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貴子(11)
林雨桐心裡什麼都清楚,但面上卻必須得不諳世事,得糊塗著。愛字閣 m.aizige.com
原主就是個被家裡嬌寵著長大的姑娘。要是嫁的遠,娘家人半年都見不上一面,那麼到夫家以後,怎麼折騰都行。可是悲催的,娘家跟夫家就隔著河住著,什麼風聲聽不見。要是性情大變試試?她可不想嘗試著被火燒死。就連三郎這個二世祖,都知道收斂自己的性情,沒道理自己能王霸之氣橫溢。找死呢?誰比誰傻了?
當初出嫁,娘家爹媽都不敢給帶銀子出來,就怕被人給糊弄了,就知道這姑娘的性情如何。
所以,她現在就是個靦腆的,害羞的,見人就低頭羞澀一笑的小媳婦兒。
家裡長輩說話,她不會主動去撿話題。
活了幾輩子,要是連自保都學不會,那也就是白活了。
晚上回去,她和四爺才能摘了一天的偽裝。躺在被窩裡,才能在彼此的耳邊說點私房話。
林雨桐今兒把炕燒起來了,這會子倒也暖和,「我看了,老太太動心了。」
四爺就『嗯』了一聲,「已經跟范家牽扯上了,就不能再繼續往深了牽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多了去了。」
不知不覺成了被牽連的炮灰,就才叫悲劇呢。
林雨桐小聲問道:「能不能分家?」
「殷家整個宗族裡,就沒有老人健在,兄弟分家的先例。」四爺嘆了一聲,「要不然,以爹的性子,早就鬧騰的分了,還能等到現在?」
這倒也是。
大房不勞作,二房能鬧騰,三房也是不肯吃虧的。能分家,早就分了,還能等到現在?
四爺又道:「殷家的祠堂里,有官府賜的一塊牌匾,給了『大孝』二字。就是因為一家子兒孫侍奉老人堅持不分家的緣故。」
所以,為了維持大孝之家,殷家只要老人還健在,就不興分家。
誰敢提分家,就是不孝,就是觸犯了族規。嚴重者,是要被逐出宗族的。
一個連宗族都容不下的人,可以說這天下就再無他的立錐之地了。除非隱姓埋名或是上山成了山大王。
林雨桐也就理解了為什麼殷老二在家裡變著花樣的跟老太太折騰,就是絕對不提分家的事。
這個消息叫兩人有點沉悶。
四爺拍了拍林雨桐,「也不是絕對沒有辦法,只是這得需要時間。」
這也是叫人無奈的事。
林雨桐轉移話題道:「范氏這性子,可見這位縣尉,只怕品性也好不到哪裡去。」
四爺呵呵一笑,有些意味深長的道:「那你還真猜錯了。爺今兒還真打聽了。誰提起范縣尉不夸一聲好。」
原來,這范縣尉最大的名聲,就是知恩重情。
這范家收留了他,把他當成養子一般養大。供讀書。這人也頗有幾分本事,還真給中了進士。雖然只是同進士。
同進士出身,就算有人提拔,做官做到五六品,就算是頂了天了。
能四處鑽營,想辦法補缺又回到順平縣,絕對算的上是一個人才。天高皇帝遠,土皇帝逍遙自在啊。
做了官,也沒有因為贅婿的身份而拋棄范家的女兒。依然孝順老人。
可這老兩口也是沒運道,才沒享幾天福,就都病倒了。一個半身不遂,口不能言。一個是糊裡糊塗,半瘋半傻。
大家都說這是賤命架不住貴人。
可這范縣尉比之前還更孝順倆老人,就算在縣城,也將兩老帶上,親自奉養,伺候茶飯。誰不贊一聲知恩圖報。要知道久病床前無孝子啊。養子兼女婿能做到這份上,沒什麼可指摘的。
老兩口一病,緊跟著,范家的閨女也勞累過度,一病不起,半年不到,就病死了。連個一兒半女都沒留下。
范家的族人勸著范縣尉續娶一房妻室,也好給范家這一房留個血脈。
范縣尉說什麼都不答應,堅決將正妻之位留給了原配。還從范家宗族裡過繼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到原配名下,當做嫡子教養。誰知道這孩子命也不好,才過了幾天好日子,愣是吃棗的時候被噎死了。
范家族長族老一起出面,硬是壓著范縣尉納了妾室。如今,范家有五位姨娘,都是跟范家族人沾親帶故的。
如今,范縣尉子女繁茂,六子七女。
前兩年,他才將長子記在嫡妻名下,作了嫡子。
而他,依舊留著原配的住處,時不時的去吊念緬懷一番。兩位老人現在還健在,都是范縣尉親自伺候。
這事,順平縣沒有不知道的。
可林雨桐卻聽的冷汗淋漓。這人,只怕還真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呢。
兩位老人為什麼病的病,糊塗的糊塗?要不是父母喪,要守孝。只怕這老兩口的命早就丟了。
沒了兩位老人看著,那原配可不就讓她怎麼死,她就得怎麼死嗎?
還是這范氏一族。本來,這族裡哪家要是沒有子嗣,都該是要從族裡過繼的。要是不過繼,將來這產業就會收回族裡。可范家這老兩口偏偏不給族裡占便宜的機會,給自家的閨女招贅了。這不是把族裡的人都給得罪了嗎?
一方面,這族人對這家的老兩口沒好感,另一方面,他們既畏懼范縣尉的淫威,又想藉機巴結上這麼一位實權的人物。
所以,兩方相互有了默契,可以稱得上是狼狽為奸。導演了一齣好戲。
什麼過繼給范縣尉當嫡子。只怕那個無辜的孩子,家裡也不少產業吧。范縣尉為了名聲,而范家宗族是為了謀奪別人的家產。
范縣尉的妾室,更是跟范家族人都扯不開關係。
范家宗族也算是徹底的上了范縣尉的船。
一個贅婿,能得到范家整個宗族的認可,成了他堅實的後盾。為這個狼子披上了純孝重情的外衣。
其惡毒,其狠辣,其無恥,是林雨桐前所未見過的。
這些掩人耳目的把戲,能騙得別人,卻瞞不過她跟四爺的眼睛。
這世上應該也不是沒人懷疑過,可還是那句話,沒證據。
又有宗族做靠山,就更不能輕易搬得動了。
宗族對族人那是可以動私刑,甚至處死的。朝廷律法屢禁不止,就知道宗族力量的強大。比如浸豬籠,這樣的事,一直到解放後,很多落後的地方還存在。可見這樣的陋習有多根深蒂固。
「爺,這個人不能留。」林雨桐輕聲的道。不說什麼行俠仗義的話,就只因為兩家姻親,不被這貨拖累,也絕對不能留他。
四爺點點頭,「不留他!」他的聲音很淡,但林雨桐卻聽出了堅決的味道。
兩人要是知道,三郎此刻躺在床上,也在琢磨著怎麼才能搬開范縣尉這個絆腳石,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雖然動機不同,但是至少這一次,目標卻是一致的。
以一個升斗小民的身份,扳倒一個地方官,何等艱難?民告官,先得打二十大板,才問因由。不用的時候,從來不知道古代的律法這麼操蛋。
隨後這幾天,林雨桐是一邊忙著收莊稼,一邊想著怎麼能將那混蛋了結了。
要殺了他,辦法有的是。不管是毒殺,還是用□□遠程擊殺了他。
都不是辦不到。
但是,范縣尉死的不明不白以後,其餘助紂為虐的人呢?還不是一樣逍遙法外。
范家的家產被兒孫們瓜分。
可那可憐的兩個老人,該交給誰來奉養呢?
四爺笑道:「這都不是正道。想要搬開他,咱們不是最急切的,還有人比咱們更想要了對方的命」
「縣令!」林雨桐腦子裡瞬間就跳出一個詞,那就是『借刀殺人』。
「不急!慢慢來。」四爺笑的十分篤定。
秋收完,林雨桐那五畝地,交了稅以後,就剩下九百多斤糧食。這要磨成粉,還得有損耗。估計也就剛剛夠四爺跟自己的口糧。
這天吃飯,老太太看了林雨桐,就道:「聽說你們那屋子盤了爐子?」
這都多少天的事了,現在才問。
林雨桐馬上明白老太太想幹什麼。這是沒辦法占自己的糧食,就不想叫自己跟四爺在家裡吃飯了。
這事她一點也不反對。於是壓了壓錢氏的手,這才道:「是啊,燒點熱水。放心,我沒用家裡的柴火。五畝地的秸稈夠燒了。」
老太太嗯了一聲,「既然有爐子,那你們兩口子就在自己屋裡吃吧。」
話音一落,殷老二就道:「您這是要給我們分家啊?這可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不孝順呢,是吧?大哥。」
他才不單提自家的兒子呢。
「分什麼家?」老太太回頭道:「以後,都在各家的屋子裡做。省的說我不給你們吃不給你們喝。每天早上,都過來領糧食。看你們能吃出什麼花來?」
林雨桐就驚嘆,老太太這不光是為了省自家這兩人的口糧。這還是要把各家的私房往外掏啊。給的糧食肯定不夠,那怎麼辦?除了自己把私房拿出來貼補,還能有什麼辦法。
范氏就先道:「奶,這個辦法好。相公前兩天還說給您老買個丫頭伺候呢。有丫頭做飯,我們這些晚輩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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