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盤膝坐在氈毯之上細細地擦著手中的鐵劍。
早前護送張若期間,所有戰鬥,吳德都是使用的長槍,但實際上,他真正的武器,卻是套在槍桿之中的一柄鐵劍。
劍很有特點,三棱帶槽,三面開刃,插進槍桿之中,與槍桿渾然一體,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任何的端倪。
作為黑冰台的第四號人物,他的武道修為自然不差。
八品巔峰,距離九品,也不過就差那臨門一腳了。
而這一次的關外之行,卡了他很久的瓶頸意外地出現了鬆動,裂開了一道縫隙,這讓他又驚又喜。
有時候,兇險也是機遇。
過去吳德對自己的修為其實還一直挺自豪的。
畢竟四十出頭的年紀,已經到了八品巔,已經算是極了不起的人物了。
但再見到了李大錘、蕭長車這些人中龍鳳之後,竟是讓他生出些許自卑來。
人家年紀小自己一大截,可武道修為卻高出了自己一大塊。
那個李大錘且不去說他了,畢竟有一個先天高手成天呆在身邊進行貼身指導,這種事情,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能達到。
可是蕭長車那樣的,就真正讓吳德感到驚悚。
以前在長安只是耳聞,這一次可是親見。
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玄元九品的修為,千軍萬馬的指揮者和操控者,而且現在,馬上就將成為關外最具實力的人物。
如果說以前令狐野還能有效地控制住蕭長車的話,
那在奪取了寶瓶州並與李大錘聯手之手,關外的權力格局,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吳德輕嘆了一口氣,別的不好說,但自己的武道修為,是該好好地琢磨琢磨了。高一些,總比低一些會更好,總是能做更多的事情的。
啪的一聲輕響,面前的火堆里突然跳出一顆火星,吳德手中的鐵劍卻是閃過一道寒光,不是對準那顆彈起來的火星,而是反手刺向身後。
一物無聲無息破開帳蓬向著他飛來。
吳德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劍落空。
瞬息之間他便屈身將自己捲成了一團,向側一個翻滾,收回的鐵劍橫於前身,彈身而起半跪於地。
一隻黃色的螞蚱懸這個在他的身前。
再仔細看一眼,竟然是用外邊隨處可見的枯黃的草葉子編制的一隻草螞蚱。
吳德眼中充滿了驚懼,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眼光越過這隻草螞蚱,他看向帳蓬上那個破口子。
那隻草螞蚱居然在這個時候扇了扇翅膀,然後一掉頭,沿著破口又飛了出去。
吳德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提著長劍,掀開帳蓬帘子,走了出去。
營地里一片安靜。
天上並沒有星月光芒,但在白雪映照之下,周邊景色卻又歷歷在目。
那隻小螞蚱呼扇著翅膀在前邊疾速飛行,吳德提一口氣,如一縷青煙一般緊隨在後。
吳德無法拒絕這一份來自莫名力量的邀請。
有時候,力量就是正義。
當草螞蚱飛到吳德面前的時候,吳德就知道,自己沒有力量反抗。
前方孤松冠蓋之下,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人影,那隻草黃色的螞蚱飛入到了那一片陰影當中。
吳德握緊了手中的鐵劍,不管對方武道修為再怎麼高,他也沒有束手就縛的習慣,有時候即便打不過人,濺別人一身血還是能辦到的。
「吳提刑,不要這麼緊張,我們不是敵人!」溫和的聲音傳來,吳德竟然莫名地感到一陣心安,手中劍也垂了下去,下一刻,他遽然驚醒過來,重新抬手豎劍於胸前,看著對方的身影,心中驚懼更甚。
那人轉過頭來,吳德看清了對方的容貌,覺得很熟悉,絕對在哪裡看到過,他的腦子迅速地回憶起這一段時間的行程。
終於,一個畫面定格在腦海中。
那是在醉得意酒樓之上喝酒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個臂帶紅袖章的老頭,與一個上下一般粗的老嫗吵架。
而吵架的原因,則是那老嫗剛剛吐了一口濃痰在地上,老頭要罰他的款,老嫗撒潑,兩人於是對罵。
最終,老嫗沒有罵贏,交了十文的罰款,老頭兒則得意洋洋,一邊笑著一邊抬頭看了醉得意樓上的吳德一眼。
吳德還衝他豎起了大拇指。
畢竟要吵贏這樣一個老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吳德自忖便做不到,碰到這樣的事情,多半便是落荒而逃。
「是你?」他訝然不已。「你到底是誰?」
老頭兒沖他招招手,笑道:「我姓周,平日裡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所以便在泰安城裡隨意逛逛!」
原來姓周!
吳德的心一下子落回到了肚子裡,他收起了鐵劍,走向了老頭:「原來是城主駕臨,我在泰安城逗留多日,還到這一次無緣能見城主一面,不知城主憊夜相招,有何吩咐?」
「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這樣的做事風格,我很喜歡!」周致微笑道:「今日專門過來,實則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你!」
吳德微愕:「城主有事儘管吩咐便是,只要在吳某能力範圍之內能做到的事情,必然不會推娓。」
「有人拜託你查二十五年前長安到底發生了一件什麼樣的大事是不是?」周致問道。
「是,輕雲姑娘讓我查一查。二十五年前,我大概十四五歲,那個時候還跟在師傅前頭打雜呢,委實有些不清楚。但真是能影響響天下的大事,黑冰台檔案之中必然會有記載,現在我倒也是能隨意查閱的。」
周致仰頭看天,微微嘆息,「二十五年前那件事情啊,黑冰台倒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多詳細的記載,只不過我曉得黑冰台還有幾個老傢伙尚活著,他們應該曉得。不過我不建議你去問他們,小心惹來殺身之禍!」
吳德身體微微一震。
「殺身之禍?」
「不管你能查到什麼,都暫時不要跟外人泄露!」周致道。
吳德沉吟片刻,點頭道:「看來二十五前那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城主是很清楚的,讓我去查,倒是多此一舉了,那我自然不會多事。」
「干你們這一行的人,都有著旺盛的好奇心,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只怕你都睡不著覺!」周致道:「所以我來提醒你一句。」
吳德笑了起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回長安之後,可以去拜訪一下喻老頭兒,和他聊聊這一次關外的所見所聞!」周致道。
「老夫子的家門,可不是我這等粗陋武夫能夠叩開的!」吳德連連搖頭。
「你只說是從泰安城回去的,他自然會讓你進門!」周致道:「他這個老師啊,對學生還是很關注的。雖然這個學生他只教了三年。」
周致一揚手,一個包袱皮飛向吳德:「這是我和傅青主兩個人為他準備的一點養生的傢伙,那老兒身體再好,也是八十幾的人了,希望他能多活幾年吧!」
吳德心中倒很是振奮,當真能登喻恩泰老夫子的大門的話,那他的地位倒是可以提高好幾個檔次了,不說別的,以後在長安,某些希望自己倒霉的人,是要重新考量一下對自己的態度了。也說不準自己當了好些年的這個提刑官可以往上竄一竄。
雖然自己並不在意。
「城主還有什麼別的吩咐嗎?」
「如果能見到何其苦,替我代一句話,就說昔日故人問他,可為當年的選擇後悔?」周致的語氣卻是冷了下來:「老而不死是為賊,他這個老賊,還活著幹什麼?他這個狗賊活著浪費糧食,死了污染土地。最好一把火把自己燒成灰,扔進東海去餵魚。」
吳德張大了嘴巴。
他能看出來,周致對於大將軍何其苦當真是恨意深種。
喻恩泰老夫子也好,何其苦大將軍也好,這些人都是周致的舊識,而這些人,無一不是在大秦響噹噹的人物。
周致的過去,到底是誰?
李大錘到底是誰?
一個個問題噌噌地往外冒,好奇心越來越是濃烈。
正如周致所言,不把這些事情調查清楚,他只怕從此以後,別想睡一個好覺了。哪怕有時候好奇心會害死人,但也架不住吳德一顆追求真相的心。
朝聞道,夕死可矣!
草黃色的螞蚱再一次飛到了吳德的身前,不過眼前的周致卻是沒有了影子,耳邊卻還在響著他的聲音:「你的武道修為到了瓶頸,可眼下有望突破,這個小玩意兒送給伱,慢慢地拆了玩玩兒,說不定對你會有幫助!」
伸手小心地從空中摘下小螞蚱,吳德又驚又喜,想不到還有這樣的禮物送給自己。
先天大高手說是有幫助,那肯定就會有!
在雪夜之中又等待片刻,確認周致已經遠離,吳德這才返回到了營地。
營地之中,鼾聲此起彼伏,便連馬兒都一個個的悄無聲息。
回到自己的帳蓬,躺在毯子上,卻又哪裡還有半分睡意?
這一趟到關外,本意是要重啟關外黑冰台的死樁,順便打探一下關外的真實情況,摸一摸令狐野的底,沒想到關外情勢之複雜,遠超朝廷想像。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5s 3.587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