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
死女人的腰被其他小孩抱著,跟她洛娜有什麼關係?
但不知為何,當洛娜看到這一幕,心中莫名泛起酸意...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好酸的。
洛娜把那些莫名的情緒拋到腦後,細細打量著小女孩,疑惑地問:「咦,這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迪妮莎現在的反應很奇怪,整個人非常緊張,跟做賊似的,她把小女孩掩到身後,嘴硬道:「跟你沒關係,別問別問。」
迪妮莎這反應,讓洛娜更疑惑了,而且一疑惑就容易想歪,她思來想去,突然倒吸涼氣,眼神跟見了鬼似的:「這該不會是...你的女兒吧?!喂!你什麼時候結的婚?我怎麼不知道!」
「你神經病吧...」迪妮莎眼看藏也藏不住了,就大方地將身後的小女孩牽了出來,介紹道,「來,給你認識一下吧,這是糖果,我收養的小朋友之一。糖果,這是我的...額...她是我的...」
糖果睜著大眼睛,試探性地問:「她是你的?...」
迪妮莎突然發現,不太好解釋洛娜的身份,因為她自己和糖果這些孩子相處的時候,不會透露真實身份,甚至連名字都不會告訴他們。
孩子們只知道,有一個說書的老先生,還有一個賣枕頭的大姐姐,會經常來送好吃的,帶他們出去玩,還幫他們上學。
這倒不是做好事不留名,而是對孩子們的保護,迪妮莎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是被大人物施捨,像這樣隱姓埋名,能夠減少他們的心理負擔。
洛娜雖然不算什麼大有名氣的人,可如果孩子們得知她的名字,到時候傳出去被人聽到,多多少少會不好。
「額...她是我的...是我的...」迪妮莎猶猶豫豫半天,突然想到洛娜剛才的胡言亂語,靈機一動,順勢摟住洛娜的肩,笑著說,「糖果,這是我的女兒,你叫她娜娜吧。」
「咚!...」洛娜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跳動變得從未有過的劇烈,難言的悸動涌遍渾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少女心潮滌盪澎湃。
迪妮莎比洛娜高,洛娜需要抬頭仰視,她呆呆注視著迪妮莎的側臉,視線時而模糊,覺得時光驀然變得好遙遠,又時而清晰,連那充滿英氣的下顎線都看得一清二楚。
「咚...咚...咚...」隨著心臟劇烈跳動,不知何處而來的幸福感充盈全身,如同溫暖的海流在心扉蔓延,那是一種失落了太久太久的甜潤感。
洛娜瞳中泛起微微波瀾,視線左右不停飄,臉蛋像熟透的蘋果般遍布紅暈,口中結結訥訥,她本想大罵迪妮莎胡言亂語,卻又怎麼都罵不出口,就像在浪潮中迷失的小船,紅暈已經從頰邊蔓延到眼角眉梢,就這麼低著頭一言不發。
糖果和迪妮莎都沒注意到洛娜的異樣,糖果歪著頭,好奇地問:「姐姐,原來你結婚了嗎?」
迪妮莎臉上笑嘻嘻,心裡已經罵娘了,心想:斯汀老賊,今天便宜你一次!
她硬著頭皮承認道:「對啊對啊,我女兒是不是長得特別像我?」
糖果細細打量著兩人的面容,硬是看不出半點相似的地方。
但她很乖,順著迪妮莎的話說了下去:「嗯嗯,很像!那我以後叫你大姐姐,叫這位叫小姐姐!小姐姐你好,我是糖果,很高興認識你~」
洛娜現在整個人都是呆的,根本沒聽到糖果的話,直到迪妮莎暗中用胳膊肘捅她的腰,她才如夢初醒:「啊...你好。」
糖果感慨道:「我好羨慕你呀!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雖然後來的愛爾達媽媽對我很好,但...唔...這麼說可能不太好...但她畢竟不是真的媽媽。所以,每次我看到別人和媽媽在一起,心裡都會特別羨慕。」
洛娜抿唇笑得很無奈,她真想告訴糖果:是啊,我也和你一樣。
漸寒的秋夜,兩個孤單的小小靈魂在王城相遇,緊緊挨在一個大靈魂旁邊,就像兩團殘缺的小火苗,終於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
初識後,三人一起在貿易市場逛攤位。
迪妮莎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和其他路人差不多,一是帶糖果出來散步,陪她玩,再就是要入冬了,需要提前準備一些過冬的屯糧。
最後,三人買了各種各樣可以長期保存的堅果、燕麥、風乾肉、乾糧等等,租了一輛運貨馬車,把大包小包運往霜雪巷24號。
到了霜雪巷24號,剛進門放下東西,洛娜頓時被嚇到了——好傢夥,幾百個孩子大呼小叫從各間屋子跑出來,向著這邊狂奔,一邊跑還一邊撒嬌喊著「姐姐」,看到迪妮莎跟看到寶似的。
不一會,迪妮莎的雙腿和腰已經布滿「人形掛件」,還有個靈活的小鬼頭已經抱到了迪妮莎的肩背,嬉笑著用額頭蹭她的後腦勺,歡笑聲此起彼伏:
「姐姐!我好想你呀!」
「姐姐!我今天王國歷史課考了滿分!你快表揚一下我!」
「這麼多好吃的,耶!姐姐最棒了!」
...
迪妮莎被弄得寸步難行,臉上卻是喜笑顏開,她指了指地上的貨物,對笑迎上來的愛爾達說:「買了點過冬的屯糧回來,但一趟可能不夠,到時候得辛苦你自己再去幾趟集市。」
「瞧您說的,辛苦的是您才對。孩子們,別鬧了,快點來一起搬東西,搬完挨個去洗澡,明天還要早起上學。」愛爾達轟趕著聚集在迪妮莎周圍的孩子,算是幫她解了圍。
將屯糧放進倉庫,把孩子們都哄上床睡覺後,愛爾達這才出來,對迪妮莎和洛娜頷首笑道:「迪妮莎大人,又承蒙您的關照了...咦,這位是?」
孩子們現在都回屋睡覺了,面對愛爾達也沒什麼好瞞的,迪妮莎便徑直介紹道:「這位是洛娜·芬·雷格諾姆,我的一個朋友。」
不知為何,迪妮莎這樣介紹,洛娜聽後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愛爾達則是顯得非常恭敬:「原來是王領貴族千金,您好。」
「你好你好,不用客氣。」洛娜看了看四周,好奇地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有這麼多小孩?」
迪妮莎輕車熟路,帶頭走進一間屋子,在客廳坐了下來,說:「這些小孩都是王城本地的孤兒。」
「孤兒?」洛娜頓覺疑惑,「王城這種地方,隨便拎一個人出來都是大戶,還會有孤兒?」
迪妮莎微微一笑,頗有深意地說:「正因為王城都是大戶,這些孩子才會被遺棄。人啊,越是富有,選擇餘地就越多。這些孩子如果是在其它城市的平民家庭出生,可能都會得到培養,但在貴族家庭就完全相反。」
「這些孩子被遺棄的原因多種多樣,可能是身上有一塊不好看的胎記。可能是一歲的時候沒學會說話,讓人覺得不聰明。也可能是體格較弱,沒有健康的身體。又或者是私生子,貴族不願意承認自己與孩子的關係...」
「就像一塊隔夜的麵包,不是很新鮮,但平民們也會選擇把它吃下去,因為對他們來說,扔掉這塊不新鮮的麵包很可惜,將就著還是能吃的。」
「可貴族不一樣,他們的選擇餘地太多了,如果一塊麵包不是很新鮮,他們可以直接扔掉,重新弄一塊更新鮮的,因為他們有能力獲得成千上萬塊新鮮麵包,沒必要在一塊不新鮮的麵包上花心思。」
洛娜抿了抿唇,猶豫地說:「可是...這不能用麵包做比方啊,一個是食物,一個是生命,怎麼能這麼相提並論?」
愛爾達端來兩杯紅糖水,給兩位貴客呈上,笑著說:「正因為是生命,所以才應該善待他們。我只是個平民,會照顧人,但不會做生意。剛開始的時候,我只收養了兩三個孩子,勉強過得下去。」
「但後來,我收養的孩子越來越多,生活也越來越苦,都快揭不開鍋了,是迪妮莎大人和淵聞大人先後找到我們,不僅資助我們生活,還買下霜雪巷24號這處地皮,讓孩子們住在這裡,給他們供學費讀書。」
「如果沒有兩位大人,我真不知道這些孩子今天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愛爾達說到這裡,暗暗抹去了眼角感激的淚水。
洛娜聽後看向迪妮莎,眼中滿是敬畏與憧憬:「我聽你僕人說,你經常十幾天不回家...所以你都是在這裡照顧孩子們嗎?」
迪妮莎耿直地說:「沒啊,我就偶爾來一趟。十幾天不回家...那應該是在酒館裡搖骰子喝酒。」
「哦。」洛娜翻了個白眼,剛升起的敬佩之心轟然垮塌。
洛娜想了想,繼續問:「你剛才說,供孩子們上學...學費一般要多少錢?」
洛娜從小都是和索蘭黛爾、波頓、安德烈這些王室子嗣一起上學,學費什麼的都是家裡人承包,從不過問,不知道也很正常。
愛爾達如實回答道:「王城的學校,按學期來計算,半年學費是每人500枚銀月。」
洛娜雖然不太聰明,但最基本的算術還是會的,她聽後有些吃驚:「半年500枚銀月,一年就是1000枚銀月,可以算作1枚金月。我剛才看這裡的孩子少說也有一兩百個,那就是一兩百枚金月!
「這還只是學費,不算各種生活開支之類的...」洛娜驚訝地看向迪妮莎,「你薪水有這麼高嗎?我記得我爸作為「行省總督」的個人年薪也就100枚金月吧。」
迪妮莎笑了笑:「我年薪沒這麼高,也就你爸的一半吧。學費主要是淵聞在負責,我平時反正就喝點酒,留著錢也沒其它用處,什麼時候發薪了就拿給愛爾達,也算幫淵聞減減壓。」
洛娜聽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打開自己的小腰包,把錢包掏出來放到愛爾達面前,天真地笑著:「這裡面有10枚金月,是我下半年的零花錢,你拿去用吧!這樣又有10個孩子可以讀一年書了~」
「不不不...這不合適...」洛娜是今天才認識的人,愛爾達不敢接她的錢。
迪妮莎會心一笑,摸了摸洛娜的小腦袋,柔聲說:「拿著吧,別辜負這孩子的一片好意。」
洛娜被摸頭,只感覺心裡暖暖的,不自覺往迪妮莎身上靠了靠,臉上滿是甜甜的笑容。
恭敬不如從命,迪妮莎都這麼說了,愛爾達也沒再推辭,把錢收好,對洛娜表達了感激:「好心人,我替孩子們謝謝您!」
突然,洛娜想到了什麼,有些擔憂地問:「說起來,能在王城讀書的基本都是貴族子嗣,他們這些平民孩子受資助去讀書,在學校里會不會被老師歧視,被同學欺負?」
迪妮莎不假思索點頭:「會啊,肯定會。受資助上學的平民孩子,在學校從來不受待見,一是他們沒有後台,很容易被人恃強凌弱。」
「二是比起那些心態放鬆的貴族學生,平民孩子知道自己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會非常努力,成績往往會壓倒貴族學生,引來別人的妒忌。」
愛爾達嘆聲補充道:「我們的小腦殼今天就被欺負了...對方是行省官吏的兒子,就因為小腦殼周測考了全班第一,那人就把小腦殼拉到廁所毒打,眼睛都被打青了,還逼他喝尿。小腦殼不喝,那人就把他的頭按進尿池,回來的時候一身騷味,哎...」
「嘭!」洛娜最見不得這種事,氣得都拍桌了:「居然有這種人?!他是誰?我幫你們教訓他!」
迪妮莎淡淡地說:「不用,我今天早上6點出門就是處理這件事。」
洛娜追問道:「你打那個人了嗎?」
迪妮莎搖頭:「沒有。」
洛娜不解:「那你怎麼處理的?」
迪妮莎:「我把他扔進糞坑了。」
「噗!」洛娜沒想到迪妮莎居然這麼狠,她捧腹笑道,「後來呢?你在學校幹這種事,老師不會不管吧?」
迪妮莎:「老師管啊,直接就帶著守衛要來抓我。」
洛娜:「然後呢?」
迪妮莎:「我把他們也扔進糞坑了。」
洛娜:「那個人的父親有沒有來找你麻煩?就他爸,那個行省官吏。」
迪妮莎:「有,他父親得知兒子被人扔進糞坑,馬不停蹄趕來學校,還帶了一支百人隊過來撐場面,揚言要把我斬首。」
洛娜:「然後你把他也扔進糞坑了?」
迪妮莎:「沒,他一看到我,嚇得自己跳進糞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娜直接笑出豬叫,室內充滿快活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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