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兒以為自己會死,那麼重的傷,又在水裡泡了那麼久,怎麼可能會活著,可偏偏老天爺心慈手軟,讓她被人救了,救她的還偏偏是福祿鎮的人。
她就這樣被帶回福祿鎮。
沒人知道她去京都一遭發生了什麼。
就連她自己也不記得了。
因為她失憶了。
福祿鎮上,人人幾乎都知道她跟沈縛的過往。
她當初離開的那麼決絕,如今回來的這般狼狽,就算是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大家也能猜出幾分,她這一趟京都之行定是糟糕透了。
不然怎會又是刀傷又是落水。
孟棠兒傷勢很重,街坊鄰里一場,大家也不可能見死不救,況且大家也覺得她是個被拋棄的可憐之人,她看病的郎中,吃的每一副藥,都是街坊鄰里你出一點我一出點給她湊出來的。
她養了將近兩個月才好轉,但她的失憶症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
說來也巧,她小時的事情倒是全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有關沈縛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她到底是個善良的孩子,鎮上的人幫她看傷花的錢,雖然沒人提起,但她全都悄悄地記在了心底。
她記得自己之前有一段時光,總是每天早上起來做粥去街上賣,於是也學著當初那樣,做起了米粥生意。
雖然福祿鎮上的人都很好奇,她在京都到底見沒見到過沈縛,也好奇他們若是見到了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於是大家每周的時候多多少少會問起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孟棠兒每次都笑著,含糊著說自己不知道。
久而久之,問的人也少了。
日子一天接著一天的過去了,孟棠兒還清了大家當初湊錢給她看傷的銀子,還用多餘的錢買了許多衣服,首飾。
對於大家口中的沈縛,她其實並沒有多好奇,雖然都說他們以前是夫妻,孟棠兒現在已經把他忘的一乾二淨,沒了感覺,自然也就不想再去探究。
她倒是更好奇自己為什麼會在河裡,救她的人是一個長途商販,路過河邊的時將她救回下,帶回了福祿鎮。
那人說把她撈起來的時候,渾身被泡的發白,連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因為那人的老家也是在福祿鎮,所以認識孟棠兒,雖不知她為何遇害,但見她可憐,又念及是同鄉人,就想著找個地兒將她埋了。
然而才剛挖好坑,原本躺在地上的孟棠兒忽然就站了起來,在他身後,十分溫柔的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他下意識的回答:「那正好過來一起幫忙挖吧!」
孟棠兒天性善良,說過去慢慢蹲下,伸出手去刨土。
那商販看著面前蒼白如紙的纖細雙手,頓時愣住,抬頭一看,尖叫聲驚得林中鳥雀狂飛。
「啊!見鬼了!」
孟棠兒就這麼活了過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水裡泡了那麼久依然能活。
想不通,怎麼也想不通。
索性回到福祿鎮後,靠著自己的努力生活平淡且富足,這些事情也漸漸淹沒在了過去的塵埃中。
倘若就這樣忘掉過去,對孟棠兒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樣平靜的日子,維持了並沒有多久,福祿鎮上來了一支商隊,就住在主街正中間最繁華的那個酒樓里。
他們住了有小半個月,直到有一日,商隊一行人在酒樓二樓看到了在街上賣米粥的孟棠兒。
商隊為首的人姓汪,常年來往於京都,每到京都,他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那亂花迷人眼的青樓,在看到孟棠兒的瞬間,曾經的那些溫香軟玉的回憶全都浮現了出來,回味無窮。
要知道,當初在京都,他為了孟棠兒一笑,一擲千金。
幾次三番提出給她贖身,若不是家中父母不同,此時孟棠兒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後來家中父母過世,他迫不及待的去找孟棠兒,卻得知了人已經被別人贖走的消息。
如今在這小鎮上,他竟然見到了自己垂涎許久的姑娘,他自是不願再錯過。
他抓了酒樓一小廝,詢問他那位娘子可否婚嫁?
被告知沒有後,他激動不已。
這樣看來,這姑娘並不是被別人搶先一步贖走了,而是自己攢夠了銀子,替自己贖身,然後才跑到這偏遠小鎮上來獨自生活。
他過兩日就要離開這福祿鎮了,為了在離開之前,不再讓自己留下遺憾,他吩咐自己的隨從喚來了孟棠兒。
雖然蘇沁兒褪去了華服,但卻難掩她身姿綽約和容顏出眾。
他再次近看,依舊心動:「海棠姑娘,好久不見,可還記得在下?」
海棠是孟棠兒的花名。
孟棠兒看著他,面色平靜:「我們以前認識嗎?」
作為青樓女子,服侍過的男人太多了,不記得也正常,更何況就算記,也不會承認,畢竟每個從良的青樓女子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曾經是青樓女子。
汪老闆哈哈大笑,也不惱:「不記得在下也沒關,姑娘沿街叫賣屬實辛苦了些,不過跟在下回去,在下可以娶姑娘為妻。」
孟棠兒覺得這人屬實有些奇怪,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說要娶別人為妻的,這不是流氓是什麼?
「我不知道公子在說什麼?我還要做生意,就不奉陪了,告辭。」
她說著轉身欲走,卻被幾名壯丁攔住。
「站住。」
汪老闆走上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孟棠兒十分險惡,眼前這人實在太沒有禮貌了。
「海棠姑娘,你不會以為自己跑到這偏僻小鎮,就不會有人知道你過去是幹什麼的了吧?」
孟棠兒覺得他話裡有話,有些生氣。
「你什麼意思?我以前是幹什麼的與你何干?」
「怎麼與在下無關?姑娘以前在床上的時候可不是這般模樣?」
他刻意說得很大聲,一時間引起了客棧周圍人的注意,紛紛探過頭來打探情況。
「什麼情況?那邊?」
「那不是孟棠兒嗎?她是招惹這位公子了嗎?」
孟棠兒連忙解釋:「我沒有招惹他,我也不認識他。」
汪老闆眼神狎昵的看著她:「海棠姑娘,你當初對我賣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殘花敗柳之身,我肯娶你為妻,已經很給你臉了,你以前是什麼貨色,鎮上的人或許不知道,但我可是心知肚明,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胡說,我什麼時候對你賣笑了?你憑什麼說我殘花敗柳?你再這樣污衊我的清白,信不信我去報官。」
孟棠兒很生氣,她好端端的賣粥,忽然被人叫過來,這樣污衊,心裡委屈,一著急,眼淚就撲刷刷不受控制地往外掉。
鎮上的大多數人是看著她長大,自然是知道她的為人,見她哭的楚楚可憐,自然是會更相信她而不是一個外來商販。
汪老闆都被整不會了,他自認為很有魅力,孟棠兒一個青樓女子,竟然敢拒絕他,頓時,心生歹念。
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若不是對孟棠兒有一絲真情,又怎會娶她為妻。
既然對方敬酒不吃吃罰酒,他也沒必要在裝什麼紳士。
拉過孟棠兒的手走到人群中間,大聲說:「諸位,這位姑娘曾經可是在京都最大的青樓裡面呆過的,如今回到這福祿鎮,搖身一變,倒是成了個貞潔烈女。」
他想用這樣的方法讓所有人都知道孟棠兒曾經那不堪的過往,讓她在這個地方呆不下,如此一來,她便只能跟自己離開。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方才那些還維護孟棠兒的人,瞬間倒戈,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滿了鄙夷。
孟棠兒兒在京都呆過那麼長一段時間,她一個小姑娘,很難生活,又長的漂亮,恐怕只有在青樓那種地方過活。
這樣一想,就很合理了。
議論之聲此起彼伏。
「真是沒想到,小時候那麼好一個姑,竟然會進那種地方。」
「本來還想娶她來著,還好,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要不然真是晦氣。」
「她爹要是知道了她長大後會去做那種事,一定不會瞑目的。」
孟棠兒聽著這些不堪入目的議論聲,面紅耳赤,又氣又委屈,還很無奈,她想解釋,可大家根本不聽。
「怎麼樣?海棠姑娘,這下願意跟在下走了嗎?」
眼前的男子衣冠楚楚,孟棠兒怒火中燒,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啪的一聲巨響,汪老闆半邊臉被扇出了五個紅印子。
「你這個混蛋,流氓,我都不認識你,我憑什麼跟你走,你滾!」
汪老闆何曾這樣狼狽過,盛怒之下,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孟棠兒臉上。
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孟棠兒身形嬌小,直接被扇飛在地。
他啐罵道:「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千人騎萬人睡的婊子,也敢打我。」
孟棠兒半邊臉紅腫,委屈的直掉眼淚。
憑什麼這樣說自己?憑什麼這樣欺負人?
「我跟你拼了。」
哭著爬起來,拿起旁邊的花瓶就朝汪老闆揮去,被他閃開,在地上撲了個空。
那汪老闆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叫人將孟棠兒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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