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山雪 第36章 風雪為他掀開一點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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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從戒圈表面的圖勒字母, 跳躍到戒圈內側的圖勒字母，像那些淡金的經文一樣，把兩個名字連一起。

    像……

    不止是護身符。

    仇薄燈以指尖勾住它, 格外茫然。

    他始終沒有回神, 不明白圖勒巫師為什麼要出這麼價救他……他知道自己長得看，被圈起，被強占, 不是很難理解。如只是為這個，他剛剛意, 那人卻什麼沒做。

    ……真奇怪。

    對他有欲//求, 又不他默許的時候占有他。

    那人，究竟想什麼？

    何必呢？

    惑於美色, 圖於鮮活，何必忍耐？反正他又沒法自保, 怎麼強迫以。

    何必對他。

    東洲的損友曾說仇小少爺忒不是東西，哄他寵他沒用的, 因為對他的海去。一轉頭，就能把人忘得乾乾淨淨，倒是記仇天第一……其實，他是知道的。知道獻媚討, 和捨命相救的區別。

    他不是真的傻子。

    亂七八糟的思緒混成一團, 青澀懵懂的小少爺自旋渦中掙不出身來。打第一次見面起, 他就被圖勒的首巫直接拖進最狂暴的海嘯里……諸多種種, 往十九年全然未有的經歷，全由那人施與。

    指尖慢慢轉著戒指，戒面的雪晶天空一樣澄澈。

    一個恍神，它掉到衾被被面。

    仇薄燈拿起它, 猶猶豫豫，給自己套進去。

    ——那些字母開始烙燙他。

    仇薄燈縮起身，習慣性以一個很沒安全感的姿勢，慢慢睡著。夢中，他無意識地把戴戒指的手放到臉頰邊。

    尋找一點兒安全感。

    …………………………

    族議事結束。

    由首巫拍板，圖勒族收蒼狼族繡有「以萬神//的//名義，放你的彎刀」的歃旗。

    眾人退出木屋。

    眼見首巫人的背影即將消失山路盡頭，上歲數的族老還，其他人瞬間繃不住神情，你戳我我戳你，滿臉著新奇。七嘴八舌，瘋狂問其他人：「你剛看到沒？」「看到！看到！」……

    「圖勒啊！我還以為是我瞎！」

    一人感嘆。

    其他人頗有感地點頭。

    剛首巫進圓頂木屋的時候，伙兒險些把眼睛瞪出來：他們冷峻的、尊貴的、強的首巫人，竟然帶著被編得亂七八糟的辮進來——對天誓，族最小的孩子徒手抓，比那編得。

    換做別的勇士，帶這麼一頭辮，能被笑上整整十年。

    還得連他的阿爾蘭一起。

    「沒想到，首巫人的阿爾蘭竟然這麼……」巴塔赤罕感嘆。

    話剛說到一半，扎西木狠狠捅他一胳膊。

    巴塔赤罕猛地閉嘴。

    ——山路盡頭，首巫人回頭，瞥眾人一眼。

    「護得真緊，」巴塔赤罕咋舌，「半句玩笑不讓說。」隨即問扎西木，怎麼現得這麼及時的？

    他捅那一的時候，首巫人絕對還沒回頭。

    回族，天天輪凌晨崗哨的扎西木心說，那是因為你沒看到，首巫人天天清早起來，去做什麼。

    冰季酷寒。

    嬉笑罷，就連最戰的勇士回屋子烤火去。剛離開圓頂木屋的圖勒首巫卻沒有直接回鷹巢。

    雪霧瀰漫。

    圖勒首巫聖雪山山腳，平靜地跪、叩首、起身。

    前行、跪。

    叩首。

    這幾天清晨，被戴上鐲鏈的仇家小少爺還酣睡，圖勒的首巫一個人離開鷹巢。白霧蒙蒙，穿深黑寬袍的圖勒首巫，凜冽的寒風中，沿著長長的石階，一步一叩，轉山，拜路。

    他聖山神木求一個字。

    ——為他的阿爾蘭。

    剛學會阿爾蘭名字的中原話音時，圖勒巫師就去問許則勒，它們是什麼意思。許則勒糾結半天，用圖勒語跟他解釋。

    所謂「薄燈」就是：「一吹就滅的火」。

    首巫頓時皺起眉。

    火。

    它是雪原最重要的東西，沒有火，所有人得冰天雪地里凍死。薩滿們通觀火，來做出預言，通火來施展巫術。和其他族一樣，圖勒把「火滅」視為非常怕、非常不詳的徵兆。

    ——幾乎與死亡義。

    許則勒試圖跟圖勒首巫解釋仇家給小少爺起這名的原因，首巫不想聽。

    圖勒就沒有起賤名壓命的習俗。

    族人的名字除去對應自己的實力、地位外，一定得有從聖雪山的神木求來的字。就像扎西木、巴塔赤罕、桑魯……全是富足、安寧、祥和一類的對應。家相信，名字是人一生的。

    雪原的生活太苦。

    伙兒一生跟狂風、暴雪、酷寒、敵人廝殺，跟塊岩石一樣任由苦難打磨。

    如連一生的，不能快快樂樂，倖幸福福。

    那簡直太不幸。

    圖勒的首巫知道，中原人經常時叫兩個名字。冬牧回來的路上，他就一直想要去聖雪山的神木那裡，給他的阿爾蘭求什麼字。

    他要為阿爾蘭取個新的名字。

    他要請聖雪山庇佑他的阿爾蘭。

    只是……

    圖勒巫師起身，經插石階便的經幡。經幡共氈禮上被火焰點燃。

    燒掉一半。

    ……漂亮的、艷麗的彩旗。焦黑的、燃燒的彩旗。墜落的、蜷曲的彩旗……那日，圖勒巫師抱起他陷入昏迷的阿爾蘭，沒有看任何人一眼，穿熊熊烈火，向高聳巍峨的聖雪山，踏上漫長的鷹道。

    共氈禮上，新郎要抱著新娘登上聖雪山，一步一步，表「吉祥」的經文。因為那樣，圖勒會庇佑他的心上人，叫她做馬背上最幸福的姑娘，讓她的裙擺一輩子不會被鮮血弄髒。

    概是他得不夠虔誠，概是他得不夠鄭重。

    圖勒沒有庇佑他的新娘。

    圖勒，給他一個怖的警告：叫他親眼目睹阿爾蘭的破碎和墜落。叫他明白，怕的風雪即將到來，你要保護他。

    ……圖勒，偉的圖勒，公平的圖勒，殘酷的圖勒。

    她賜予勇士以珍寶，假若他們不知加以珍惜，她定將珍寶收回。

    他把阿爾蘭藏起來得太晚，他去求庇佑求得太晚。

    圖勒懲罰他。

    風扯動被燒得殘破的經幡，圖勒巫師平靜跪，額頭貼上冰冷的石面。

    聖雪山，山腰。

    許則勒完辟蒙版圖勒語和中原話的解字集，把徹底禿掉的筆一丟，站起身，推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窗戶一開，他就被冷氣和阿瑪沁的怒罵，搞清醒。許則勒訕訕笑笑，僵著手要關窗。

    忽然，許則勒一愣。

    「他還轉山？」

    轉山又稱拜山。

    圖勒族供山川河流為神，認為轉山拜湖，以為自己，為他人消災解難。

    其中，以聖雪山最為靈驗有效，因為它是整片雪原的脊樑。山腳石階刻九十九卷經文，一卷一轉，一轉一輪迴。

    尋常轉山，只需擇其一就以。

    除非……

    要為誰求永生永世，平安喜樂。

    「估計是想把九十九卷經文拜吧，」阿瑪沁回答，她問，「首巫人的阿爾蘭，真的非不嗎？我覺得阿爾蘭沒那麼討厭首巫人。」

    許則勒張張口，不知道怎麼回答。

    許久。他捏著解字集。

    推開門。

    「……我還是得跟他說說。」

    狂風卷遼闊的曠野。

    圖勒族遭遇襲擊的一天，雪原，十六個小型族時遭遇襲擊。他們沒有圖勒那麼的運氣，遇上會開木鳶的小少爺……一具具被利箭釘死地面的屍體，一座座焦黑的木屋，食腐禿鷲沖天而起。

    巨的、深深的礦場深溝橫貫平靜的牧場。

    醜陋得像地的傷疤。

    雪落來。

    掩蓋一切。

    …………………………

    屋頂堆起厚厚的雪蓋。

    憐的蒼鷹失去它的篝火，只能蹲煙囪邊蹭點熱氣。它縮著脖子，把腦袋鑽進翅膀。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它急切地飛起來，撲騰翅膀，跟回來的圖勒首巫身邊……

    木門關上。

    蒼鷹展著翅膀，懸停門外。

    它傻。

    圖勒巫師帶著墨跡剛乾的《雙原解字》進屋，俯身往彩繪銅盆里添些薪木。火燒旺起來，他身上的風雪寒氣未散盡，便只氈毯邊坐，將解字集擱膝蓋上，低頭，沉默地看著睡得正深的少年。

    薪木噼啪燃燒。

    ……你要拿什麼留他雪原？許則勒問。拿圖勒與仇家血戰，還是拿圖勒與仇家結盟，世家以此為藉口進入雪原？放棄吧。他不屬於這裡。

    圖勒巫師還帶著仇薄燈給他編的紅玉戒，垂著眼睫，坐仇薄燈身邊。，

    爐盆的火光照他臉上。

    骨骼起伏的陰影。

    又冷又硬。

    ……他怎麼不屬於這裡？他整個是他的，命是他的，肉是他的，骨是他的。他怎麼不能留這裡。

    火光印小少爺的眉眼間。

    濃密蜷曲的睫毛覆蓋瓷白的肌膚上。

    恬靜脆弱。

    和雪原截然不。

    圖勒巫師伸出手，要把他整個地揉碎，揉進自己的身體，吞去，藏起來，不叫人奪回去。蒼白的、冰冷的手指觸碰到少年的臉頰，仇薄燈感受到冷氣，不高興地蹙起眉。

    「……阿洛。」

    他嘟嘟噥噥，喊一聲。

    手懸停。

    許久，收回去，替他掖掖被角。

    熟悉的風雪氣息坐身邊，小少爺半睡半醒，抬起頭，含含糊糊問：「你去幹嘛呀？」

    圖勒巫師隔著衾被，冷硬地按按他的脖頸。

    讓他繼續睡。

    小少爺以為他要進來，往裡頭挪挪。

    不情不願掀開一點被窩。

    小少爺睡得迷糊，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招惹什麼——火光一跳，男人握住他的腰，將他舉起，放到自己腿上。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