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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初夏的風,帶著幾分春的眷戀氣息,柔似薄紗,拂過小樓,綠了遠遠近近的山巒。
那是百里長歌第一次跟著師父去義莊進行驗屍實踐。
看守義莊的楊伯與師父熟識,坐在門口給小火爐添著新柴,火上煮著甜瓜粥。
「唉……」楊伯一邊添柴一邊嘆氣,「剛才又送來一具屍體,看那衣飾應當是位富家公子,這些人吶,整日裡花天酒地,不知自重,等真正喪了命,還得我這把老骨頭每日給他上三炷香燒幾張紙錢。」
「你這老東西,死者的親人都還沒發話,你倒是抱怨起來了。」師父在旁邊調侃他。
百里長歌偷偷溜了進去。
之前一直是聽師父講驗屍的方法和步驟,但直接來義莊接觸屍體還是頭一次,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次驚險又刺激的嘗試。
她躡手躡腳走到棺木邊,掀開第一具,裡面躺著的是個被淹死的婦人。
將檢查到的症狀記錄好以後,她又去掀第二具棺木,緊接著第三具第四具……
「搞定!」一直到第十六具,百里長歌都一一記錄好了他們的死狀,打了個響指正準備轉身出來,眼尾突然瞥到牆角還有一具棺木。
義莊裡的棺木是臨時擺放屍體用的,所以全都沒有刷漆,但牆角那一具刷了很厚的黑漆,且從嶄新程度來看,應當是停放在這裡沒多久。
百里長歌想到剛才楊伯說有一具屍體不久前才送來,她一時好奇便走過去鼓足勇氣掀開棺木乍一看。
……
……
「啊——」
百里長歌從睡夢中驚醒,耳邊傳來嘟嘟小聲地叫喚。
「麻麻你怎麼了?」嘟嘟眉頭緊鎖,笨拙地從銅盆里將巾布擰乾遞給百里長歌,眨眨眼道:「麻麻擦汗!」
半晌沒有緩過氣來,百里長歌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
「大小姐,您是不是做噩夢了?」秋憐走進來,手裡捧著一套素服。
「我睡了多久?」百里長歌看了看天色,勉強定下神來。
「還未至卯時。」秋憐輕聲道:「皇后喪祭儀程辰時開始,如今還有一個多時辰,大小姐您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了。」百里長歌掀開錦被下了床,掃了一眼一直站在旁邊的嘟嘟,突然疑惑道:「小嘟嘟,你不是在安國公府嗎?怎麼一個人來了這兒?」
「是安叔叔帶我來的。」嘟嘟依舊保持著將巾布遞給她的動作。
「安如寒?」百里長歌蹙了蹙眉,又問,「那你爹爹呢?」
「他進宮了。」嘟嘟垂下頭,「我早上看見爹爹的時候,他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我喊了好幾次他都沒有回答我,麻麻,爹爹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傻瓜,你爹爹怎麼可能不要你呢?」百里長歌蹲下身,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道:「你爹爹是有急事,興許他沒聽見你的聲音。」
「那好吧!」嘟嘟委屈道。
「既然是安如寒送你來的,那道靈大師有沒有跟你們一起來?」百里長歌突然問道。
「道靈大師是誰?」嘟嘟抬起頭,一臉疑惑。
「就是那個光頭。」百里長歌耐心的解釋。
「他走了。」嘟嘟掀開袖子,將肉乎乎的小臂膀展現在百里長歌面前,手腕上帶著一串佛珠,隱隱傳來小葉紫檀的香氣,「這個是光頭叔叔送給我的。」
「那他可有留下什麼話?」百里長歌皺眉想著拈花從來行蹤不定,誰知道他這一走,下一次見面將會是什麼時候。
「沒聽懂。」嘟嘟搖頭指了指外面,「安叔叔當時也在的,他肯定聽懂了。」
百里長歌走到門邊想出去問一問安如寒,卻被秋憐喚住,「大小姐,您還沒淨面更衣梳頭呢!」
百里長歌掃了自己一眼,僅穿著單薄的中衣,這樣出去的確是不太像話,要是讓葉痕知道她連外衣都沒穿就直接去見別的男人,他肯定得被醋海淹死。
縮回手,百里長歌轉回身子走到銅鏡前坐下,任由秋憐在她頭上捯飭。
皇后殯天,全民素服,今日的髮髻僅用一支銀白簪子松松挽起,相較於往日要簡潔些,盞茶的功夫,已經全部穿戴好。
百里長歌推開門,安如寒正坐在扶風閣院子裡的搖椅上哼著小曲,聽到推門的聲音,他眸光轉過來懶懶一瞥,笑問:「睡夠了?我還是頭一次聽見女人做噩夢叫那麼大聲,你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做夢都不得安心?」
「你管得著麼?」百里長歌撇撇嘴,一聽這位的語氣便知他是經常流連花叢的主。
「現在啟程去皇宮還是再等會兒?」安如寒順手從頭頂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輕嗅,這樣一個動作配上他那張雌雄難辨的妖孽面容,端得是俯仰風流。
百里長歌微微怔然片刻迅速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後問他,「拈花……哦不,道靈大師走的時候跟你說什麼了?」
「反正不是什麼好話,你不聽也罷。」安如寒隨意應了句。
「不是好話也是話,你快說來!」百里長歌低嗤。
「嘖……」安如寒好笑地搖搖頭,「脾氣這麼火爆,一點兒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也不知景潤兄是哪隻眼睛看上你的。」
「兩隻都看上了怎麼著?」百里長歌走過去一腳踹在逍遙椅上,安如寒猝不及防,猛地摔倒在地上,他捂著屁股爬起來,一臉無語地盯著百里長歌,「你這是求人的態度?」
「不然你想怎麼樣?」百里長歌突然想起當初梁帝給葉痕賜婚的時候說過安家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臨陽帝都出了名的才女,再結合眼前這位容貌過關言行卻招人恨的妖孽來看,怎麼想都覺得那一定是謠言,狗屁的才女,這是個男人,難不成他還真會那些東西?
「盯著我做什麼?」再度爬上逍遙椅,安如寒翻了個白眼,「再看我就要報官了,本小姐……哦不,本公子的容貌可不是人人都能隨意看的。」
「送我看我還不看。」百里長歌啐了句,「這裡沒你啥事兒了,您趕緊回去打個雞蛋殼把你的臉罩起來免得讓人看了糟心。」
安如寒嘴角抽了抽,想著這個女人不僅脾氣火爆,說話還句句不饒人,他不禁在心裡為葉痕默哀了三秒鐘。
回到房間,百里長歌讓秋憐迅速去廚房準備了嘟嘟愛吃的點心零嘴,靖安坊去往皇城得半個多時辰,已經來不及用飯了,只能準備些吃的東西放在馬車上給嘟嘟。
兩盞茶的功夫,秋憐準備好一切。
百里長歌這才拉著嘟嘟的小手走出扶風閣。
「喂!你懂不懂禮貌的,我在這裡等了你一早上,你要走了也不喊我一下!」在逍遙椅上睡著了的安如寒聽到幾人的動靜,立即驚醒跟了上來,不滿地瞪著百里長歌。
先將嘟嘟抱上馬車,百里長歌回過身來看著安如寒,無奈道:「你懂不懂禮貌的,我有名有姓,不叫『餵』。」
「叫什麼有那麼重要麼?」安如寒嘀咕一句,走上前來就要跟著百里長歌上馬車。
「那邊有你的馬。」百里長歌指了指馬車後面站著的馬兒,「馬車是我和嘟嘟坐的,你自己騎馬。」
「我這幾日幫你們照看小世子,腰酸背痛,腿腳抽筋……」安如寒笑眯眯地看向百里長歌。
百里長歌陰惻惻一笑,眼神回應過去,「我看多半是裝的,我來暴打一頓就好了。」
「兇殘的女人。」安如寒不屑地撇撇嘴,拖著慵懶的身子走到後面那匹馬跟前,輕輕拍了拍馬臉,指著百里長歌道:「馬兒呀馬兒,你可得乖乖的,別像你那兇殘的主子一樣不討喜。」
「你嘀咕什麼呢?」百里長歌隱約聽見了聲音,蹙眉轉過身來望著他。
安如寒眸光一動,「長歌大小姐,我可是聽說你有一匹能日行數千里還通人性的寶馬,不如借給我騎一騎怎麼樣?」
「安大小姐,你究竟有沒有搞清楚我們今天要去幹嘛?」百里長歌很是無語。
「不就是皇后掛了,去給她哭喪麼?」安如寒無所謂地聳聳肩,「這種事怎麼能阻擋我對長歌大小姐那匹馬的熱情?」
「你以為皇后殯天是兒戲?」百里長歌徹底無語,想著這個人十六年的大小姐究竟是如何當過來的。
「是不是兒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那匹馬我今天騎定了!」安如寒抱手揚著眉梢,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你要是有本事馴服它就自己去騎。」百里長歌說完,再也不想理他,直接鑽進了馬車。
安如寒勾唇一笑,走過去跟管家福叔說明了情況。
片刻後,福叔過來問百里長歌,「大小姐,您真的要把玉龍馬借給安公子嗎?」
百里長歌猶豫了片刻,點點頭,「玉龍早就認定了我這個主人,除了我,別人是無法馴服它的,安如寒要騎,你便牽出來給他便是,這個人,不到黃河心不死,待會兒從馬背上摔下來長個記性,下次他就不敢了。」
福叔聞言迅速去了馬廄,不多時便把通身雪白的玉龍牽了出來。
安如寒一看見玉龍,頓時兩眼發亮,「竟然是天下罕見的玉龍馬。」頓了頓,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嘀咕一聲,「我怎麼記得以前景潤也有一匹來著,似乎好幾年沒見他騎過了呢!」
「你說什麼?」百里長歌隱約聽見了葉痕的名字,便掀開帘子問道。
安如寒偏過頭來,「我說景潤兄曾經也有一匹玉龍馬,等改天有時間,我們邀他去賽馬,試試兩匹玉龍馬誰的腳程快。」
葉痕也有這樣一匹馬?
百里長歌仔細回想著她在晉王府的時候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呢,難道是因為葉痕從來沒有牽出來,所以她不知道?
「麻麻,為什麼要穿這種衣服?」嘟嘟拉了拉百里長歌的袖子指著她身上的素服問。
「因為我們要去見你皇祖母。」百里長歌不知道該怎麼跟嘟嘟解釋,只能這樣說。
根據平日裡嘟嘟的表現來看,他是很喜歡梁帝也喜歡皇后的,在他心裡,從來只把那二人當成親切的爺爺奶奶,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兒,嘟嘟這小子還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待會兒他知道了皇后已經死了,會不會哭得很傷心?
百里長歌思及此,便有一種將嘟嘟留下來的念頭。
但轉念一想,嘟嘟是皇孫,按照禮制待會兒到了靈堂是要去看皇后最後一眼的。
無奈地抿了抿唇,百里長歌親自拿起一塊點心餵嘟嘟,柔聲道:「你趁現在多吃點,待會兒到了皇宮就不能吃東西了。」
「皇爺爺說只要我餓了,他就讓御膳房給我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嘟嘟咬了一口她手裡的點心,聲音含糊不清。
百里長歌鼻尖一酸,再次摸摸他的頭沒說話。
「大小姐,啟程吧!」安如寒一個翻身上了馬,對著前面大喊。
「秋憐,我們走吧!」百里長歌對著外面趕車的秋憐吩咐。
秋憐揮動馬鞭,幾人一前一後朝著皇宮方向行去。
剛開始的時候,玉龍溫順地走著,安如寒滿意地拍拍它的背,走到馬車旁邊對著裡面挑眉道:「英雄配寶馬,說的就是我,瞧見了沒,就算是天下難得的玉龍,被你說得兇殘無比的寶馬在我胯下一樣安安穩穩地……」後面半句話還沒說完,玉龍突然高聲嘶鳴,撒開四蹄就往前面拼了命的跑。
所到之處,驚雀與鳥蛋齊飛,白綢共寶馬一色。
行人紛紛退讓,場面混亂不堪。
原本壓抑沉重的國喪日,卻堪堪被安如寒弄出動靜來。
眼見著玉龍就要朝著皇城方向衝去,百里長歌大驚,掀開帘子交代秋憐,「保護好小世子!」
說罷足尖一點,飛身上房頂,飛躍了好幾座大宅才勉強跟上玉龍的速度。
狠狠咬牙,迅速飛身到玉龍正上方準確落於安如寒身後從他手裡奪過韁繩才把即將沖入承天門的玉龍控制下來。
「我就說你馴服不了它你還偏不信。」百里長歌翻身下馬低嗤一句,「如今可是國喪,你這樣肆無忌憚地騎著飛馬在大街上跑,就不怕皇室隱衛稟報給梁帝?到時候牽連到安國公府,有你好受的!」
「切——嚇唬我。」安如寒不以為然,「皇上如今只怕是沉浸在皇后薨逝的悲痛中無法自拔,他才不會來管這些事。」
「沉浸在皇后薨逝的悲痛中?」百里長歌好笑地看著他,「你該不會覺得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真的與皇后伉儷情深,恩愛無儔吧?」
安如寒正色道:「昨晚皇城內喪鐘敲響時,所有大臣都連夜進宮了,我聽我爹說皇上整個人都憔悴了,雙眼赤紅,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若不是因為貴妃與皇后的死,他如何會做出這般表情?」
百里長歌記得,昨夜最後的時刻,那個白髮宮女前來施展了詭異的術法讓梁帝和葉天鈺以及元光浩忘了龍章宮內發生的事。
當時的情形,百里長歌覺得不可思議至極。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秘術能讓一個人頃刻之間就忘了發生過的事?
想到這裡,百里長歌開口小心翼翼地問安如寒,「那……寧貴妃按什麼禮下葬?」
安如寒目光古怪地看了百里長歌一眼,「人家是後宮絕無僅有的一位貴妃,自然是按照貴妃禮厚葬,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那就好。」百里長歌鬆了一口氣,看來梁帝真的徹底忘了昨日發生過的事,否則若是按照當時的那個情形來看,他不把永昌鞭屍就算是厚待了,哪裡可能讓她以貴妃禮厚葬。
「不過這事兒也挺湊巧的,怎麼一夜之間皇后和貴妃就暴斃身亡了呢?」安如寒摸著下巴一臉不解。
暴斃身亡?
百里長歌一愣,琢磨著那個白髮宮女使用的究竟是什麼秘術,竟然這麼厲害連永昌和皇后的死因都能瞞過去。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昨天發生的事永遠掩埋,這個王朝才能按照原來的軌道繼續運行,否則天下必定大亂。
這是她不願看到的,也是葉痕不願看到的。
「看見這一幕,你開不開心?」安如寒突然指著承天門上的白綢問她,「皇后和貴妃死了,你和皇長孫的婚約也成功解除了,以後如何都是你的自由,我想,你應該等這一天很久了吧!」
「我等的只是梁帝再下一道聖旨解除婚約。」百里長歌糾正他,「我從沒想過要皇后和貴妃死,這種話我勸你不要亂說,否則傳出去你我都將難逃罪責。」
「你敢說皇后和貴妃的死跟你半分關係都沒有嗎?」安如寒挑眉看向她。
「安大小姐,說話可得拿出證據!」百里長歌瞪他一眼。
安如寒一聽立即黑臉,「什麼大小姐,請叫我安公子,我是男人,男人!」
「嗯……聽到了。」百里長歌點點頭,「一個做了十六年女人的男人。」
「要不是道靈那個老和尚說我命中有大劫只能以女兒之身養大,你以為我願意委屈自己?」安如寒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衝到道靈面前踹他兩腳。
百里長歌深深看了他一眼,問:「那你今日恢復了男裝,意思是大劫過去了?」
「還沒有。」安如寒沒好氣地扔出三個字。
「大劫沒過你就敢出來招搖撞騙,小心飛來橫禍啊!」百里長歌提醒道。
「你還好意思說?」安如寒再度黑臉瞪著百里長歌,「那天在朝露殿上若不是為了救你挺身而出,我會弄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那你的意思是,讓你恢復正常男人的生活怪我咯?」百里長歌用手指指著自己。
「去去去——」安如寒翹了翹鼻子,「反正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要對我負責。」
「什麼?」百里長歌瞠目結舌。
「我說你要對我負責。」安如寒大聲重複一遍,「最起碼你得幫我渡劫,否則我就是死了也要夜夜擾你清夢,攪得你不得安寧。」
「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讓你連死了也惦記著?」百里長歌翻了翻眼皮,「再說了,誰知道你那大劫是什麼鬼,萬一要上刀山下火海,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為你的救命恩人上刀山下火海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安如寒回答得理直氣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等等……」百里長歌打斷他,「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
安如寒掰著手指頭算賬,「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出面承認自己是男兒身無法與晉王成婚,藉助這件事來分散皇上的注意力,那麼你和皇長孫肯定早已經定下大婚日子,而你又不喜歡皇長孫,不想嫁給他,所以我估摸著以你這犟驢脾氣,大婚以後肯定得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悽慘而死。所以算下來,我出面承認自己的男兒身就是救了你一命。」
「你這是什麼神邏輯?」百里長歌皺眉。
「我就問你,你想不想嫁給葉天鈺?」安如寒眉梢一揚,細長的眼眸分外好看。
「不想嫁。」百里長歌甩給他三個字。
「那不就結了。」安如寒一拍手,「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從今以後,你有好吃的好玩的要第一個想到我,否則我渡不了劫直接掛了,晚上還來找你。」
「合著你口口聲聲說的讓我幫忙渡劫就是請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百里長歌問。
「當然不是。」安如寒挑挑眉,「我指的是,你得將我看得比你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時時看護著我,不讓我發生任何意外,否則……」
「你是道靈請來的逗比吧?」百里長歌面無表情看著他,想著自己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個無賴!
「對了,提起那和尚,我倒想起一件事,我自小就拜他為師,雖然你比我年長些,但若是論起輩分來,你得尊我一聲大師兄……喂喂喂,小師妹,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不聽人家把話說完就走?」安如寒無語地看著百里長歌的背影,提醒一句,「小世子的馬車還沒有到,你不打算等他就直接進宮?」
百里長歌腳步一頓。
安如寒趕緊跳下馬來到她身邊,繼續叨叨,「我說的是真的,道靈真是我師父,所以你就是我小師妹。」
「我師父叫玄空。」百里長歌懶洋洋提醒道。
「道靈是你小師叔。」安如寒一本正經道:「也算你半個師傅,所以算來算去,你還是我小師妹。」
百里長歌徹底無語。
安如寒還想叨叨,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子安見過長歌小姐。」
子安……裴燼?
百里長歌回頭,就見容顏清俊的裴燼一身素服,全身像裹了縷縷薄霧,語氣中卻又透出淡淡的溫,淡淡的柔,分外好聽。
至少相比較於安如寒聒噪的聲音,百里長歌覺得裴燼的聲音簡直猶如天籟。
「裴公子客氣。」百里長歌淺淺一笑,淡淡回應。
「你們倆認識?」安如寒看了裴燼一眼,又看了百里長歌一眼,突然了悟道:「我想起來了,你們倆當年不是……」
「安公子,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裴燼立即出聲打斷他,「長歌小姐十年歸府,我們算是重新認識。」
安如寒聽完這句話仔細看了看裴燼的表情,唇角彎出一抹戲謔的笑,再看百里長一眼,沒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他索性不再說話。
「你們還不進去嗎?」裴燼掃了一眼四周,沒見到有什麼人,不禁疑惑道。
「在等晉王世子。」百里長歌道:「裴公子若是等不及,就先進去吧!」
「沒關係,我陪你們一起等好了。」裴燼笑笑。
「聽說長歌小姐和長孫殿下的婚約解除了?」站了半晌,裴燼先出聲問百里長歌。
「算是吧!」百里長歌點點頭,並不打算多言。
「那我們……」
「裴公子!」百里長歌打斷他的話,「我們之間雖然有過父母之命,不過那個時候我還沒出世,根本不知道我娘會那麼荒唐玩指腹為婚,我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會待在她肚子裡一輩子不出來。」
見裴燼臉上露出些許訝異,百里長歌繼續板著臉道:「再說了,你從前那麼討厭我,想盡辦法讓我在人前出醜,這些事兒我都忍了,十年前我被趕出府,不就已經劃清了我們之間的界限了嗎?那些陳年舊事,就別再拿出來說了。」
「我討厭你?」裴燼的注意力明顯在這四個字上,他仿若含了輕薄霧氣的眸子認真看著她,「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討厭你?」
安如寒站在二人中間,聽到裴燼這一句時眸光動了動,趕緊出聲道:「可不是你討厭我小師妹嗎?否則她出府十年早已過了婚假年紀,你們廣陵侯府為何什麼動作也沒有?」
「安如寒,你……」裴燼還想說什麼,安如寒將食指豎到唇邊示意他噤聲,順便伸手捂住他的嘴。
不遠處秋憐駕著馬車緩緩朝這裡來。
百里長歌懶得理會這二人,抬步走了過去。
「嘟嘟,該下車了。」
看見躺在座椅上睡得口水直流的嘟嘟,百里長歌忍不住輕笑一聲後伸手晃了晃他的小胳膊。
「呔——哪個毛賊敢暗算小爺!」嘟嘟一個翻身從座椅上跳起來,雙手握拳做好迎敵的準備,眼睛還沒睜開,嘴角哈喇子還沒流完。
「你這小子,怎麼才這麼一會的功夫就睡成豬樣?」百里長歌皺眉,想著這小子一點也不優雅,一點也不像他爹。
「原來是麻麻啊!」聽到聲音,嘟嘟的眼睛才勉強掀開一條縫,身子一歪就倒在她懷裡。
「小祖宗,你還睡啊?」百里長歌替他穿上鞋子抱著他下了馬車,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
「安叔叔每天晚上都帶我去爬牆,好累。」嘟嘟咕噥一句翻了個身繼續睡。
「什麼爬牆?」百里長歌看了不遠處的安如寒一眼問嘟嘟,「他帶你去爬哪家的牆?」
「好像是紅袖樓。」嘟嘟睡意減退了一些,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緩緩睜開眸。
「安如寒,你給我過來!」百里長歌怒氣衝天,朝著宮門口大喊一句。
安如寒嘴角抽了抽,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過來,斜睨她一眼,「我知道你掛念我,但今日是國喪,你有必要那麼大聲?」
「你為什麼帶嘟嘟去紅袖樓那種煙花之地?」百里長歌怒瞪著他。
「我這是帶他去體察民情。」安如寒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小世子將來是要承襲王位的人,他必須從小就要學會……」
「你知不知道他對胭脂水粉過敏?」百里長歌打斷他。
「起初不知道,不過後來知道了。」安如寒聳聳肩,話完後退幾步以方便隨時溜走。
「難怪你這麼久不把嘟嘟送回來,原來是在你府上過敏了。」百里長歌很是氣憤。
「我這不是將他醫治好送還回來了嗎?」安如寒無辜道:「你不信的話可以檢查檢查,他全身上下就沒少了一根寒毛。」
「這些話你留著去跟王爺說。」百里長歌無視他,抱著嘟嘟往宮門口行去。
「別呀小師妹,你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安如寒趕緊跟上來。
「嘟嘟險些被你害死,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我救命恩人?」百里長歌怒斥。
「誒……你這句話好生奇怪。」安如寒挑了挑眉,「小世子是晉王和晉王妃所生,我險些害了他與你有什麼關係?」
百里長歌一時語塞。
她低頭看了懷裡眨著大眼睛的嘟嘟一眼,想到那夜大火蔓延無雙坊時自己的心急如焚和彷徨無措,咬了咬牙,她正色道:「我早就把嘟嘟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啥?」安如寒錯愕地瞪大眼睛。
那邊裴燼聽到這句話,眸色黯了黯。
百里長歌沒答話,抱著嘟嘟正準備進宮,裡面突然衝出來一個人影直接跪倒在百里長歌面前,央求道:「長孫殿下病重,性命堪虞,請長歌小姐隨屬下去東宮為他看診。」
百里長歌垂首一看,來的人正是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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