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方的不遠處,有一座聞名於世的陵墓,世人稱之為伏生陵。不過,在三古時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樓齊開國之後,初望四年春天,太祖皇帝命工匠重修此陵,擴建了其規制,並讓光祿大夫太史令司馬少沖作《伏生頌》以告天下。過了三年,太祖皇帝又遣人在附近督造了樓齊沿襲至今的皇家陵墓。
據堪輿樓齊皇陵的風水師所言,依照天星風水的術法,伏生陵處在蒼龍七宿的角宿與亢宿之間,也就是蒼龍的犄角與咽喉之間,靠近龍耳的位置附近,而樓齊皇陵則坐落在龍首的位置,取其致天子之意,寄予了太祖皇帝希望古往今來所有的天下名仕皆能為樓齊帝王解疑答惑的夙願。
伏生陵位於樓齊皇陵的東偏北,與樓齊皇陵之間僅有一座矮小的山丘,而這座山丘恰好遮住了樓齊皇陵的絕大部分景觀。衛遷與趙子堅從目前的位置即便站在馬背上也只能看到少量的建築隱約於叢林之上。但是,他們如果願意從前方不遠處右手邊的林間道路深入進去,則能得窺伏生陵的全貌。
中古之初,千古一帝秦始皇滅六國統一中原之後,曾經焚書坑儒,頒布了挾書律,下令禁止儒生以古非今,凡民間敢私藏詩書與百家典籍的人,必誅三族,儒家流派因此遭受重創。伏生冒死夾壁藏書,使書經由此逃過了焚書之難。
秦亡漢立,漢文帝求治書之人,當時已經九百多歲的伏生言其女羲娥,更授之於太常掌故晁錯,才有了如今世傳的書經。到了漢武帝時,儒家又出了一位從聖董仲舒,提倡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流派得以名列正統,繼而興盛,後世經學家將其與伏生並稱為「董伏」,遂受後人崇拜。
在距離伏生陵很近的時候,衛遷與趙子堅胯下的飛雪馬已經減慢到了人類步行的正常速度,似乎唯恐驚醒了長眠於此的英魂。
行至距離伏生陵大約百步的地方時,兩人都翻身下馬,運用內息盪去全身的風塵,慢慢地步行到伏生陵的入口處停頓了下來。
衛遷對著伏生陵微微躬身行禮,而趙子堅則拂袖而禮,深深地做了一個長揖,表情甚是恭敬。就連他們身後的飛雪馬也安安靜靜地站在那,沒有多餘的動作。
太祖皇帝通過《伏生頌》昭告天下之時,便有儒家流派的人經常如此,千萬年來一直延續至今,這種行為漸漸成了過往之人約定俗成的禮儀。
衛遷與趙子堅緩慢復行了百步左右,這才又翻身上馬,沿著著名的舒華古道一騎絕塵朝樓齊國都的方向飛奔而去。
半個時辰之後,落日早已消失不見,夜空的東西方向各升起了一彎弦月,淡淡的聖潔月光取代了日光照耀著這片大地。
抬望眼,已經依稀能夠望見一座危聳入雲的玲瓏高樓,而這座飛檐走角的高樓,便坐落於樓齊都城舒華的皇家宮闕流景宮裡。
「過伏生陵六百里,東行而望,見危樓入雲。每逢社稷,祭祀天地,登高而望遠,豁然兮東海橫入眼際。隱隱有海外仙島三座,一曰蓬萊,一曰方丈,一曰瀛洲。或曰之五,不可考。是樓者,入雲以觀滄水,遂名之雲水樓也。」
這段文字出自《流景賦》,是前朝光祿大夫太史令司馬少沖所作。他就是太祖皇帝當年作《伏生頌》的那個人,乃是中古西漢司馬相如之後,才華橫溢,時人常常道其詩成六步半,這篇賦更是流傳甚廣,為諸國少年競相傳誦。
另外,這篇散賦也是很多人認知樓齊的一個起始,它於世人皆知的伏生陵落筆,從天文特徵、地理形制、歷史人物、民俗物產以及政治措施等各方面對樓齊舒華進行了描寫和敘述,流景宮更是以之命名,堪稱後世賦中絕唱之一。
不過,在人文景觀中,無論是世人皆知的伏生陵,還是玲瓏危聳的雲水樓;在地理景觀中,無論是沂沭雙水於都城舒華外的護城河交匯,還是龍脊河貫穿三分之一的國土後被東海吞銜;這些都遠遠沒有樓齊境內夢幻的雙月天文景觀更令世人驚嘆,故而樓齊帝國在大陸上還有一個更為響亮的名字,就是雙月帝國。
每逢月初,夜空東西方向都會各升起一彎新月,到了十五,兩個望月合二為一,變得緋紅,照耀得夜空似晚霞染透,至月末,東西雙月互換成晦月,如此循環重複。但是這一天文奇觀,只有在樓齊境內時才能觀看,一旦遠離樓齊境內便無法再看到。
其實,在三古時期,樓齊境內同其他國家一樣,夜空中也只有一個月亮。那場動搖三古底蘊的驚天地泣鬼神的戰爭結束時,樓齊境內忽然出現了雙月異象,這一現象從戰爭結束持續至今已經有二百八十萬年之久。
戰亂結束之後,人類還算過著相對太平的日子,雖然偶爾也會發生一些局部戰爭,但是規模都十分小,相對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樓齊帝國的天星監從雙月異象之初臨變授命,累世不斷研究,窮推大衍之數,欲要經由雙月異象窺得天機,直到幾十萬年前終於有了新的發現。細細算來,樓齊舉國之力竟然用了二百多萬年,實在令世人瞠目結舌。之後樓齊皇族將其視為鎮國秘辛,甚至限制皇族嫡系血脈修為達到極高境界之後方可知曉,但是這個秘密的存在卻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雙月升起後不久,他們的耳邊漸漸傳來了浪濤拍案的聲音,不到盞茶時間,就看到了一條寬闊的大河,這條河便是東西方向橫貫了樓齊三分之一境內的龍脊河。龍脊河最寬的地方有一千五百多里,最窄的地方也有三百里左右,平時有浮橋可通,然而最近適逢秋汛,一般須用渡船方可到的對岸。
由於此刻已經到了晚上,渡河的船家早已不在,甚至連渡船也看不到幾葉。這一老一少就那般安安靜靜地停在河邊,似乎並不怎麼擔心過河的事情。
衛遷放眼遠望,見對岸朦朧一片,燈火點點幾星,應該是對岸零散的漁家。河心的水流波瀾不太大,河面上兩輪彎月的倒影搖搖晃晃,一會兒破碎,一會兒複合。
離他們極近的三里地處,其實正有一戶偏僻的單獨人家,雖然從他們的位置看去不太容易發現,但是船夫的妻子已經望見了他們的身影,正對船夫催促,讓他前去接著這兩人過來,待明早天明,尋個合適的地方好渡他們過河。
好在這裡就是舒華古道,附近也不乏商旅需要渡河,只是遇到有太多貨物的,尋常的漁船也是無法渡的,一般都需要專門的渡船接送。船夫起身披了一件樸素的布衣,順著妻子指的方向,朝著衛遷他們慢慢地走去。尋常百姓,日子大多清苦。樓齊帝國雖然異常強大,但是此去都城舒華近乎百萬里之遙,離國境卻反而近很多。
衛遷四顧片刻之後,見人煙不多,於是對趙子堅說道:「子堅,我們飛過去吧。」
趙子堅這半個時辰一直在欣賞路上的風景,從落日之始到雙月高掛,領略了樓齊的一些魅力之後,心下不由驚嘆司馬少沖的文筆,此刻駐足龍脊河岸,見月白風清,江流斷岸,聽到衛遷的話語,於是急催胯下的飛雪馬,顯然早有此意。
只見兩人胯下飛雪馬的馬背上陡然生出一對雪白的翅膀,身上的毛髮也逐漸變化,仿佛有著獨角獸的聖潔光澤,頃刻之間變化完畢,接著振翅向空中飛去。
那船夫正極目搜索著妻子所說的人影,忽見遠處兩隻天馬從空中朝對岸飛去,不由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而語,「神獸……白義……」
直至天馬飛的越來越高,消失許久之後,他才醒悟過來,急忙轉身折回家中。他的妻子因為望著他正巧也看到了,兩人興奮地聊起了剛才那一幕。
神獸白義,乃是天子八俊之一,即便是強大如樓齊帝國,舉國下上也不足百匹。白義乃是天宮白馬與白色獨角獸所生的後代,隱匿翅膀之後,與普通的飛雪馬極難分辨,但是速度根據境界不同卻有飛雪馬的十倍百倍。
趙子堅坐在白義的背上,或俯視下方的龍脊河,或眺望遠處的雲水樓,或不時轉頭看向空中的兩輪彎月,興奮不已,一掃之前的不悅與疲憊。
衛遷則沉默不語,看了一眼趙子堅興高采烈的樣子,回憶起自己當初第一次來樓齊帝國時的情景,不由嘴角上揚,在仙風道骨的眉宇間抹了一絲微笑。
一路行來,他們為避免太過引人注目,都是白天在地面騎行,晚上才讓白義生出翅膀飛行,現在即便偶爾被幾個山野村夫看到,也無甚大礙。
神獸白義每次隱藏或生出翅膀,都會消耗巨大的體力,因此需要提前準備一番,只有境界極高的白義才能自由轉化。如果境界不夠高,欲要強行快速轉化,將會非常吃力,消耗的體力比飛行數日還要疲憊。
現在回憶起來,兩人從黎竹山麓飛奔而出時,應該是擔心六足從犬的群逐驚動了逐日獸,這兩匹白義境界極低,欲要強行快速生出翅膀才會流汗。一旦遇到這種情況,白義如果立刻生出翅膀飛到天上,即便逐日獸速度再快,恐怕也只能望洋興嘆。
兩人緩慢飛行,明日天黑之前是一定可以抵達舒華,也希望白義能夠更好地休息,畢竟由於之前的強行轉化,加上連日的飛奔,即便是神獸白義,在這種境界極低的時候也會非常疲憊。
不必沿著舒華古道騎行,相對來說行程要短上不少,到了黎明日出之前,距離舒華只剩下四千多里的行程,兩人又返回了地面的古道上,如之前那般騎行。
中午之後大約一個時辰不到,兩人便來到了都城舒華的正北門附近,寬闊的護城河圍繞著一座雄偉的城郭,沂水與沭水在護城河裡交匯,又各奔南北,單單流景宮便占地方圓三百里左右,更不要提舒華的外城了。
昨日進入樓齊之後已是黃昏,緊接著又一直是夜裡在天上飛行,加上速度很快,他們到現在反而沒怎麼慢慢了解樓齊的風俗人情。
趙子堅已經不再那麼興奮,終於平靜了下來。未進舒華城門的時候,他就一直呆呆地望著雲水樓,心想不虛此行,剛過伏生陵的時候,距離這裡沒有百萬里,也有九十多萬里吧,那時看到雲水樓,還沒啥感覺,可這真到了近處,才發現實在是太驚人了,只能看到塔身被雲層截斷,雲層上根本看不見。
衛遷騎在看似飛雪馬的神獸白義上,表情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街巷裡有成群的頑童嬉鬧,偶爾會有幾句童謠傳來。聽著那些歌謠,衛遷的神情忽然生出了一絲難以琢磨的意味。
『本章完,未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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