家還是自覺要強上不少的!」令狐知書傲然道。
李大錘大笑:「過獎過獎,方小貓早先我說,你還有令狐大帥肯定都恨死我了,我要是敢在你們面前出現,們絕對是要將我殺之而後快的,你瞅瞅他現在的眼神是不是很悔恨?」
令狐知書回頭瞅了一眼身後的方小貓:「你又算計了蔫虎什麼東西?」
「也沒啥,就是替我洗十天的內褲!」李大錘笑道。
令狐知書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也就是你,李大錘,連忠心耿耿的手下都這樣算計。」
笑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不過這些算計,卻能讓你們之間的距離更近。」
李大錘笑而不語。
「你要說恨不恨,那我告訴你,我還真是恨你恨到了骨頭裡!」令狐知書攤攤手:「可是光恨能解決問題嗎?能讓我更強大嗎?不能。現在我們兩家,暫時沒有什麼根本的利益衝突,那我為什麼要對付你來徒增一個強敵呢?」
「是這個道理!」
「而且,我認為我們以後還是很有合作的餘地的。」令狐知書笑道:「不僅僅是軍事上的,還有經濟上的,甚至於政治上的。不過這些東西,現在我倒是沒有資格與你談了,你來見我,想來是要去見我叔父的,這些東西,你與我叔父去談吧。」
說著話,停到了一家酒樓跟前,「比不得你泰安城的得意居,但卻是這博陵第一家,何足道都沒有動這家酒樓,可見他的非凡之處。」
「能讓何足道這個瘋子停手嗎?那的確要嘗上一嘗!」李大錘眼睛一亮。
令狐知書大步而入,揚聲高喝道:「老表,將你最得意的席面弄一桌來。」
令狐知書要來這裡請客,他的手下自然早就將酒樓里其它無關人等盡數清了出去,整座樓,現也就他們這一桌客人了。
李大錘是個老饕,對於吃一直都很執著。
看著陸續端上來的菜餚,不等令狐知書介紹,他已是一一報上了名字。
過油肉。
鵪鶉茄子,
糖醋鯉魚,
大燴菜,
沙棘開口笑,
這一頓操作不僅把親自送菜來的老闆給弄呆了,便連令狐知書也疑惑地看著李大錘。
「你不是沒有來過嗎?」
「沒來過不等於不知道。」李大錘笑道:「我好吃之名,關外聞名,自然會搜羅天下名菜。而且泰安城中,也有河東人,也有你們這些菜餚,只不過嘛」
李大錘提著嘗了嘗,道:「還是你們這裡正宗,泰安城的這些菜,徒有其名,徒有其名!」
「我要敬你一杯酒!」令狐知書端著杯子站起來。
李大錘正要起身,令狐知書卻是將他按了回去。
「這一杯,你當坐著喝!」
「這可當不起!」李大錘道。
「當得起,因為這一杯,我是敬你巧施計謀,將北元弄成了現在這副稀巴亂的樣子,三王爭位,幾十年內,他們將再無復起之希望,特別是有你在一邊窺伺,我甚至看到了他們滅亡有期。」
「我勾引了陳良和常建,你不恨?」
「兩回事!」令狐知書道:「令狐家在關外與北元對峙了數十年,令狐家的好男兒死在他們手上的大有人在,某家的朋友,部下被他們所殺的,更是難以計數。有時候合作是合作,但他們與我們,終究還是敵人,他們覆滅了,我自然高興,所以這一杯,是秦人令狐知書,關外一兵令狐知書敬你的。」
令狐知書恭恭敬敬的舉杯過眉,
李大錘也是鄭重地雙手舉杯,「秦人李大錘,受了你這一杯酒!」
兩人一飲而盡,倒是相視而笑。
縱然過去是敵人,將來也不知是敵是友,但是在抗擊外夷之上,兩人倒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令狐知書過去勾結過元人,可李大錘又何嘗不是呢?
在這場勾心鬥角,想法設法算計對手的遊戲之中,只要秉持著初心不改,已是難能可貴了。
「希望我們將來能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
送別李大錘的時候,令狐知書情真意切。
「彼此!」李大錘拿著令狐知書給他的文書,笑著道:「令狐兄,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在我滅掉了北元之前,令狐大帥已經在關內一騎絕塵眾望所歸的話,那李某必然會成為新的王朝的北疆守護者,但如果令狐大帥那個時候還不行,甚至於岌岌可危,那可就怪不得我了!這話,當著令狐大帥的面,我也是這般說。」
「真有那麼一天,我便為你效力又有什麼關係呢?」令狐知書大笑揮手。「不過李都護,關外之事,想要處理清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有時候晚來一步,便是步步晚呢!」
「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李大錘大笑著縱馬而去。
看著李大錘的背影,令狐知書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如果令狐氏這一次的孤注一擲不能成功的話,那這個離去的人就將成為他永遠也無法追上的人了。
「公子,這個令狐知書,跟過去很不一樣了啊!」迎著風,方小貓大聲道。
「挫折是讓人成長的最佳方劑,這個令狐知書在基層打磨上幾年,必然會成大器,令狐野也算是一個了不起的人,能扶自己兒子,卻把心思放在了令狐一族最有能力的這個傢伙身上。」
「反正他再強,也不如公子!」方小貓大笑:「公子,到時候,咱們還真收令狐知書啊?」
「便是令狐野到時候來投我,我也敢用,你信不信?」
「我自然是相信的,有誰公子不敢用啊?」方小貓道:「我看現在常建對公子就死心塌地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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