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莎想,她肯定是有點醉。
腳下的石塊硌得她有點疼,微微的涼意自腳踝慢慢上爬,這意外的很舒服,她向後挪了幾步,覺得自己就像是踩在海面上的浮木一樣,不得不抓住凱恩的衣襟才能站穩。
凱恩的衣襟。
抬起頭,男人緊蹙的雙眉映入眼帘,為了防止自己跌倒,凱恩的雙手牢牢握著她的手肘。他的桎梏讓艾麗莎本能地感覺到不舒服,她抗拒地嘗試著抽回手臂,但是失敗了,他的力道並不大,但絕對沒有給艾麗莎留有退後的餘地。
池塘邊的冷風吹過來,她感覺自己稍微清醒了一點……但還是覺得頭有點暈,嗯,他想讓自己幹嗎來著?
是了,一定是要喊自己回去。只是想到臥房內停滯的空氣和寂寥的氣氛,艾麗莎就不大想動:「我只是想在外面透透氣,吹吹冷風清醒一下。」
回應艾麗莎的是凱恩上下打量的目光,他的藍眼裡閃過嘲諷的神色:「然而看來效果是不怎麼樣。」
但艾麗莎就像是全然沒聽到男人語氣中的攻擊性似的,她側了側頭,對上了他的雙眼。
下了幾天雨後,西鎮的天空終於放晴了。沒有烏雲的遮蔽月光灑在庭院裡亮的驚人,看起來像湖水一樣冰冷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環境,凱恩的一部分五官隱藏在陰影之中,但近在咫尺的雙眼卻清晰無比地落入艾麗莎的眼帘。
就像那之中藏納著一片天空,艾麗莎禁不住再次想到。
是的,天空。
總是寬廣澄澈卻可以輕易地醞釀雷電與風雪,總是會被光芒籠罩然而卻不可觸及。凱恩的眼睛很漂亮,艾麗莎不止一次這麼感嘆,可她卻很難在這之中尋覓到情感的色彩。
「我喜歡有挑戰的項目。」
「什麼?」
面對著男人略帶困惑的表情,艾麗莎不知道今晚第幾次大聲笑出來。
她聽到自己的笑聲環繞在空曠的花園內,使得周圍的寂靜抖了抖身軀崩裂破碎,更使得凱恩·提爾面龐上似乎永遠也不會融化的嚴峻在瞬間消退了些許。
自己一定是醉的厲害。
這麼想著的艾麗莎,伸出雙手,直接栽進了凱恩的懷裡。
她感覺到男人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扶住了自己的後背,隔著薄薄的一層睡衣,凱恩熟悉的溫度包裹住了自己,艾麗莎在二人之間嗅到了淡淡的酒的味道,不知道這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我想……」艾麗莎把頭埋進凱恩的胸膛之中,呢喃道,「離你再近一些。」
艾麗莎的話落在地上後男人並沒有立刻回應,一時間縈繞在她耳邊的,除了花園裡揮散不去的蟲鳴,只有凱恩那穩健有力的心跳聲。艾麗莎靜靜地數著他生命的搏動,足足有半分鐘後,凱恩才開口:「為了什麼?」
他原本就低沉的聲線壓的更低,但艾麗莎並沒有從他的語氣里聽出戒備與不耐來。這真稀罕。
「不為什麼。」她的雙手環過凱恩的身軀,理直氣壯地說,「我理應是你最親近的人。」
凱恩的反應只是一聲冷哼。
「我不會向你索要你給不了的東西。」
「你向我索要信任。」
「你給不了嗎?」
最親近的人離他有多遠?艾麗莎迷迷糊糊的想,能夠讓他尊重並且信任的瑪麗安女王住在與金翎幾乎橫跨了整個王國的首都,也不怪其他人都說他鐵石心腸。
但……她喜歡有挑戰的項目。
艾麗莎從他的懷抱里稍稍掙脫開一些距離,她尋覓到凱恩的面龐,伸出了一隻手。她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凱恩的五官,男人臉頰上的胡茬划過她的手指。
「我想知道怎樣的人才能讓你將之與國家和責任擺在同樣的位置上。」
她想看他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陰沉與冷淡徹底散開,她想看他像冰一樣的瞳孔中閃爍真實存在的溫度,她想看他擁抱住自己時的表情中徹底喪失像現在這樣的自持與平靜。
想想那樣的畫面,艾麗莎甚至覺的比在戰場上贏得維拉更有誘惑力。
面對她像是自言自語的低喃,凱恩扯起了嘴角。
她不知道他是想笑還是在攻擊自己,酒精延緩了艾麗莎平日的觀察力。就在她出神的這一刻,男人從自己的後背中騰出了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所以這就是你真實的想法。」
真實的什麼想法?
艾麗莎動用近乎麻木的大腦想了一會,才明白了他話語中的意思。
「我只是有點好奇。」她淺淺地勾起一個笑容,坦率地迎上凱恩的雙眼,「好奇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能夠打動你……我能不能打動你。」
說完她偏了偏頭,停留在男人臉側的手再一次抱緊了他:「現在我清醒多了,咱們回去吧。」
凱恩可不會把這樣的狀態稱之為「清醒」。
起碼清醒時的艾麗莎絕對不會如此放肆的一頭栽進他的懷裡,更不會展露出幾乎可以稱得上囂張的笑容說出這種話。
她的眼睛裡氤氳著朦朧的水汽,那之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還有著藏不住的笑意與挑釁。只套著一層單薄的布料,凱恩能感覺到她的後背正因清涼的溫度而微微顫抖著。
光著腳就這麼跑出來,在凱恩眼裡這種行為簡直可以用愚蠢來形容,可是當艾麗莎的身軀軟軟地靠過來時,他滿心的譏諷與牢騷就像是被什麼堵在喉嚨里似的道不出口。
現在的艾麗莎,看上去倒比平日裡真實了一些,更像是……她這個年齡應有的模樣。
看在她今夜著實高興的份上。
凱恩無奈地嘆息一聲,直接將艾麗莎橫抱起來,懷裡的姑娘驚呼了一聲,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攀住自己的肩膀。
他看到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直到凱恩走出花園後,艾麗莎才意識到他的動機:「謝謝。」
「我已經迫不及待看你明日追悔莫及的模樣了。」明知道現在說這話對艾麗莎沒什麼殺傷力,可凱恩仍是忍不住回復道。
她一直在努力地維持自己鎮定自如又成熟老練的形象,即使是凱恩也不得不承認依艾麗莎這個年紀她做的還算不錯。如果酒醒之後她還能記得今夜這半是*半是挑釁的話語,估計又得像上次一樣惱羞成怒。
想到那個場景,凱恩便忍不住惡劣地低笑幾聲。
回到臥房內艾麗莎堅持要把雙腳沖洗乾淨,還得換件沒沾風土的睡衣,看著她這搖搖晃晃的模樣,凱恩不得不一直扶著她直到折騰完躺在床上。
在凱恩換下衣物的時候,他感覺到她的雙眼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等到凱恩同樣躺下後,她無聲地靠了過來。
「……謝謝你,凱恩。」
她用近乎於耳語的分貝在凱恩的耳側重複道。凱恩嗤笑幾聲:「我不會把你扔在花園裡丟人現眼的。」
但他可能會直接把她不由分說抗回來,要不是看在她剛才興致高漲的份上,凱恩想他可能真的會這麼做。
「我指的並不是這件事,並不是今晚。」艾麗莎輕聲開口。
躺在他身側的艾麗莎,眼中的霧氣褪去了幾分,這個時候的艾麗莎才是真正的「清醒了一點」。她主動依偎在凱恩的肩頭,因為室外的溫度而微涼的手指停留在他的手臂上。
「我……想過很多情況,關於嫁給你後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她沒有等待凱恩回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但我沒想到會是如此,我很慶幸。」
慶幸於什麼?他沒像傳聞中對待自己的前妻一樣冷淡粗暴地對待她嗎?還是願意接納她作為戰士的,拉弓時的身份?
凱恩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過什麼值得艾麗莎感謝的事情,她樂於接近自己,努力嘗試著為他們尋找一個穩定堅固的關係,那麼凱恩想他沒必要拒絕或者冷眼旁觀。
「你知道你明天會因說出話而後悔。」最終他也沒有接下艾麗莎的話,而是直白地提示道。
這換來了艾麗莎再一次的笑聲,她的聲音僅僅足夠在他的耳邊徘徊震顫,那裡面卻夾雜著幾分揶揄的味道。
「我想也是。」她帶著笑意開口,「但現在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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