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廢土 第一千零四節 固執
王前廣場上鴉雀無聲，寂靜中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數以萬計炮管仰天而立，炮口對準著夜空下散發著銀輝的王宮。
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每一塊磚石都變得晶瑩剔透，宛若冰雕。如此夢幻美麗的城堡，在炮口下顯得有些憂傷，有種美人暮遲的感覺。
不難想像，當萬炮齊發之時，這個如同天鵝般純潔美麗的建築就會香消玉損。
從高空望下來，市中心的大街小巷擠滿了裝甲車和士兵，加上王前廣場先頭部隊，里三層外三層地將王宮重重圍困。
現在別說是人了，就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裡面的叛軍聽好了，你們有三分鐘時間，扔掉武器，舉手投降！」
「否則，槍炮一響，再無生還的可能性！」
沙啞刺耳的廣播聲穿過護城河，越過高牆，迴蕩在王宮之內。
「給我們三分鐘時間，那個私生子是不要臉了嗎？」李柔忍不住罵道。
「他們是不會給我們時間的」白夜流芳環顧著四周的古董名畫，奇珍異寶，聲音里透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只可惜了這些古物」
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王國，冰藍城王宮裡藏品無數。這些都是歷史的見證者，人類藝術與智慧的結晶。眼看這些珍稀文物就要在戰火中毀於一旦，心中難免惋惜。
但此刻白夜流芳心裡感慨的，是不能將這些文物運走，運回他們大西庭。
「待會兒要是城破了，哪位姐妹有幸能活下來，就請代我轉告陳隊長，不，轉告丞相大人」李柔看著其他人，「小柔這次沒有投降，所以請他好好安置小柔的家人，讓他們衣食無憂，小柔就滿足了。」
波娜上前抱住她，「我們是好姐妹，要死就死在一塊！」
「主人賞罰分明，不用特別交代，他也會照顧好我們家人的。」
說著說著，幾個女人抱成一團，眼眶濕潤，氣氛變得悲傷起來。
「我說，你們是不是忘記什麼了？」白夜流芳有些不能理解地看著幾個女人，「這座城堡里，還有我們的女皇大人！」
「天榜第六的至尊強者，擁有人類最強聖域武裝的女皇殿下！」
幾個女人抬起頭，看著白夜流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她們之所以落淚，覺得自己死定了，不是因為外面的四皇子，而是因為她口中的女皇大人。
向四皇子投降，雖然不保證能活命，但起碼還有被賣去做肉奴的機會。跟翠麗絲一起，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白月流芳來冰藍城的時間短，又是警察系統的，沒有怎麼接觸過翠麗絲。但她們不同，黑獄部隊是女皇的爪牙，直屬部隊，與女皇接觸較多，深知與女皇的習性。
當年翠麗絲為了清除異己，達到統治冰藍城的目的，瘋狂屠殺權貴，都快殺得快沒人可用了。
她寧可把全城人殺光，也不會放手。活下來那些貴族就是認清了這一點，才徹底倒向翠麗絲，因為沒得選擇。
本質上來說，翠麗絲是個死心眼，一旦認定的東西，至死都不會改變。
而且她性格暴虐，情緒化，行事不計後果，發起瘋來六親不認。看她怎麼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就知道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她可是百無禁忌。
在她們看來，翠麗絲的世界裡沒有不可殺之人，沒有不可摧毀之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女魔王。
以翠麗絲的一貫作風，絕不可能低頭認輸。寧可毀滅世界，她也不會將冰藍城拱手交出。
所以，在她們的心裡，她們沒有投降的機會，最終只會淪為女皇玉石俱焚的犧牲品。
只不過，她們忽略了陳興對翠麗絲的影響力。
但這並不怪她們。她們不具備上位者的實力，不能從上位者的角度思考問題，認知十分有限，因此無法發現翠麗絲更為真實的一面。
雖然性格殘暴，癲狂嗜血，但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在意的人的，比如陳興是一個，管家亞伯是半個。
與此同時，喬安馬蘭身邊的蘭斯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陛下，三分鐘時間會不會太短了？」蘭斯特試探性地問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延長到十五分鐘？」
「為什麼？」喬安一眼就看穿了摯友的心思，問道，「是怕打壞了東西？」
「是這個意思。」蘭斯特點頭道。且不說王宮裡浩若星海的文物典藏，光是建造王宮的冰魄晶石，就耗費了一百多年時間，一塊塊從異位面的空間碎片裡開採出來。
看著美麗的事物在眼前摧毀，蘭斯特有些於心不忍。
「蘭斯特公爵，你太軟弱了。」喬安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犧牲，怎麼會有勝利？」
「我們的處境本就艱難，還要瞻前顧後，畏首畏尾，什麼時候才能奪回祖輩的江山！」喬安眼睛一蹬，厲聲道，「與其碌碌無為，餘生在屈辱中渡過，不如現在就引頸自盡！」
被主上批評，蘭斯特羞愧地垂下了腦袋，「屬下知錯！」
沒過多久，廣場上響起護國軍最高統帥洪亮的聲音。
「三分鐘期限已到！」
「所有機甲單位，開炮！」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數萬發炮彈脫膛而出，帶著刺耳的尖嘯划過夜空。
眼看千年宮殿就要毀於一旦，危急時刻，一股無形之力從宮殿中心爆發出來。
那力量雄偉浩瀚，猶如千帆過海，萬獸奔騰，與瘋狂砸下來的炮彈形成了對沖。
剎那間，炮彈猶如泥牛入海，速度以肉眼可見的下降，最後停滯在半空中，再也動彈不得。
下一秒，炮彈稀里嘩啦地掉下來，有的砸進湖城河裡，炸出漫天水花，有的砸在廣場上，煙塵沖天。
但是沒有一顆炮彈觸碰到王宮的外牆。
「看來她是不打算乖乖認命了。」喬安咬著牙，嘴角勾起一絲殘酷。。
如此大範圍的抗拒力場，冰藍城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就在這時，城牆外泛起湛藍的光芒，地面劇烈震動，兩道裂縫沿著城牆兩側蔓延開來。
下一刻，四隻布滿尖刺的鐵手伸出裂縫，抓著邊緣向上爬出。
兩個龐大而妖艷的身軀緩緩浮出地面。布滿尖刺和血污的盔甲覆蓋著火辣曼妙的曲線，空氣在瞬間變得灼熱無比。然而，當那兩隻泛著猩紅光芒的瞳孔掃過，溫度在瞬間掉到了冰點。
那猩紅的眸子，散發著對鮮血的無盡渴望，狂亂而迷離，仿佛一頭為噬血而生的羅剎獸。
天空中黑雲集結，雷鳴電閃，仿佛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喬安抬頭望向天空，眼中泛起紅芒，腳下捲起陣陣風雷。
只見他雙手握拳，如野獸般低吼一聲，龐大的威壓頓時噴涌而出。渾身上下噼啪作響，肌肉瘋狂膨脹，衣服被撕裂，身形拔地而起。
地獄三頭犬感受到宿主的情緒，三個狗頭同時朝向王宮前的兩個荊棘女王，發出低沉的嘶吼。
盤卷在荊棘女王鐵手上的鋼鞭如蛇般蜿蜒滑動，最後收縮成一把軟鞭劍。
出手為鞭，回手為劍。
「喝！」
一道紅芒沖天而起，高亢的叫聲響徹天地。
渾身包裹在深紅盔甲中的翠麗絲出現在宮殿上空，如同一輪紅月，散發著猩紅可怖的光芒。
只見她一手大騎槍，一手大戰劍，目光鎖定著對面化身惡魔形態的喬安。
喬安的惡魔形態與阿麗雅有很大區別，阿麗雅只有體型變大，頭上長出反曲角，尾椎長出細長的尾巴。
喬安則皮膚黑化，長出鱗片，手腳變形，指甲變得又尖又長，額頭上長出兩支尖角，尾巴粗大無比，如同蜥蜴。
他的生命印記似乎很雜，有惡魔的、龍類的、靈長類的。
「一隻剛晉級的雜種劣魔，也敢在本王面前吠叫！」
翠麗絲槍尖一指，就要發動排山倒海的衝鋒。
只見惡魔喬安則凝出兩把軍刀，雙手反握，一前一後，姿勢如同拳擊，擺出迎戰的架勢。
「且慢！」
眼看衝突一觸即發，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緊接著，空中金光一閃，出現一道巨大的拱門。
「哐當！」
大門開啟，一名白袍老人大步而出。
看到拉姆斯登到場，喬安立即收斂氣勢，身形恢復常態，緩緩降落地面。
地獄三頭犬也收斂凶態，趴臥在地上。
翠麗絲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進攻，但也沒有收回武器。
「按照王者宣言，兩位應該執行戰力換算，王不見王。」拉姆斯登朝兩人說道。
「我同意你的觀點。」喬安朝拉姆斯登頷首行禮，表示聽從安排。
「我不同意！」翠麗絲厲聲道，「一個剛晉級的雜種劣魔，有什麼資格跟我平起平坐！」
「女皇大人」拉姆斯登聲音溫和地說道，「請不要激動，我們作為神座一員，應該互相尊重。」
「一個雜種劣魔，沒有資格得到我的尊重。」翠麗絲傲慢地說道。
「女皇大人！」拉姆斯提高音量。
「世界守護者，這裡不需要你，請回吧！」翠麗絲直接下了逐客令。
「女皇大人！」拉姆斯登面露嚴肅，聲音拔高了幾分，「請自重！」
「我今天就一句話」翠麗絲環視全場，沉聲道，「想要我的王位，那就先問過我的槍，和我的劍！」
說完，她抬起騎槍和戰劍，槍尖指向喬安，劍鋒指向拉姆斯登。
她的動作，已經表面她的決心。
拉姆斯登見狀，不由得搖頭嘆息。
「守護者，翠麗絲公然違背王者宣言！」喬安催促道，「請發動至高神座的討伐戰吧！」
就在這時，喬安頭皮突然爆發出劇烈刺痛，頓時大驚，身形一閃，疾退百米。
他以為是翠麗絲氣急敗壞發動襲擊，可轉頭看去，翠麗絲卻停在原地，神色平淡，完全沒有進攻的意思。
咦？
突然之間的頭皮劇痛，是危險感知的天賦在提醒他，有危險接近。
如果危險的源頭不是翠麗絲，那是什麼？
他凝聚心神，朝著感知的方向望去，就看見一道人影從遠處走來。
只看一眼，他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正是那個他視為威脅，派出殺手小隊刺殺的男人——陳興！
「守護者！」離事發點還有一段距離的陳興朝上方的拉姆斯登大聲喊道，「我認同你的觀點！」
「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人類的未來，我們確實應該執行戰力換算！」
聽見陳興的話，翠麗絲臉色微變，只見她咬了咬殷紅的嘴唇，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接著她召來一輛戰車，褪去聖域武裝，端坐下來，重新將自己籠罩在水霧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