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獵場 第七百三十七章.吃驢糞蛋的陳學義哭了

    趙軍等人從姜偉豐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他們回到黃貴家,簡單洗洗就上炕睡覺了。墨子閣 www.mozige.com

    而送走了客人以後,微醺的姜偉豐靠著炕櫃開始打瞌睡。

    撿桌子的姜男看到這一幕,出到外屋地跟黃燕說:「媽,我爸困了。」

    「嗯」正在刷碗的黃燕把碗筷一撂,抓過灶台上抹布,一邊擦手,一邊往屋裡走。

    進到裡屋,黃燕就給姜偉豐扒拉醒,道:「起來,焐上被睡。」

    這喝了酒的老爺們兒,要是真睡熟了,再想給他叫起來可就難了。姜偉豐要正當躺著也就算了,可他一人橫在炕上,那娘仨咋睡了

    所以,黃燕著急過來焐被,想讓姜偉豐先睡。

    把姜偉豐叫醒以後,黃燕直接踩鞋跟脫鞋,上炕去焐被褥。

    而就在黃燕從被垛上拽下褥子時,她忽然想起一事,忙轉頭問姜偉豐道:「媽呀,我才想起來,你不用上大姐家瞅一眼吶」

    「啊」喝了不少酒的姜偉豐,仰著臉、皺著眉、眯著眼、咧著嘴,問黃燕道:「我瞅啥去」

    「還瞅啥去」黃燕把褥子往炕上一推,道:「你去瞅一眼,看大姐夫回來沒有啊」

    這晚上十點多了,讓黃燕自己出去,她不敢。要不然,她不都問這喝多的姜偉豐。

    「回來啦!」姜偉豐眯著眼睛看了下牆上的大鐘,道:「都幾點了,還不回來」

    ……

    「媽,我爸咋還不回來呢」

    此時陳學義家裡,陳學義的大兒子陳進勇跟姜紅艷問道。

    姜紅艷抬頭看了眼表,並不在意地說:「我估計呀,他八成是在你老舅家喝了。」

    「不是啊,媽。」這時,二兒子陳進軍在旁邊說道:「喝到這時候了,咋也得回來了吧」

    「他喝多了,就擱你老舅家住了唄。」姜紅艷滿不在乎地道:「以前又不是沒有過這事兒。」

    說完這句話,姜紅艷對小女兒陳曉秋道:「老閨女,我去那屋給你倆哥哥焐被,你給咱娘倆的被焐上。」

    這老娘們兒心也大,給兩個兒子焐完被,回來就拉滅了燈,帶著小女兒睡覺了。

    此時此刻,陳學義摘下帽子,坐在山腳下的一塊大石頭上休息。

    沒辦法,這石頭上拔涼、拔涼的,屁股挨著大石頭根本坐不住。所以陳學義只能摘下帽子,把帽子坐在了屁股底下。

    這時候的陳學義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憤恨地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只能在心裡暗暗罵著趙軍他們,並暗自發誓,明天一定要找趙軍他們仨算賬。

    突然,肚子一陣抽痛,讓陳學義的思緒回到了現實了。他肚子餓了,餓得都疼上了。

    陳學義抬手,使手背抹了把鼻涕。在外頭凍了一天,陳學冬餓得不行了。

    「哎呦!」陳學義忽然想起,前頭應該就是他們屯子看地的窩棚。

    那窩棚,是村民夏秋護農守夜時休息的地方,此時已經沒人了。但陳學義想過去看一眼,看裡頭有沒有剩下的食物。

    饑寒交迫、筋疲力竭的陳學義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扶著旁邊的棍子起身,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拄著棍子向家走去。

    陳學義是早晨六點多鐘吃的飯,現在都晚上快十一點了。他這一天走了四十多里地,現如今腿肚子發軟、腳步凌亂,外加身上冒虛汗。

    還好那窩棚離他不遠,也就二三百米。可就這段距離,陳學義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鐘。虛弱的他走兩步,就得拄著棍子,扶樹休息一會兒。

    就這樣,陳學義踉踉蹌蹌來在一處窩棚前。這窩棚是簡易木刻楞的房子,外面什麼都沒糊,夏天、秋天還能將就,冬天可以說是四處漏風。

    陳學義舉著火把進去,這七八平米的小屋,耗子進來都得哭著走。

    啥也沒有!

    不對!

    陳學義看見窗戶根底下有個東西,他踉蹌著過去,險些一頭扎在那兒。

    陳學藝拿起地上的小土豆,眼淚差點都下來了。

    東北土豆豐收時,大的收起來儲存做冬菜,小土豆都烀熟了切片曬乾。

    這年頭,山里人多會過日子啊!能被他們遺棄的小土豆,能有多大

    用當地人的話說,那土豆小的,跟眼珠子似的。

    這話或許有些誇張,但這小土豆,絕對不比五分錢的硬幣大多少。

    問題是,這土豆表面不但有耗子啃過的牙印,而且還被凍得硬邦邦的。

    別說咬不動它,這土豆扔出去,都能給人腦袋砸個包。

    可陳學義管不了那麼多了,他把屋裡地上守夜人席地而坐時鋪的乾草摟出去,直接在屋外點著了乾草,並將唯一的一個小土豆放在火邊烤。

    乾草一燎就沒,陳學義又使盡力氣拽過一根樹杈,強給點著了,使火烘烤著土豆。

    烤土豆,不是那麼容易熟的,何況這土豆凍槓槓的。

    沒辦法,只能烤一層、啃一層。陳學義都來不及等土豆熟,外頭這層烤軟了,戴著手套的他抓起土豆就啃。

    這麼烤出來的土豆,一啃之時,陳學義嘴和牙都黑了。

    原本點松明子,那玩意冒黑煙,就熏得陳學義跟小鬼兒似的。

    此時連嘴和牙都黑了,可以說整張臉就眼白是白的。

    但陳學義也不在乎了。

    關鍵是,這一個小土豆哪夠吃啊

    要不說呢,天無絕人之路。

    陳學義借著火光,猛然間看到窩棚旁雪地上有幾個驢糞蛋。

    不是誰趕毛驢子從這兒過,落下來的。

    陳學義二話不說,過去就把凍的邦邦硬的驢糞蛋拿過來,放在火邊烤。

    一個小土豆、三個驢糞蛋,也不夠陳學義吃啊。但總算肚子裡有食兒了,陳學義又抓了兩把雪塞在嘴裡。

    吃完了雪,陳學義拿起手悶子往手上戴。就在這時,陳學義愣住了!

    他忽然想到,自己剛才咋不把棉襖撕開,拽裡頭的棉花吃呢

    聽說老先輩們過雪山的時候都這麼幹啊!

    雖然艱苦,但也比驢糞蛋強啊!

    而且,在山裡就吃棉花充飢的話,這陣兒可能都到家了!

    一時間,陳學義又想起剛才吃的驢糞蛋,瞬間鼻涕、眼淚都下來了!


    只不過鼻涕是凍的,只有眼淚是哀傷的。

    「我艹你仨媽!」陳學義猛然起身,抄起旁邊火把,望著橋頭村的方向,嘟囔著罵趙軍他們。

    ……

    墊吧完一口,陳學義勉強能邁動步了。可這一里多地,陳學義也走了半個多小時。

    等他回到橋頭村時,已經十二點多了。此時的橋頭村,是相對寂靜的。

    雖然有山風聲、樹條刮動聲,還有遠山間獸吼、鳥叫聲不斷,但這些對於山村人來說,都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不但人熟悉這些聲音,就連狗等家禽、家畜聽見這些動靜也不會被驚動。

    可隨著陳學義踉蹌著往家走,家家戶戶的狗就開始叫。

    眼看著要到家了,陳學義激動地都不行了,他踉蹌著到了家門口。看著籬笆門被鐵絲別上,陳學義抬腿一腳,將籬笆門踹開。

    那籬笆門被陳學義一腳給踢壞了,只有鐵絲別著的地方還掛在籬笆杖子上。

    陳學義快步來在家門口,伸手猛地一拽門,大步就進了屋。

    此時家裡四口人都睡下了,屋裡一片漆黑。陳學義舉著火把,將外屋地的燈拉亮,隨即轉身開門把火把丟到了院子裡。

    大冬天的,當院地上也沒什麼東西能著,那火把過一會兒自己也就滅了。

    陳學義直奔東屋,伸手推開門進了東屋,兩步來在炕沿邊,在姜紅艷的頭頂,扒拉她喊道:「艷啊,艷啊,起來給我整口飯吃。」

    「嗯……」姜紅艷迷迷糊糊地一睜眼,借著外屋地的燈光,她很清楚地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站在自己面前。

    「啊!啊……」姜紅艷大叫一聲,拽著被子就往炕里一倒。

    她這一喊,先把睡在一旁的陳曉秋給喊醒了,陳曉秋抬頭一看,眼淚瞬間決堤,嚎叫聲比她媽聲還大呢。

    母女倆的叫聲,驚醒了對面屋的哥倆,陳進勇、陳進軍連鞋都來不及穿,直接就殺過來了。

    可這時,陳學義已經拉亮了屋裡的燈。

    「爸……」正眯眼哭嚎的陳曉秋,眼睛瞬間直了,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唉呀,你個王八犢子!」此時姜紅艷也認出來了,她指著陳學義就罵:「咋造這個熊色(shǎi)呢」

    說著,姜紅艷倆腳往炕上一蹬,迅速地挪到炕沿邊,伸手往陳學義身上一懟,道:「嚇我……」

    姜紅艷話還沒說完,就見陳學義被她一推,整個人瞬間倒下了!

    這下子,可把一家人都給嚇壞了!

    陳進勇、陳進軍連忙把陳學義扶起,可哥倆扶了一身黑。

    燒了七八個小時的松明子,陳學義不但一臉黑,而且一身黑。

    但陳學義應該是沒事,此時的他眼珠亂轉,看著自己媳婦、兒女,哼唧了兩聲才虛弱地道:「艷啊,趕緊給我整口飯吃。」

    說著,陳學義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此時陳學義那臉上掛著一層黑,眼淚一流,瞬間兩道印記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唉呀媽呀。」正在穿棉襖的姜紅艷見狀,脫口問道:「這咋造這王八犢子樣呢」

    「那不都賴你那王八犢子兄弟麼」陳學義控訴道:「還有那倆小逼崽子,雜艹的,我削死他仨!」

    「說啥玩意呢」姜紅艷沒太聽明白,但感覺這裡頭似乎有姜偉豐的事。

    那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姜紅艷哪能不護著弟弟此時她往外屋地一揚手,道:「趕緊讓兒子給你倒水,把那臉摩(ā)挲(sa)一把,我給你整吃的去。」

    兩分鐘後。

    東屋炕桌上,陳學義自己坐在桌前,那娘四個在一旁看著。

    此時桌上有半盆大餅子,一疊芥菜疙瘩絲鹹菜,除了這兩樣,就是一碗熱乎水了。

    陳學義也不使筷子,一手拿著大餅子往嘴裡塞,另一隻手時不時地捏起幾根鹹菜往嘴裡送。

    忽然,陳學義一口餅子咬大了,感覺噎在胸口好是難受。他忙放下餅子,端起水碗喝了兩口。

    等放下水碗,陳學義又攥拳往胸口捶了兩下。

    「你慢點吃啊!」姜紅艷道:「像誰跟你搶似的!」

    「滾犢子!」陳學義抬頭喝了姜紅艷一句,瞬間給姜紅艷整沒聲了。

    然後就見陳學義再喝了口水,順下了餅子以後,陳學義把空了的水碗往桌上一摔,緊接著便向姜紅艷吼道:「你們晚上沒做菜呀」

    「做啦。」姜紅艷面不改色地道:「做的狍子骨頭燉粉條,做完了乾等你也不回來,我們娘四個就把菜都打掃了。」

    說到此處,姜紅艷又補一句,道:「我們也不知道你沒吃飯吶,我們剩點兒菜、剩點兒大米飯,還強吃了的,整得我們還撐。」

    「我艹……」陳學義一聽這話更來氣了,他剛要罵人,就見姜紅艷指著那裝大餅子的盆,道:「這是早晨前兒,我說給你帶著上山的餅子,你不要。」

    陳學義:「……」

    此時陳學義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今早那一幕。

    一時間,陳學義一手拿著餅子,一手猛地一指窗外,嘴裡喊著餅子的他,只能含糊不清地罵道:「我ctd……」

    「這是嗚嚕啥呢」姜紅艷也聽不明白陳學義是在罵誰,只問道:「這跟誰倆呀誰咋的你了」

    陳學義咽下餅子,回手指著姜紅艷道:「就今天早晨來的那倆小子,還有你弟弟。他仨把我扔山上了,還特麼沒給我吃晌午飯。雜艹的,你等我睡一宿覺起來的。」

    「啥」陳家人聞言,當即火都上來了,陳進勇更是吼道:「我大舅咋能這麼幹呢」

    在他看來,不管怎麼說,姜偉豐也不應該跟著外人一起坑陳學義啊!

    「哎!」姜紅艷一聽大兒子說這話,忙攔道:「你大舅不能!」

    然後,姜紅艷繼續給姜偉豐開脫道:「肯定那倆小子攛掇的,就昨天擱咱家分肉前兒,姓趙那小子說話就陰陽怪氣的,肯定是他捅咕的!」

    一聽姜紅艷如此說,陳進軍道:「也備不住啊,我今天早晨擱屋聽,也是他不讓我爸帶乾糧的,沒準就是他調理的我爸。」

    「哎呦我艹!」姜紅艷罵道:「這小子咋這麼咕咚呢」

    「不說那個了!」陳學義猛地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地說:「明天早晨把他們幾個都給我找來,我問問到底咋回事。要那小子攛掇的……兒砸!」

    說到此處,陳學義一指陳進勇、陳進軍,道:「咱爺仨兒就磕他!」

    一般丟山里,沒帶乾糧,就慢慢吃雪往家摸,只要堅持住,都能回到家。

    我有一年快過年的時候,跟人一起上山,走麻達山了,我就抓雪吃。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地戧子,完了趕上過年,人家下山過年,裡面沒人。

    按山規,可以進去找吃的,但是不能禍害人家東西。

    可以進去一看,啥吃的沒有,找半天翻出倆凍得梆硬的土豆子,上面還有耗子牙印,我也沒在乎,就給烤了。

    從那以後,我再上山,必須自己身上帶著乾糧。

    至於烤驢糞蛋的,是我哥,他烤的是牛糞蛋,沒辦法,總不能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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