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廢土 第五百八十八節 舞會
靜謐的書房中，只有紙張的翻卷聲和筆尖滑動的輕響。
瑪格麗絲端坐在辦公桌後，認真地寫著筆記。
陳興的目光從她身上挪開，落在書柜上。在書籍間游離了一會兒，抽出其中一本。
黑色的封皮上寫著《御靈百科詳解》。
翻開書頁，一行行細小的文字落入眼中。
御靈概述：
御靈的定義，是指受到宿主牽引，並以宿主的靈能具現之力作用於常規世界的靈體。
受到宿主的約束和驅使，個別的情況下也存在反噬的可能性。
註解：
靈體的概念與大眾認知的靈魂有所不同。
大眾認知的靈魂是指「擁有完整的自我意識的靈體」，而靈體幾乎沒有自我意識，只有源自於生命印記的物種本能和部分已經形成慣性的思維模式。
在心理學上，人類的精神被劃分為三個部分，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是完全的潛意識，代表著欲望，受到意識的遏抑；
「自我」擁有大部分的意識，負責處理現實世界的事務；
「超我」只有小部分的意識，是良知或內在的道德判斷。
簡單來說，靈魂擁有完整的本我、自我和超我，而靈體只有本我和超我。
目前尚未有學術依據證明靈魂的存在（宗教除外），學術界普遍認為——大腦是精神的唯一載體。
因此，生物腦死亡的同時，自我意識也隨之消失。
上述註解僅代表學術觀點，不涉及各大宗教教義，敬請諒解。
御靈種類劃分：
以物種劃分，可以分為生物靈和造物靈，其中生物靈又可細分為獸靈、植物靈、骸骨等，造物靈又可分為機械傀儡、魔靈、贗器等。
以精神層面劃分，可分為中立靈，邪靈、英靈和偽神。
……
閱讀完這一部分，陳興對御靈有了一些新的認知。
他的哥布林軍團應該是生物靈中的類人生物靈，屬於邪惡傾向的中立靈。
所謂中立靈，就是沒有特別強烈的意願和善惡準則的御靈。
簡而言之，就是主人叫幹嘛就幹嘛，乖巧挺話，無原則無底線。
絕大部分御靈都屬於這個類型。
比如葉陽白柳的七色鹿，蕾西的蛇後、曼提柯爾，利安德爾·拉爾夫的安加瑪索和奧加瑪索，也包括阿麗雅的毀滅軍團，翠麗絲的魅魔軍團等等，都屬於中立靈。
邪靈則是完全處於混沌和無序的存在，宿主無法直接控制。
一旦放出來，就是敵我不分，無差別攻擊，非常容易反噬宿主。
一般不會有人主動溝通邪靈，基本上都是運氣不好碰上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用，放出來幹掉敵人，然後趕緊回收。
通常御靈的執念越強烈，發揮出來的實力就越強大。
在同等級的御靈中，邪靈和英靈是完爆中立靈的。
英靈，顧名思義，就是指英雄的靈體，擁有著極度強烈的善惡觀念和處事原則，只有宿主的行為符合他們中心的「大義」，他們才會出手相助。
但是英靈極為強大，自古以來擁有英靈的強者必然會在史書上留下厚重的一筆。
如果宿主的所作所為超出了英靈的承受極限，他們就會因為痛苦而心碎，靈體自我消散，並不會反噬宿主。
雖然強大，但英靈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除非宿主本人也有著英雄的情懷。
因為其「任性」的一面，往往在緊要關頭髮揮不出應有作用。英靈占據著大量的領域資源，卻無法隨心所欲地驅使。
就好比玩二打一，拿著一手王炸被憋死，這種憋屈可想而知。
最後是偽神。
偽神擁有完整的自我意識，需要共同的利益。只要利益穩固，合作就會相對和諧。
比如馬里斯家的偽神，紅龍「赤火」。
或許將來會傳給蕾西吧，畢竟馬里斯家族好像也沒有更厲害的了。
不知為什麼，陳興腦海中浮現一條巨大的紅龍朝哥布林軍團噴火的畫面，真是一個令人不愉快的聯想啊……
看了一會兒書，到了睡覺的鐘點，陳興和瑪格麗絲互相說了晚安，各自回房間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裡，陳興白天指揮哥布林和白蟻工蟻清理65號地下求生所，晚上指導小徒弟學習，很快就到了舞會舉行的當天。
夜晚時分，荒野大酒店的天台拉上了彩燈。
長條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食，有厄休拉夫人親自做的杏仁曲奇餅乾和卡布奇諾蛋糕，還有廚房出品的炸雞塊炸薯條、烤羊腿烤牛肉、水果沙拉等等，還有各類果汁和酒水。
鎮上和上吊骷髏聯盟的主要人員都受邀出席，現場氣氛熱烈，不少人已經在中間的舞池跳起了舞。
「還是陳大人會來事兒。」安比西鎮長笑著說道。
「是啊，我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如此體面的宮廷舞會。」伯特鎮長感嘆道。
克萊爾家和厄休拉家的六個女人都是大貴族圈子出身，對舞會的安排都是參照宮廷標準的。雖然提供的食物和場地都不能相比，但那種味道是出來了。
「沒事兒都去跳跳舞，別站在一邊閒聊，這樣顯得很不體面。」陳興朝兩位鎮長說道。
「好咧~」安比西鎮長笑呵呵地放下酒杯，朝克萊爾夫人走去。自從上次的事情後，兩人之間變得格外熟絡。工作的時候，總能見到他們有說有笑。
「伯特鎮長，沒有跳舞的對象嗎？」陳興催促道。
「嗐，我都一把年紀了，半截身子埋土裡，還跳什麼舞啊。」伯特鎮長擺了擺手，「機會還是留給年輕人吧。」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陳興也不好強迫，正好他也不想跳舞，乾脆兩人還有個伴。
「師父~」瑪格麗絲忽然衝過來抱住陳興的手，要拉他去跳舞，「師父，來嘛，來嘛~」
「我不會啊……」陳興三世為人，卻不曾學過這些。歸根到底，還是窮慣了，沒閒工夫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隨便跳就行了啊。」「這哪能隨便跳啊？」「你看那邊。」
順著瑪格麗絲玉蔥般的手指望去，小楊正在舞池中用力地扭著屁股，動作奔放騷氣，和對面黑老怪的女兒郭瑛跳得不亦樂乎。
陳興一看就更抗拒了，他怎麼說也是一鎮之長，這樣扭屁股很丟形象。不過小楊如果能和郭瑛好在一起，也算了卻一樁心事，總比那個錢穎的好。而且小楊性格也不錯，郭瑛和他在一起，黑老怪也就放心了。
「我們跳交誼舞嘛~」
「你跟著我動就行了，保准沒事兒。」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奇怪……
最後在瑪格麗絲的拉拉扯扯下，兩人來到舞池。
「你這樣，抱著我的腰。」
瑪格麗絲抓著陳興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後腰上，然後她摟著陳興的脖子，慢慢移動。
「就這樣就行了？」
「對啊，就這樣啊。」
「這也太簡單了吧……」陳興感覺好像被騙了，這分明就是普通的擁抱外加走兩步，和跳舞好像沒啥關係。
「師父，你太落伍了，這個是抱抱舞，當下冰藍城最時髦的。」
「是這樣的嗎？」陳興還是不相信。
「就是這樣的啦~」
陳興注意到，瑪格麗絲的耳根好像有些發紅。
「你是不是騙我啊？回頭我要去問克萊爾她們。」陳興威脅道。徒弟還敢騙師父，簡直是大逆不道。
「法靈頓的鄉下貴族，哪裡懂得冰藍城的優雅。」瑪格麗絲抬起下巴，帶著幾分高傲地說道。女人的友誼就是這麼的脆弱，記得昨天她還稱讚克萊爾家的女人舞姿優美，一看就知道受過嚴格的訓練。
不過對於冰藍城的貴族來說，確實有著「皇城之外皆鄉下」的傳統。
「咦，師父你看那邊！」瑪格麗絲忽然瞪大眼睛，透過他的肩膀望向他身後。
哼，小妮子，想引開注意力，還是嫩了點兒吧！
陳興不為所動，盯著對方的眼睛，提醒說道，「剛才的話題還沒聊完呢。」
「不是，我是說真的，你看一眼就知道了。」瑪格麗絲興奮地拍著陳興的肩膀。
陳興將信將疑，回過頭去，就看見伯特鎮牽著厄休拉夫人的手步入舞池。
好你個老東西，剛才不是還說半截入土了，要把機會留給年輕人嗎？怎麼轉頭就忘記了呢？真是為老不尊，說話當放屁啊！
在陳興的注視下，兩人不但跳起了舞，還是當下最時髦的——姑且就當做是真的吧，冰藍城的抱抱舞。
「來來來，我們過去。」陳興朝兩人的方向挑了挑眉頭，瑪格麗絲的表情就像只狡黠的兔子，連番點頭，「好啊好啊~」
然後陳興就抱著盈盈一握小腰，搖啊搖，晃啊晃，搖晃到了伯特鎮長和厄休拉夫人的身邊。
「伯特鎮長，晚上好啊。」陳興慢悠悠地打起了招呼。
「好，好啊……」伯特鎮長卻像丟了魂兒似的，目不轉睛地望著厄休拉夫人，呆呆地應了幾聲好。那魂飛九天的樣子，估計就是陳興問他「要不要從樓上跳下去」，他也會點頭說好啊好啊。
而另一邊，厄休拉夫人也像被勾了魂兒，注視著伯特鎮長線條分明的臉龐，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有那個人，那張臉。
若是放在平時，看見女兒和一個男人如此親昵的動作，就算沒有當場指責也會投以警示的目光。現在卻渾然不覺，仿佛沒有看見女兒的小腰正被一雙男人的手臂摟著，手掌自然而然地放在曲線飽滿之處。
「難道是一見鍾情？」陳興疑惑道。
瑪格麗絲卻沒有了一開始的興致，咬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卻沒想到，陳興一語成讖，竟然說中了。舞會結束的幾天後，就傳來了凱麗·厄休拉和伯特鎮長訂婚的消息。
對此，瑪格麗絲氣得小臉發白。不過她還是保持了冰藍城淑女的作風，沒有直接大吵大鬧，先是向陳興借用書房，然後兩母女關起門來，緊接著就傳出激烈的爭吵。
陳興稍微往深處一想，馬上就明白了厄休拉夫人的意圖。
一見鍾情的原因或許是有，但主要原因還是為女兒鋪路。
伯特鎮長沒有結婚，膝下無兒無女，百年之後，烤鴨鎮的領地必然是由養女瑪格麗絲繼承。
瑪格麗絲現在已經是准鎮守了，距離鎮守不過一步之遙。按照王國的法律，只要繼承人符合條件，領地就是鐵打的江山，就是國王也不能輕易收回，除非是犯了叛國罪。
千古以來，諸侯封建制的國家，無論犯下多大的罪行，僅有叛國罪才能收回分封出去的領地。否則一旦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整個國家都會陷入動盪。
今天能收回張三的，明天就能收回李四的，後天就能收回王五的。當所有的領主都人人自危，王位也該坐到頭了，所以就算是叛國罪，能不收回的儘量不收回，以此表現國君對領地所有權的尊重。
而且就算收回來，轉手也會分封出去，而且是往疏遠和討厭的臣子那裡分封，免得遭受貪婪的猜疑。
如此一來，他烤鴨鎮就姓陳了。
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家的小徒弟肯定要比伯特鎮長親近些。
正思考著，書房裡的爭吵停止了。陳興還以為她們母女達成共識，可一轉頭，書房的門就「砰」的一聲被大力推開，撞在牆上牆灰刷刷刷地掉，就連上頂的水晶燈都搖搖晃晃，讓人擔心會不會掉下來。估計還是對方留了力氣，不然門就直接報廢了。
然後就看見瑪格麗絲氣鼓鼓地跑下來，要陳興做公道。
「師父，你幫我說說那個不要臉的老女人，都一把年紀了，還要談戀愛，你說好不好笑？」瑪格麗絲指著自己的母親，語氣咄咄逼人。
「這個嘛……」陳興打起了太極，一方面是他贊同這件事情，另一方面則是小女生正在氣頭上，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厄休拉夫人搖了搖頭，朝陳興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瑪格麗絲，你師父也在這裡，他不是外人，我也不怕丟臉，就跟你們說說我的想法。」
「你知道的……」厄休拉夫人望著她的女兒，滿臉悲戚，「我被左特議員拋棄了……」
「為了他的榮華富貴，不惜把我送進地獄。」
「不僅如此，還牽連了我唯一的女兒。」
說到這裡，厄休拉夫人流出了眼淚。瑪格麗絲抿著嘴唇，不說話。
「我原以為，我已經對男人絕望了……」她幽幽地說道，「要麼就是女人的身體，要麼就是金錢和權利……」她明顯地頓了頓，看向陳興，強調道，「我不是在說您，陳大人，您是一位高尚的人……」
陳興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伯特鎮長是一位好人，一位優雅的紳士，他看著我的眼睛，總是那麼的溫柔。」
「可是，他的年紀快可以做我的爺爺了。」瑪格麗絲開口說道。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你不是在給你的女兒找繼父，而是找一個爺爺。」她提醒道。
「我知道伯特鎮長的年齡是大了一點兒……」厄休拉夫人有些局促不安。
「不是大了一點兒！」瑪格麗絲更正道。
「好吧，伯特鎮長確實年紀不小了，但是，瑪格麗絲，愛情是不分年齡的。」厄休拉夫人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他是如此的溫柔，又是如此的優雅，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是嗎，比梅林·厄休拉伯爵更加優秀嗎？」瑪格麗絲說出了父親的名諱，目光變得冰冷如刀，深深地扎痛了厄休拉夫人的心。
厄休拉夫人絕望地看向陳興，目光里流露出哀求，顯然是想讓他幫忙說話。
「咳咳……」陳興輕咳了兩聲。這是他再不出聲，煮熟的烤鴨鎮就要飛了。
「瑪格麗絲，你過來一下。」陳興招呼瑪格麗絲坐在她身邊，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道，「愛情，有時候確實是不分年齡的。」
「它來得很突然，總是讓人措手不及……」陳興用充滿磁性的聲音說道。他覺得這樣會更有說服力。
瑪格麗絲的臉上微微泛起一層紅暈，然後蔓延到耳根。
陳興卻有些看不懂了，我在跟你講道理，你臉紅個啥啊？
可能是心情激動吧……
接著陳興又說道，「至於你父親，我相信他一定是凱麗夫人的最愛。」
陳興不留痕跡地改變了稱呼。厄休拉是前夫的姓氏，眼下的情況，自然是要去掉才行。從今往後，就是凱麗夫人，或者是伯特夫人了。
「而你，瑪格麗絲·厄休拉，尊貴的伯爵之女，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逝者已往，生者還要繼續生活。」
「請你不要忘記了，雖然她是你的母親，可她也是一個女人，也有傷心低落的時候。」
「這時候的她，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能讓她感到安心的，可以依靠的懷抱。」
「你說是不是？」陳興問道。
瑪格麗絲的眼神有些迷離，過了好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你是答應了？」陳興又問道。
瑪格麗絲目光呆滯地點了點頭。
陳興回過頭，朝厄休拉夫人比了個「ok」的手勢。後者喜笑顏開，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就這樣，三天後伯特鎮長和凱麗夫人在烤鴨鎮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陳興把能叫的人都叫來了，搞了十幾輛花車，再加上浮空艇扔彩屑，也算辦得有聲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