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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祺踉蹌了一步,也鬆開了沈遙的肩膀。
他張了張口,問:「你知道了多少?」
沈遙重新坐下來,孩子被兩人的爭執聲驚醒了,她抱在懷裡輕輕哄,聲音又低又軟。
蔣祺幻想過無數次這樣的沈遙,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而幸福,歲月緩慢又繾綣,他有個最溫柔的妻子,最可愛的孩子。
妻子全心全意愛他,孩子崇拜他,他是這個家當之無愧的保護神。
現在一切都完了。
這時候的孩子很好哄,不是餓了就是尿了,餵完之後又砸著嘴睡著了,沈遙沒將他放下,抱在懷裡輕輕拍著。
「蔣祺。」
蔣祺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阿遙,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瞞著你只是不希望你恨我、離開我。」
沈遙看著他的臉,溫柔而斯文的面龐,她曾在睡夢裡描摹過千萬遍,甚至還覺得這麼好的人怎麼會被她遇見。
她雖然是沈開雲的女兒,卻依然平凡,長得不是足夠美艷,更沒有令人仰望的建樹,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蔣祺是心理學界的少年天才,年紀輕輕就建樹頗高,他應該有更相配的女人相伴一生才對的,可他卻選擇了自己。
他潔身自好,事事細緻,也從來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沈遙當初覺得,她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才能遇見這麼好的蔣祺。
半晌。
沈遙低下頭,空出一隻手摸摸蔣祺的臉,低聲說:「咱們演完最後一場戲,分居吧,我想靜靜。」
蔣祺倏地握緊拳,又在心裡想,還好,她沒有說離婚。
「阿遙,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蔣祺去握她的手,低聲說:「我不告訴你事實,也是不想讓你卷進恩怨你,那些與你無關的事我更不想讓你因此而離開我。」
沈遙閉了下眼,下一秒蔣祺便感覺一滴水落在了手背上,他驀地抬頭,看見沈遙臉上的濕痕,伸手要去抹,被她別過頭。
「我們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是算計,你的愛我已經無法判斷了,你能在我們面前裝了這麼多年好丈夫,好姐夫,好女婿,我不敢信你了。」
蔣祺不語。
沈遙心裡難受,她在心裡翻來覆去的想了大半個月都想不明白,蔣祺到底是因為什麼,他不應該是恨阿意,也不應該是自己,那麼就只剩一個人。
阿意說完那些之後,她就有七分確定了,一定是因為那個藥的事情。
難道他的家人也有因為這個藥而受害的?
沈遙問他:「蔣祺,你父母呢?」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沒有父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蔣祺說:「是不是你連這些也不信,我只是沒有全部告訴你實情,並沒有騙過你。」
沈遙看他仍舊百般隱瞞,控制不住地大聲說:「那好,你告訴我,你跟我爸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你娶我的目的是什麼!」
蔣祺握緊拳,看著她半晌卻沒開口。
沈遙聲音一落,感覺孩子被嚇了一跳,在她懷裡哆嗦了下,也不敢再說話。
蔣祺站起身,背對著她說:「沒有什麼好說的,分居吧。」
他說完,便抬腳出了門,賓客名單還落在地上,被關門帶起來的風颳起來,旋了幾旋又落在地上。
沈遙再也忍不住的伏在孩子身上,輕輕地哭起來,嗚嗚咽咽地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
蔣祺站在門外,聽見裡頭的哭聲,倏地握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睛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對不起。」蔣祺仰起頭,不知道是對誰說:「我欠你的,永遠也還不了了。」
他籌謀多年,本想著自己親手復仇,可他越查越深入卻發現事情牽涉甚廣,別說自己一個人了,就算是有一百個他,都不能成功。
不僅不能成功,他還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重蹈爺爺的覆轍。
當年爺爺被判決前夕,他像是知道了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在最後一次會面時便讓父親將他送走,改名換姓。
他擁有了一個新身份,擺脫了這個「恥辱」。
新家庭是個很普通的工薪家庭,生活雖然不清苦,但也並不富裕。
爸媽對他很好,全心全意的供他上學,唯一的要求是不許他踏入基因學界,蔣祺為此和他們第一次吵架,後來爸媽怕他任性,便告訴了他實情。
蔣祺從小就心思縝密,知道不能自己出面,必須要依靠別人的力量。
後來他回羅國,想看看爺爺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卻在機場遇見了老鉑西,救了他一命。
他的布局比娶沈遙要早很久,她是計劃中一枚必不可少的棋子,沒有她,接近不了沈開雲。
蔣祺承認,自己是因為陰謀算計而認識她,但在長久以來的相處里,他確實對這個單純善良的女人動了心,但仇恨根深蒂固,他只能放棄自己個人的感情。
爺爺的仇恨,替他平反。
這幾乎是蔣祺生命里唯一想做,願意為此付出生命的事。
**
上午十點,傅清疏到達基因監測辦公室的大樓前,他手搭上車門,剛想開,右手卻被按住。
沈雋意看著他的眼睛,說:「對不起。」
傅清疏一怔:「為什麼道歉?」
「你一向嚴謹,論文就算是寫不出來也不會造假,這件事一定是有人冤枉你,會跟你這麼大仇,又有這麼大權力的,只有一個人。」
傅清疏收回左手,轉過身來看著他,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輕聲說:「沈雋意,我希望這件事只會成為我們人生路上的風雨,而不是絆腳石。」
沈雋意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裡還是覺得對不住他,「我不想讓你像葉先令一樣蒙受不白之冤。」
「不會。」傅清疏握起他的手,放在臉上碰了碰,低聲說:「我有底稿,並且文件上有最後修改日期,我有你,不會成為葉先令。」
沈雋意頓了頓,反握住傅清疏的手腕,低聲說:「是。」
「你相信我,就該明白我也像你相信我一樣相信你。」傅清疏低聲說:「我選擇了你,就跟你風雨同舟,你可以說愛我,別說對不起。」
沈雋意心被戳的一軟,傾身過去抱了他肩膀一下,說:「是,我愛你,更甚我生命。」
傅清疏側頭看了眼,沒有車過來,這路段的攝像頭還有一段距離,便仰頭在他唇上點了一下撤回身,說:「等我回來。」
說完,拉開車門進了大樓。
沈雋意以前追傅清疏高調又放肆,怎麼轟轟烈烈怎麼來,現在和他在一起反倒是束手束腳,讓他主動起來了。
他抵了下額頭,輕輕舒了口氣,給嚴保打了個電話。
「喲,你小子還知道給我打電話,怎麼著缺錢了?」
沈雋意說:「不是,我之前說以後不打架了就沒打算再去,我問你點別的事兒。」
嚴保一笑,「你還有什么正經事問我,說吧,只要哥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問你點私事。」沈雋意也沒打算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便問了:「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有什麼目的咱們心知肚明,就別裝兄友弟恭了。」
嚴保一下子坐直,伸手推開陪酒的姑娘,讓她們出去,包間裡安靜下來,他才沉聲問:「你從哪兒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沈雋意靠在車裡,眼睛平視前方,裝作不經意般說:「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了,也別費勁否認了。」
嚴保說:「你想讓我跟你合作,扳倒你爸?」
沈雋意倏地坐直,沈開雲?
不是,他只想詐一詐他晟哥那個幕後指使的事。
既然他提到了沈開雲,沈雋意不得不警覺起來,試探地說:「不是我想不想,是你想不想,我手裡有證據,我有誠意的,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誠意。」
嚴保眉頭擰成個川字,吐出來的字都鋒利地像是被淬鍊過,「你從哪兒知道的!我母親去世這麼多年了,應該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沈雋意撐住額頭,笑著跟他演:「你就說你想不想,不想就算了,我也不像牽連你。」
嚴保考慮了一會,謹慎地問他:「你知道了多少?」
沈雋意有點聽不懂,但總覺得這事背後可能隱藏著極大的、他想像不到的收穫,便意味不明地繼續詐他:「不多不少,不過這都不重要。你覺得我知道我就知道,覺得我不知道我就還當你是我哥,當你救了我的命。」
嚴保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這小孩的心思藏得也太深了。
十年前,沈雋意還沒有跟在他身邊的時候,頭一回不知道因為什麼跟人打架,差點死在路邊,被他救了,他認出這是沈開雲的兒子。
他報不了仇,便想抓了他的兒子抵債,結果卻被這孩子的眼神觸動了,便留下了他。
起初有些送命的活兒,他明知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打不過,卻仍叫他去,沈雋意也不說什麼,沉默著就去了,然後一身傷的回來,也不抱怨一句,拿了錢就走。
原來他竟都知道。
「哥,像個爺們一樣。」沈雋意輕笑,「別婆婆媽媽的,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了。」
嚴保的母親當年也是葉先令的學生,沈開雲研究藥的時候,通過葉先令找到了她,她做了最後階段的實驗。
葉先令仿佛知道要出事,有一天讓她趕緊離開,永遠別回燕城。
緊接著便是葉先令被抓的消息,嚴母已經到了國外,連面都不敢露,生怕被牽連,隱姓埋名的生活了幾年,嫁給了當地一個地頭蛇。
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又憤懣不平,母親很快便去世,父親也在一次械鬥之中去世,嚴保便帶著人回了國。
他認識沈雋意真的是巧合,憑著母親的隻言片語找到了沈開雲的家,想去了結他,卻看到他們在辦葬禮。
他當時還以為沈開雲死了,結果認識了沈雋意才知道並不是,是他的妻子。
嚴保思忖良久,說:「好,你晚上來我店裡。」
作者有話要說:沈雋意:我可真是個演戲鬼才。
啊,教授真的好溫柔啊!!aw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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