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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佑倫,廟堂之中近期以來最受矚目的風雲人物,他原本是前閣老、現任太子太師王保仁的得意門生,現如今則是轉投於准太子、七皇子朱和堅的門下,僅是寥寥幾次接觸之後,就已經成為了朱和堅心目中最為依仗的心腹干將。讀字閣 www.duzige.com
與此同時,趁著這次太子朱和堉與藩宗勢力的爭端,因為王佑倫毛遂自薦的舉動,他同時還受到了德慶皇帝的看重,把他視為是一個有擔當、有能力的忠心臣子。
但在暗中,王佑倫實際上早已是投靠了內閣首輔周尚景,乃是周尚景暗中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王佑倫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行為,不論是主動請纓調查藩宗罪行,還是變換門庭轉投七皇子朱和堅,事實上皆是出於周尚景的授意。
同時受到德慶皇帝、七皇子朱和堅、以及內閣首輔周尚景三人或明或暗的支持,王佑倫可謂是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王佑倫這幾天趕來洛陽的路上,表面上看似是風光無二、鎮定自若,但實際上則是憂心忡忡、遲疑不定。
這是因為,當他被任命為欽差大臣之後,就立刻被德慶皇帝單獨召見談話——德慶皇帝召見了王佑倫之後,竟是要求王佑倫在調查藩宗罪行期間,一定要把藩宗們的罪行與「周黨」勢力扯上關係,矛頭直指當朝首輔周尚景。
德慶皇帝的這般吩咐,對於早已經被周尚景徹底折服、把自己視為是周尚景心腹的王佑倫而言,自然是左右為難。
隨後,王佑倫當然是暗中向周尚景請示意見,但周尚景的回應則是含糊其辭,只是讓王佑倫依照德慶皇帝的旨意做事就好,他自有計劃應付德慶皇帝的算計,事後也不會讓王佑倫承擔責任。
周尚景的這般態度,似乎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但他的答案實在是太過於模糊了,所以王佑倫依然是忍不住心中惴惴。
畢竟,就像是太子朱和堉的看法一般,「周黨」與藩宗的勢力皆是極為龐大,雙方平日裡進行活動之際必然會發生接觸,有意無意之間的合作協作絕對是多次發生、有跡可查,在這般情況下,想要把藩宗們的罪行與「周黨」扯上關係實在是太容易了!
王佑倫對於自己的能力還是有些信心的,他認為自己若是按照德慶皇帝的吩咐全力以赴的話,「周黨」以及周尚景本人今後必然會迎來一場天大的劫難,而且他也完全想像不到周尚景究竟有何應對之策,能夠完全躲過這場劫難。
懷著這樣的複雜心情,王佑倫迅速抵達了洛陽境內——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真實底細,這一路上他完全不敢耽擱時間,可謂是快馬加鞭、星夜兼程。
當王佑倫進入洛陽境內之後,很快就遇到了正候在洛陽驛站迎接他的眾位洛陽官員。
在迎接隊伍之中,為首之人自然是河南巡撫張博真,而洛陽知府鄭以誠就跟在張博真的身後不遠處。
見到迎接眾人之後,王佑倫先是認真觀察了一眼,頓時就表情嚴肅了起來。
這是因為,在這支迎接隊伍之中,竟是缺少了兩位最為關鍵的人物——分別是太子朱和堉、以及福王朱慈佟!
太子朱和堉與福王朱慈佟這二人固然是地位尊榮,若是尋常時間,也根本沒必要屈尊現身迎接王佑倫,但王佑倫如今乃是欽差身份,代表著德慶皇帝與朝廷中樞,但朱和堉與朱慈佟二人卻依舊是沒有現身迎接,這般情況完全可以追究他們大不敬的罪行了!
想到這裡,王佑倫心中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只覺得他這次的任務恐怕是不會一帆風順。
然而,王佑倫依舊是嚴重低估了事情的複雜程度!
就在王佑倫心中暗思之際,以張博真為首的一眾洛陽官員已是紛紛趕到王佑倫的面前,向著王佑倫手上的聖旨行禮參拜之後,就見到張博真表情急切的說道:「欽差大人,您總算是來了!洛陽城的目前局勢極為複雜,下官只覺得力不從心,也完全不敢做主,如今您終於趕至於此,也終於有人可以主持大局了!」
聽到張博真的訴苦,王佑倫表情也變得愈發嚴肅,當即是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就連張巡撫也會束手無策?」
張博真苦著臉解釋道:「就在六天之前,福王長子朱和增突然中毒身亡,兇手至今也未能查明;又到了四天前的下午申時,太子殿下突然以調查王長子毒殺案真兇為理由,派人封鎖了整個福王府,自福王以下所有人皆是受到軟禁,大肆搜查審問!
然而,福王殿下當即是表示不堪受辱,號令福王府所有侍衛與僕從進行反抗,還與太子殿下麾下的廠衛們發生了刀兵衝突,最終死了三名廠衛、以及十一位福王府的侍衛與僕從,直到太子殿下傳令調集了洛陽城守軍鎮壓,這場騷亂才得以制止!
經此一事之後,太子殿下也就趁機掌握了福王府的庫房與賬薄,還趁機審問了福王府內大量的高層人物,期間不乏有嚴刑拷打之事,最終依然是沒能查明王長子毒殺案的真兇,卻『意外』尋到了福王府這些年來非法兼併土地、走私偷稅瞞報、干涉地方政務、販賣人口欺壓百姓的諸多證據,更還尋到了一部分僭越逾規的宮中禁品,可謂是證據確鑿!
再加上,福王他引發騷動、行刺欽差、殺害廠衛的行徑皆是辨無可辯,所以福王以及福王府眾人目前已經被太子殿下徹底拘禁了起來,完全是尋常犯人的待遇。
唉,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當真是非同小可,如今不僅是洛陽城內人心惶惶,消息傳到朝廷中樞之後,只怕還會引起廟堂震動!這樣的大事,下官當然是不敢作主,只能是束手無策、靜候欽差大人您出面主持大局了!」
張博真並不知道王佑倫其實與他一樣、也是內閣首輔周尚景的心腹,所以他此刻雖是態度謙卑,但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也完全不打算向王佑倫透露實情。
另一邊,聽到張博真的稟報之後,王佑倫頓時是面色大變,只覺得事態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想,也徹底脫離了掌控,一時間竟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就這樣慌神片刻之後,王佑倫終於是發現了事情的關鍵之處,急聲追問道:「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如今在何處?」
張博真搖頭一嘆,繼續說道:「下官正要稟報,太子殿下他連夜搜查證據、審問相關人員之後,就表示福王一脈的罪行已是可以蓋棺定論,所以他也就沒必要繼續留在洛陽,於是就在兩天之前的清晨卯時三刻,率領著麾下廠衛們離開了洛陽城,趕去了湖廣方向,說是要去湖廣地區進一步收集各位藩宗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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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不僅是當朝儲君,更還是朝廷欽差的身份,下官如何敢留?但未曾想,太子殿下剛剛離開洛陽城不到一天時間,下官就突然收到消息,才知道朝廷又要安排一位新欽差接替太子殿下的權責!
下官自然是不敢怠慢,當即就派出快馬追趕太子殿下,只可惜太子殿下顯然是存著暗訪查證的心思,離開洛陽城之後就隱藏了行跡,下官派去的人馬也就完全無法尋到太子殿下,更別說是向太子殿下稟報朝廷安排新欽差的消息了!」
說到這裡,張博真滿臉都是苦楚與無奈,就好似這件事情當真與他毫無關係。
另一邊,王佑倫則是表情稍冷,他也是官場老油條了,又如何猜不到太子朱和堉之所以是急匆匆的離開,就是為了躲避自己、不願意交接權責?
然而,這般情況下,王佑倫雖然是心知肚明,卻也挑不出明面上的毛病。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王佑倫也別指望自己能追上太子朱和堉了,他目前的首要之務,就是留在洛陽城、為太子朱和堉收拾爛攤子!
這一刻,王佑倫只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既然如此,留在這裡多說也無用,咱們立刻進入洛陽城,本欽差必須要儘快與福王見面,問清楚事情的詳細經過,然後才能向朝廷稟報消息。」
冷聲說完,王佑倫就立刻返回了坐轎,命令轎夫儘快趕去洛陽城。
但與此同時,王佑倫心中也大概可以猜到,德慶皇帝的計劃,大概率是很難實現了。
接下來,太子朱和堉只怕是還會陸續引發混亂,而他也必須要跟在後面、繼續為太子朱和堉收拾爛攤子。
僅是這些事情,就足以耗掉他所有的時間精力了,完全無法分心顧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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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數朵,各表一枝。
就在王佑倫進入洛陽城的同時,京城中樞之內,也依然是暗流洶湧。
而這一次處於漩渦中心之人,則是看似地位已經逐漸穩固的趙俊臣!
這一天,趙俊臣下了早朝之後,並沒有前往文華殿處理朝廷公務,而是提前返回了趙府,與一位神秘人見面。
這位神秘人,來歷也是非同小可,乃是台灣鄭家的後起之秀、安南伯鄭芝龍的次嫡孫鄭明!
這段時間以來,在趙俊臣的吩咐之下,大學士霍正源與鄭明二人一直在秘密磋商雙方的合作事宜。
到了昨天,他們終於是商議出了雙方皆是可以接受的成果,可謂是各有所得。
簡而言之,就是鄭家會全力協助趙俊臣的海運計劃,包括但不限於提供精良海圖、協助訓練水手,低價轉賣部分遠洋大艦、共享南洋各國的人脈與消息、提供護航支持等等;此外,趙俊臣還會全權代理鄭家運往內陸的走私貨物,利潤三七分成;最後,鄭家還會為趙俊臣盡力招攬西洋各國的相關各類人才;
與此同時,當趙俊臣展開他的遠洋計劃之後,鄭家也要拿走兩成利潤;而且趙俊臣還需要為鄭家疏通官場關係,讓他們在江浙、福建、兩廣的沿海各地建造幾家新船廠,更還要向他們廉價提供大量的木材與各類器具、支持鄭家造船廠的運轉;最後則是要協助鄭家招募大量移民充實台灣;
對於這個結果,趙俊臣還是較為滿意的,與鄭家的這場合作也就徹底定了下來。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場合作的持續時間會很長,也必將是影響深遠。
談妥了合作條件之後,鄭明就再次通過霍正源提出想要與趙俊臣見面的請求,而趙俊臣眼見到合作已經達成,自然是不會再次的避而不見,也就答應了下來。
見面的時間就定在了這一天的早朝結束之後,地點則是就定在趙府之中。
卻說,當趙俊臣返回趙府之後,很快就在小書房裡秘密接見了鄭明,而霍正源與許慶彥二人則是坐在一旁陪同。
雙方見面之後,趙俊臣先是認真打量了鄭明幾眼,然後則是滿意點頭。
作為鄭家的後起之秀、而且是順位靠前的接班人選,鄭明顯然是一個聰慧精明、頗有城府的年輕人,在趙俊臣的注視之下並沒有任何拘謹之態,只是表情如常的行禮問安,態度既不諂媚討好,也不妄自尊大,讓人頗有好感。
既然是決心要與鄭家長久合作,那麼趙俊臣自然是希望鄭家之人越是精明能幹就越好。
安排鄭明入座奉茶之後,趙俊臣很快就與鄭明展開了交談。
剛開始的時候,這場交談並沒有任何出奇之處,氣氛也算是和睦,先是鄭明向趙俊臣轉交了安南伯鄭芝龍的密信與禮物,並且表達了鄭家對於趙俊臣的欽佩之意,趙俊臣看過鄭芝龍的密信之後,當即是寫了回信交給鄭明負責轉交,然後也表達了自己對於鄭芝龍的敬仰之意,還命人從趙府庫房之中挑選了一件價值更為貴重的珍品作為回禮。
再接下來,雙方分別表達了合作誠意、暢想了這場合作的美好場景、又約定了今後的協商機制,一切皆是正常。
趙俊臣原本還以為,這場談話將會就這樣平淡無奇的結束。
「有一件事情,本閣在這裡必須要再次強調一下,本閣與鄭家之間的走私利潤分成,只限於金銀財物之類,但所有糧食走私生意皆不會參與到分成之中,必須要全部運往內陸!這一點,還望鄭公子謹記心中,務必要轉告於安南伯,省得咱們雙方今後會在這件事情上引發糾紛。
與此同時,我也希望鄭家船隊今後能多往內陸運送糧食,若是尋常的財物珍寶,我們負責為鄭家售賣之後將會分走三成利潤,但若是售賣糧食的話,我們不僅是有多少就收多少,而且只會拿走半成利潤,所以鄭家今後只要想辦法往內陸運送糧食,利潤就絕對可以保證!」
談話進行到了最後,趙俊臣再次向鄭明強調了他目前心中最為緊要的幾件事情之一。
聽到趙俊臣的強調,鄭明表情嚴肅的點頭答應,然後則是忍不住問道:「內陸各省的糧荒,竟已是嚴重到這般地步了?就連趙閣臣也會這般憂慮?」
趙俊臣沉著臉輕輕點頭,眼神陰霾。
前幾年時間,隨著小冰河時期的遲遲而至,朝廷各地的天災現象已是愈發頻繁,糧食周轉也是愈發緊張,民間糧價已經逐漸臨近百姓們的接受極限,即使是趙俊臣也逐漸感到力不從心。
到了今年,趙俊臣這幾天更是陸續收到各地消息,說是北直隸、河南、湖北、山西等地,數月以來竟是幾乎沒有見到任何一場降雪!
正所謂「瑞雪兆豐年」,民間更有「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的諺語,但今年大量地區沒有迎來降雪,就算是後續數月不會遇到旱災、洪災、蝗災、戰亂之類的麻煩事,今年的秋收糧產只怕也是堪憂。
而且,隨著小冰河時期所引發的各類自然現象愈發頻繁,各地的糧食減產只怕是還要進一步嚴重。
為了壓制民間糧價的上漲幅度、保證民間百姓最基本的情緒安穩,天知道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如何收集更多的糧食,已經成為趙俊臣目前心中最為緊要的事情之一。
事實上,趙俊臣如今已經不再考慮自己要如何餵飽明朝境內所有百姓了,只要是今後幾年沒有發生百姓們大規模餓死於荒野的現象,趙俊臣就能給自己的功績打一個及格分。
另一邊,見到趙俊臣的表情之後,鄭明也愈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嘆息道:「趙閣臣如今負責監管戶部,若是朝廷的糧食周轉出了大問題,只怕是就要承擔所有責任,可謂是一個天大的麻煩……再考慮到目前民間關於趙閣臣的諸般流言蜚語,也難怪趙閣臣會格外緊張了。」
頓了頓後,鄭明則是表情善意的補充道:「但趙閣臣大可以放心,若是您今後萬一出了事情——當然,只是以防萬一罷了——我們鄭家作為您的可靠盟友,台灣永遠都是您最可靠的退路!」
趙俊臣聽到此言,不由是眉頭一皺,就好似是完全聽不明白鄭明的意思,反問道:「流言蜚語?與本閣有關?卻不知鄭公子所說的流言蜚語究竟是什麼內容?本閣為何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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