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
天子成婚當日,整個皇宮全部掛滿了大紅燈籠,燈火搖曳,紅綢高掛。
宮宴依舊分為前朝和□□,□□之中唯二的兩位長輩祖貴妃同太后正裝華服坐在上首,珠翠玉釵,雍容華貴。
安瑾瑜祖貴妃,身為長輩坐在最上首,張氏坐在她左側,側過頭就可以看見張氏一臉的春風得意,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好像鳳冠霞帔下成為皇后的那個人是她一樣。不過也不需要遮掩,親兒子的婚禮,她這個做母親的,高興是理所應當。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替自己兒子高興還是替自己侄女高興了。
祖貴妃拿起酒盞對著眾人示意,在坐的都是誥命夫人和官家小姐,喝酒進食也是斯斯文文的,她用寬大的袖袍擋著一飲而下,袖袍上絳紫織金的鳳翎在燭火下熠熠閃光。她幾乎微不可見的輕笑著搖了搖頭,後宮是什麼地方,那是比前朝更加兇險百倍的地方,張氏一躍從太子妃成為太后,沒有經歷過後宮傾軋的她永遠不會懂,成為皇后算什麼,不過是一切想像不到的兇險的開始罷了。
見宴席也進行的差不多,也沒有在場的興致,安瑾瑜便先行一步回宮了。逶迤拖地的裙擺上孔雀眼熠熠閃光,襯托出她養尊處優將近三十年的雍容氣度。再看看強做從容卻仍掩不住高興得意的太后,眾命婦們心裡也不禁嘆一口氣,暗道果然不能比。祖貴妃是高門嫡女,容國公府那是從前朝就流傳下來的百年世家,自小嫡女所受的教養就不是張家那等新貴之家能比的,更不用說入宮之後三十年把持後宮所養出來的氣質了,不是正宮卻勝似正宮。而張氏當初因溫婉和順被先帝聘為太子妃,嫁入東宮之後一個庶長子就直愣愣的杵在那兒,邊上良娣良媛忽視眈眈,上要殷勤侍奉皇帝公公貴妃婆婆,下還要伺候好自己丈夫爭奪寵愛。太子出了意外後皇太孫一躍登基,陡然越過皇后成為太后,瞧著便是有些得意忘形了,頗有幾分我兒子是皇帝我自然想幹什麼幹什麼的意思。
瞧這位太后的手段,以後怕是鎮不住後宮一群各懷心思的后妃,祖貴妃又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態度,日後怕是有的鬧了。
容國公夫人同劉老夫人對視一眼,略帶嘆息拍了拍自己孫女的手,暗道還是自家老爺看的通透,早早就給孫女定下了婚約,這要是入宮,怕是餘生都要葬送了,哪還能過什麼安生日子。
次日,聽聞宮裡傳來的消息,兩位夫人手中茶杯一抖,更加慶幸了。原因無他,只因今日宮門開禁後,一個消息瞬息如雪片融於河流,傳到了京都各大世家的耳里:陛下昨夜並未在鳳儀宮中過夜。
有點眼力的如容國公夫人和劉老夫人,都知曉日後這後宮怕是平靜不了了,前朝鬥爭怕也會更加兇險。
昨夜的麒麟殿裡帝王脫去紅衣撤掉紅綢,殿外燈火通明喜氣洋洋,殿內冷冷清清伺候的宮人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大婚之夜陛下不去同皇后同房,獨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寢殿裡靜坐一夜。如此反常的事兒他們這些下人都恨不得當自己不存在。
結髮,他為什麼要去同別人行結髮之禮?不屑嗤笑一聲,將自己的一縷頭髮同盒中皇叔的一縷頭髮系在一起,細細編織成結。眼裡的狠辣無情褪去,眉目逐漸變得溫潤平和。
又想到鳳儀宮了名義上的皇后,以及後宮形形□□的女人,冷笑一聲,他就等著看好戲了。眼裡精光閃爍,是冷靜無比的算計。
鳳儀宮內新皇后鳳冠霞帔大紅蓋頭,端坐在喜床上,屋內靜的落針可聞,縱使紅燭高照看著也不喜慶,反而有點陰冷。一屋子的宮女嬤嬤低著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惹到喜床上的主子。
終於,一個大宮女小跑了進來,張若紫聽見聲音冷冷的問,「如何?陛下可是去了哪個賤人哪裡?」
桃扇慌不跌跪下,小心翼翼的回答,「回稟娘娘。陛下並未留宿後宮,回麒麟殿去了。」
她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喜床的上的人氣的渾身發抖,手裡的紅帕子都揪成了一團。張若紫左等右等皇帝不來,還以為是儲秀宮裡那群賤人,哪個把皇帝勾了去,卻原來是回了自己的寢宮。這下心裡不知是慶幸還是羞怒,若是皇帝去了其他妃嬪的寢宮,別人還道是那位妃嬪狐媚,皇帝昏聵溺於色,她這個正宮至少名聲還是好的;可是皇帝回了自己的寢宮,明日裡怕都是皇后貌丑無鹽,帝王不屑一顧的傳聞了!
&請了沒?」她硬按捺下心中的羞怒,咬著牙問。
&了,」桃扇斟酌著自己的言辭,「麒麟殿的侍衛攔著不讓進,道帝王寢宮,若無、若無宣召……任何人不得擅闖。」說到後面聲音小的都快聽不見,細若蚊蠅。
一時間偌大的宮殿裡只聽得見紅燭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火苗躥的老高,映照在雕花的窗欞上,帶著鳳冠的人渾身都在細微的顫抖。最終她一把扯下自己頭上的紅蓋頭,露出因羞怒而漲紅了的臉,朱唇都快要被咬出血來。
仿佛是泄憤般的把紅蓋頭狠狠人在地上,又伸出繡花鞋去踩了一腳,又把頭上的鳳冠往地上一摔,珠翠落了一地。這位中宮皇后深吸幾口氣平復自己胸腔里的氣息,最終冷冷道,「伺候本宮梳洗!」
&是……皇上……」桃扇弱弱開口提醒道,被主子一個眼神一瞪,剩下半句話又吞進了自己的肚子裡。
&麼?本宮的話你們沒聽見?」冰冷的眼神一個人一個人掃過去,仿佛只要有一個沒應,就能直接把人托出去活活杖斃。
宮女內監連忙動了起來,伺候主子梳洗的伺候主子梳洗,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
第二日清早,太后神清氣爽的醒來,剛想問問下人昨夜自己兒子同侄女過得怎樣,卻沒想到大侍女附耳過來說的卻是另一種結果。當下就氣的把早茶一摔,怒道,「皇帝真是太不像話了!」
正好此時起了個大早的皇后款款裊娜的走過來請早安,看見太后就哭著撲上去,眼眶紅紅的,形容憔悴,倒是有幾分我見可憐,低垂著眼眸委屈泣道,「姑母……」
太后一看就心疼了,這侄女也是她從小寵到大的,於是安撫道,「好好,不哭了……姑母帶你找皇帝去!」
回頭又瞪了她一眼,「你也是個沒出息的!就沒點手段勾著皇帝!」
張若紫一下更委屈了,一張小臉梨花帶雨,一聲姑母喊的轉了十八個音,癟癟嘴道,「若紫一直在家中待嫁,哪裡比得上儲秀宮裡那些人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呢……」用帕子輕輕擦了眼睛,陰狠的表情一閃而過:「定是哪個賤人早早的就把皇上的心勾了去……」說到賤人兩個字簡直就是咬牙切齒。
&言!」張氏雖未經歷過真正的後宮傾軋,但也知曉宮裡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禍從口出,當下就責怪的瞪了她一眼。
&真有那等狐媚子,哀家自會幫你討回公道。」她一邊這樣子說著,一邊也不由得有點惱怒自己當初太過心急,不但早早的就往皇帝身邊塞人,還對儲秀宮裡的人去接近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可是給自己張家的女兒添堵了。些微的遺憾是有的,但立刻又振奮了過來,她是太后,皇帝親娘,這皇帝的後宮不還是她說了算,真有那等不識象鬧騰么蛾子的,滅了就是。
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拙政殿,侍衛早早的看到了機靈的跑過來稟告給了伍什,伍什心裡嘎登一聲,知道太后娘娘必然是來「興師問罪」來的了,轉身就踏進殿內去稟報。
&用阻攔,讓他們進來。」皇帝微微一笑,沉靜從容。
很快太后就帶著人氣勢洶洶的闖進來,殿門口得了吩咐未曾阻攔的侍衛也被她看成了是不敢阻攔,踏進殿門還沒見著皇帝質問聲就傳了進來,「皇帝,昨晚的事你必須給哀家一個解釋!」
伍什確定,有那麼一瞬間,他是從承慶帝臉上看到了冷酷漠然的表情的,就想是半年前他來詢問如何處置哪些刺客,皇帝也是這樣一臉冷漠毫無表情,連頭都不太一下說出「凌遲」兩個字。
起身,又是人前那個完美的皇帝,沉穩端方,謙謙如玉。他先是像太后見禮,隨後抱有歉意的對著太后身邊穿著朱紅鳳袍的女人一笑,無奈道,「昨夜邊關八百里加急,兒臣必須當即處理。」
八百里加急是真的,只不過不是晚上傳來的,而是白日裡就傳到了皇宮,所以才有阿舜連夜帶兵去了邊關。
他束手在身後,明黃的龍袍耀眼刺目,不卑不亢偏有透出一種骨子裡的淡漠,「與國家大事相比,兒女情長自然放在一邊。」
沒想到是真有國家大事,太后一下子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而張若紫起先是被皇帝那略帶歉意的一笑看的有些臉紅,覺得自家這位表哥還是很丰神俊朗的,但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二十九忍不住羞怒,想著今日怕是整個皇宮都在笑話她吧,邊關有什麼事等不了一個晚上嗎!就非要連夜處理!這一氣說出來的話就不過腦子了:「不知是何事需要八百里加急!」
太后一聽就知道要糟,果不其然,皇帝的臉色立馬就沉下來了,皺眉道,「皇后慎言!須知後宮不得干政!」
本來理智氣壯過來興師問罪,因著這麼一茬,又有國家大事這把旗子擋在前頭,一行人氣勢洶洶的來最終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太后也狠狠的瞪了自己侄女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張若紫委屈的揪帕子,不過就是問一句又怎麼了?
繼大婚之夜皇上並未與住在鳳儀宮的消息之後,後宮諸位妃嬪還沒高興過頭呢,另一條消息傳回來簡直就是要讓他們高興的合不攏嘴了,嘿,這第二日皇后去太后娘娘哪裡告狀,去拙政殿興師問罪的時候反而因為不知禮數被陛下訓斥了一通。
這下……所有人都蠢蠢欲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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