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來儀4
「陛下小心!」馮千恩看著劍衝著皇上而去嘴裡喊著可動作比嘴更快,他瘋了一樣的衝過來撞開皇上那劍已經到了身前還不等反應過來就聽噗的一聲劍狠狠的插在胸口。
他的嘴角流出鮮血雙手卻抬起來,一把抓住劍刃。十指被利刃割傷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華映雪往回抽那邊卻抓的死緊。
那太醫終於反應過來顫抖著將藥箱抱起來朝著華映雪的頭砸了過去。
華映雪受疼手一松,那邊宣平帝快速衝過去,毫不猶豫的從馮千恩的身上將劍拔了出來。
太醫將不可兩個字差點喊出來,其實不這麼拔的話,馮公公還是可以救一救的。
但這時,已經晚了。
宣平帝的臉上被濺上了馮千恩的鮮血他手持利刃一點一點的將劍往華映雪的胸口送:「說!法寶呢?說!」
華映雪呵呵冷笑猛地朝前一衝劍穿過她的身體她手裡的簪子,扎進了宣平帝的脖子,「要死一起死!」然後,慢慢的,渾身僵直的倒下。
宣平帝捂住脖子上的傷口,轉臉看向一邊的太醫。
太醫連滾帶爬的挪過去,起身看了看傷口:「……沒傷在要害……沒傷在要害……拔出來上藥……歇著就沒事……就是疼……陛下得忍著……」
宣平帝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緩緩的點頭,喉嚨里只發出一聲:「拔!」
裡面一片血腥,誰也沒注意到,一個探頭探腦的腦袋悄悄的縮了回去,然後迅速的離開了。
皇后皺眉:「看清楚了嗎?」
「是!」秋嬤嬤低聲道:「出不了差錯。陛下應該是無礙的。可咱們拿兵符的事,皇上估摸是知道了。這會子皇上顧不上,等緩過來……」
皇后一遍一遍的轉著手裡的佛珠:「告訴武安王,皇上已經知道的事。另外,出宮不要避著蒙恩。」
秋嬤嬤點頭,就明白皇后希望蒙恩能給東宮預警。但她就是不明白:「您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東宮?」
皇后嘆了一聲:「太子太君子了。如果告訴他,那他會怎麼想呢?是不是還是會覺得他得位不正。這就是一個心結。他的心思太重了。當年,本宮確實是恨不能皇上死,也確實是……付諸行動了。你看太子這麼些年,跟我這個當母親的,可親近?他能選擇包庇我這個母親,但是卻不贊同我的方法。這點事他擱在心裡這麼多年耿耿於懷。那麼真叫他成了謀逆才得以登基的帝王,這就等於在他的心裡種下了陰暗的種子。我的兒子我清楚,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再說了,看看咱們的皇上,比比之前的王爺。一個的種子種下去,毀了一個帝王。那麼一個陰暗的種子種在,誰又能知道將來如何呢?與其這樣,就不如讓他做個心底光明,眼裡明亮的帝王。抬頭看看,烏雲遮住日頭的時間太久了……」
秋嬤嬤到底眼淚驀地流了下來:「娘娘,您不明言,只怕殿下不會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那又有什麼關係?」皇后輕笑一聲,「我給了這天下一個完整的帝王,這就夠了。」
東宮的消息其實比別人想像的要迅速。
五蠹司里連溜門撬鎖的人都有,收集消息,對他們而言並不是多難的事。
宮裡再怎麼封閉,但也有每日必須進出的。
比如新鮮的菜蔬果品,比如每日必須運出宮的五穀輪迴。
無極宮這地方,不光是林雨桐關注,三娘子比林雨桐關注的只多不少。今兒宣平帝帶著人進入了無極宮,然後長秋宮就派人去了武安王府,這樣的事,林雨桐隨後就知道了。緊跟著,蒙放就又送來消息,說是宮裡有此刻,皇上受傷了,馮公公和華貴妃都護駕而亡。
馮千恩為宣平帝而死,這個林雨桐信。但說到華映雪為宣平帝而死,這是絕無可能的。
不難推測,這幾個人是自相殘殺的。
只是可惜,宣平帝沒死。
要是死了反倒是簡單了。可如今沒死,林雨桐又知道他這是沒其他的路走了。什麼得道升天不過是二十年黃粱一夢而已。
如今他要抓住的,不過是他的人間帝王富貴夢罷了。
那麼皇后給武安王送信,為的是什麼,就已經很明白了。
三娘子就問:「殿下,如今要如何?」
林雨桐就笑:「守住東宮,別的不用去管。」
這是要放武安王進宮啊。
三娘子就道:「需要跟太子殿下說嗎?」
林雨桐搖頭:「我叫洛神醫給父親的藥里添了一味安神藥……」
話還沒說完,添福就急匆匆的進來,後面跟著李長治。
林雨桐皺眉:「出什麼事了?」
李長治就急道:「宮裡來人了,皇上要大朝。」
不去?
林雨桐搖頭:「不去……父親不去,我也不去。不過不能這麼說,你只告訴他們,殿下舊疾發作,如今正在用針的緊要關頭。等拔了針,我陪著父親立馬就進宮。」
李長治猶豫:「這樣……行嗎?」
「怎麼不行?」外面的局勢已經那樣呢,「也不怕大臣們誤會什麼了。他們那鼻子一個比一個靈。父親不進宮,你當他們會以為父親身體真不好了?」說著,就又問李長治,「打聽了沒?還特別宣了誰?」
「幾位閣臣和武安王。」李長治低聲道:「您是說,此次進宮,有些兇險。」
林雨桐就笑:「你叫人盯著,看武安王去不去?」
「當然不去。」
武安王意氣風發的站在王府的大廳里,下面站著幾個幕僚仰著頭看他,「自然是不能去,這一去便是鴻門宴。王爺,不能等了。再等,便是刀斧加身了。」
「本王當然知道不能等了。」武安王沉吟片刻,「可這撒出去的人,只有京畿之地的駐軍給了恢復。這些人馬只能說勉強一用。再說了,調動京畿的人馬需要時間,就是如今下令,只怕兩個時辰之後才能趕到。如今咱們能依仗的也只有禁衛軍。可這禁衛軍畢竟不是王府的護衛,只聽從本王的命令。真要是等不到後援,那就真是自尋死路了。」
就有人說:「為今之計,只有一條道。」
「哪條道?」武安王從上面走下來,急問了一句:「事到如今了,有話就只管講。本王赦你無罪。」
此人便低聲道:「王爺之前想著,一路奪皇宮,一路衝著東宮。可是,就像您所言,禁衛軍不是王府的護衛。如今的禁衛軍,說是蒙家軍也不為過。可您也知道,太孫跟蒙家那位少將軍的關係……甚為莫逆。如若援軍不到,咱們先朝著東宮動手……那真到了要緊的時候,即便是軍令如山,可那位少將軍真要干預……王爺有幾成把握,這禁衛軍一定是聽從軍令的。到時候,可別沒攻下東宮,卻白白把人馬送去,給東宮添了助力。這一正一反,一顛一倒之間,那才是兇險呢?」
此言,也算是有理。
武安王咬牙:「父皇到底是父皇,他敢把禁衛軍大權交到本王的手上,只怕早就算到了這一點吧。」
此人點頭:「但話返回來說,如果您一開始不衝著東宮去。咱們一力只朝著宮裡,您說,禁衛軍是否會全力配合呢?」
武安王腦子裡靈光一閃:「你是說,東宮只怕正等著本王……」
此人說了一聲是之後才道:「東宮一直沒動靜,太子是如何想的,咱們不知。但那位太孫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他就真的什麼都沒動作。明知道東宮的頭上懸著一把利劍,卻絲毫沒有動作。這……可能嗎?」
不可能!
此人見武安王滿臉的認同,這才道:「人家那是等著,等著……」他頓了一下,才道:「說句大膽的話,東宮就是等著殿下做這個謀逆之臣呢。人家謀劃的就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的事。如果殿下真衝著宮裡去,禁衛軍不僅不是阻力,只怕還是助力。」
意思是蒙家會暗示禁衛軍配合武安王行事。
武安王的後背就有些發涼,「是……東宮應該就是這麼想的。」
這人又道:「明知道彼此都謀劃的是什麼了,但如今卻都已經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武安王又點頭:「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父皇都知道的。咱們不動,父皇也不會手下留情。這條路是一條必死之路。」
此人就道:「王爺所言極是。那是一條必死之路。可一力拿下皇宮,卻有五五之算。如果能趕在東宮動手之前,從皇上手裡拿到廢太子詔書,那事情便成了八成。要是再利索點,拿到王爺的繼位詔書,那這事便成了十成。成王敗寇啊,只要事成了,那您便是王道。太子便是亂臣賊子。」
武安王眉頭一挑:這話有理。
這人又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就算是咱們晚了一步,天不遂人願。東宮占了上風。可是王爺您別忘了,皇后還在呢。只要皇后娘娘在,太子殿下就得多顧念一分。所以,這個局,哪怕是敗了,對於您而言,也不是非死不可的局面。」
一條是必死之路,一條是不管輸贏都有活路。
這根本就是一條不用選的路。
武安王一把抽出佩劍:「既然如此,諸公可願隨本王一戰?若是老天有眼,將來本王與諸公共坐這江山……」
今日,京城的雪極大。
能不出門的都窩在家裡,街面上清冷的很。鋪子開著門,可光顧的客人卻少的可憐。只街上的一兩處熱茶熱湯鋪子,瞧著人來人往,還有幾分人氣。
蒙放就坐在一家羊湯鋪子裡,戚還坐在他對面。兩人桌上一人一碗羊湯,一盤火燒,幾個羊蹄子。一人一頂厚厚的氈帽戴在腦袋上根本就沒摘下來。不大工夫,外面又進來一個差不多打扮的。
戚還眼睛一亮,低聲道:「來了。」然後高聲叫:「掌柜的,再添一碗湯來。」
掌柜的吆喝著過來,粗陶碗裡一股子奶白的湯,又端了剛出爐的火燒過來,「幾位爺慢用。」
林諒坐過去,端著湯就喝,「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
蒙放低聲道:「離軍營最近,從店後門出去,到禁衛軍營地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林諒這才微微點頭:「殿下叫在下傳話給蒙將軍。」
蒙放坐直了身子:「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林諒說完就低頭,不再言語。
蒙放卻在思量這句話,這是說叫自己聽從武安王的命令?
多咂摸了兩遍,蒙放點頭:「殿下是想……」
林諒抬頭:「殿下如何想的,蒙將軍知道便是了。」
蒙放愣了一下,「明白。」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
他又學了一招,叫做:不授人以柄。
戚還急忙問道:「那我呢?殿下有什麼吩咐?」
林諒的聲音更低:「陳雲鶴那裡,有一匹從東山上搜出來的軍械鎧甲。太孫的親衛跟五蠹司的一部分人馬,如今已經身在東山了。這些人,聽從戚少將軍的軍令。」說著,就摸出一個印信和一封信來,「怎麼做,按信上所言辦。」
說著,揣了一個火燒,起身就離開了羊湯館。
這兩人也就跟起身,從後門陸續離開。
蒙放才到軍營,就接到軍令,下面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了。
「說是宮裡有刺客。」
「馮大總管和貴妃娘娘都遇刺身亡了。」
「皇上也被刺傷了。」
「武安王這是要勤王。」
正說著呢,看見蒙放來了,一個個的都住嘴起身:「少將軍,您看呢?」
「看什麼看?」蒙放就道:「禁衛軍是皇家禁衛軍,又不是咱蒙家的禁衛軍。都不是第一天入軍伍了。咱們向來只認兵符不認人,按照規矩走就是了。」
一位參將就道:「可駐守皇城的,是將軍。這不是叫咱們自相殘殺嗎?」
蒙放看此人:「那你是覺得武安王要謀反?」
「這……」這參將就趕緊道:「末將不敢。」
蒙放就笑:「看!多想了吧。明知道是將軍鎮守皇城,怎麼可能叫咱們去攻城。這不是用自己矛去攻自己的盾嗎?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咱們也不知道。想來武安王就是真想……那什麼……也不會用咱們不是?安心吧,整隊出發。」
話是這麼說,可心裡卻記掛這父親。
他……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蒙愛卿。」宣平帝艱難的說了這三個字,就招手叫蒙恩上前。
蒙恩朝前走了兩步,見宣平帝還在招手,就繼續朝前走。
到了書案跟前,才看見宣平帝的面前擺著一張聖旨,細看了兩眼,才知道是廢后的旨意。
廢后啊!
他心裡倒吸一口涼氣,還沒反應過來呢,宣平帝就將詔書遞了過去:「去……長秋宮……帶皇后……」
蒙恩猶豫了一下,就聽見皇上冷冷的嗯?了一聲。
這一聲,他頓時覺得這大殿裡到處充斥著殺氣。每根柱子後面,都是皇家最隱秘的暗衛。只要皇上一個手勢,就能立馬將他斬殺在此處。
他雙手接過聖旨,應了一聲是,然後緩緩的從大殿裡退出去。
出了大殿,只覺得汗已經濕了衣衫。
手捧著聖旨,帶著人往長秋宮而去,心裡思量著,這事到底該怎麼辦?廢后啊!這可是把東宮和武安王往死里得罪了。可如今這事,自己又沒有選擇的餘地。
正尋思呢,就見幾道人影從身後閃了出來。跟著他的人一瞬間就倒下了。但看的出來,這些人沒有取人性命的意思。
他站著沒動,看向那個背對著他的穿著斗篷的宮娥的背影。
這宮娥轉過身來,將頭臉都露出來。蒙恩就嚇了一跳:「是你?」
三娘子一笑:「蒙大人,不想對您動粗。您還是自己來吧。」
蒙恩先是一愣,繼而露出苦笑:「蒙恩蒙受皇恩,怎能只圖自己脫身?」
三娘子搖頭:「那依您看呢?太子和太孫是何許人?弒君殺親?」
蒙恩看著三娘子久久沒有說話,之後才長嘆一聲,將手裡的聖旨遞過去,抬手自己砍在自己的脖頸上。
三娘子吩咐屬下,「人抬進去,好好的照看。」
然後拿著手裡的聖旨揣在懷裡,一個招手,幾道人影迅速的在宮裡移動。
而這些,宣平帝還不知道。
他此時站在大殿上,看著下面跪的滿滿當當的大臣。剛想問馮千恩說:怎麼不見太子太孫連同武安王。
可這一扭臉才反應過來,馮千恩已經不在了。
那個地方站著的,是個不怎麼熟悉的太監。
好像見過,應該是馮千恩的一個徒弟吧。叫什麼呢?記不得了。
這太監見皇上看過來,就趕緊清了清嗓子:「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蠢材!朕不是這個意思。
想要張嘴,傷口疼的喘氣似乎都困難。
下面站著的張書嵐還特別不識時務的站出來:「臣有本啟奏。」他似乎知道皇上說不了話,就直接說他自己的,什麼徵調了多少棉花,徵調了多少麻布,什麼運河不能走船,一夜河水冰封……巴拉巴拉扒拉的沒完沒了。
「太……太子呢?」忍無可忍之下,平宣帝直接打斷張書嵐,問道。
這話問出來,沒人能站出來回答。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低著頭。
宣平帝習慣性的又想喊陰伯方,這才發現,陰伯方也不在朝堂。
這一瞬間,他還真有些慌亂。抬頭看下面的大臣,原來都已經這麼陌生了嗎?
他又問了一句:「武安王呢?」
話音才落,大殿外就嘈雜了起來,幾個太監氣喘吁吁的衝進大殿,「武安王……武安王他……他帶著兵衝進來了……」
宣平帝蹭的一下就站起來:「蒙……恩……」
「蒙將軍……沒出宮……但不見了蹤影。」守在大殿外的一隊禁衛軍這麼喊了一句。
沒出宮,但不見了蹤影。
想到自己是叫蒙恩去長秋宮了,難道皇后早有準備。蒙恩此去有去無回……是皇后跟武安王內外勾結嗎?
豈有此理!
他三拍掌之後,緊跟著,外面就是一聲呼哨。
然後,大殿裡,瞬間湧進來成百的黑衣黑斗篷,臉上帶著銅製獸頭面具的人。這些人手持利刃,個個彪悍非常。
這個變故可叫這些大臣嚇了一大跳。
今兒進來的可大部分都是文臣。哪裡見過這個陣仗。
這些人別說文人害怕,就是一般的武將,見了他們也得躲著走。
躲在密道里的三娘子看著外面的動靜,牙齒咬的緊緊的。這些人就是當年血洗五蠹司的人。
也對!如果不是這些人,誰能輕易將五蠹司清洗一空。
「武……安王……殺無赦!」宣平帝說了這幾個字之後,萬芳園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陛下,武安王是勤王救駕來的……」
宣平帝手一揮,身後站著的黑衣人手裡的刀就砍了下去。
人頭瞬間就飛了出去,頭軲碌碌的在大殿裡滾著。他的眼睛睜的極大,嘴也張著,臉上的表情還是剛才對皇上上諫言的表情,一切都靜止在這一刻。
萬芳園可是閣臣,這說殺就殺了。
哪怕他是鬼迷了心竅一心為著武安王謀劃,可是……這個結局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大殿裡,有閉著眼睛驚呼的,有乾脆看著人頭直接暈過去或者尿了的。
張書嵐滿臉的受驚過度,繼而是憤怒,剛要站出來說話,就覺得後腰上一疼,他莫名的扭臉看身後的黑衣人,然後就人事不知了。
邊上的陳擎蒼若有所思,緊跟著就是後悔啊。
這些黑衣人,是皇家最隱秘的力量了吧。這皇上只怕也不知道,這裡面還是叫混進了人了。有人暗中打暈了張書嵐,何嘗不是救了張書嵐一命。
或者,可以說,是有人處心積慮的謀劃,才讓這大殿裡有了救人的人。
可人家救的是什麼人?
一定救的是跟東宮親近的人。
而自己呢?至親至疏啊。
可如今怎麼辦?
正尋思了,就聽上面皇上問道:「陳……愛卿,如今當如何?」
陳擎蒼幾乎是顫抖著站出來的,他道:「臣諫言,出宮請太孫勤王……」
「太孫啊。」宣平帝說了兩句話,氣就喘息的有些粗:「因為……他是……你的外孫……」
「陛下明鑑。」陳擎蒼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太孫亦是陛下的親孫子。且……請東宮……此乃名正言順。誰都會反,只此時的太子不會反……說句誅心的話,指不定太子正等著聖旨……好奉旨勤王呢。」
宣平帝拍著大腿,咧著嘴笑,沒發出任何聲音,卻叫人看著更加的瘮人。他這動作表達了一個意思,那就是此言甚妙。
然後他就指著挨大殿門最近的一個,朝外指了指,意思很明確,按照陳閣老所言行事,請東宮勤王救駕。
這人剛從大殿消逝,外面就是整齊的步伐聲。馬靴踩在石板上的聲音,便是這樣的。
「父皇!」武安王看著守在大殿外的黑衣人,眼睛眯了眯,揚聲問道,「父皇,您可安好?」
「好。」宣平帝喉嚨里發出這麼簡單的一個音節之後,就銷聲了。傷口崩開了,他已經聞見了血腥味。
這一聲好,連站的遠一些的大臣都能不見,何況是大殿之外的武安王。
大殿裡沒有絲毫的聲響,本來還有些沉吟的武安王嘴角便微微翹起,但語調里卻焦急異常,「父皇,您在裡面嗎?您怎麼樣了?」然後怒斥這些黑衣人,「爾等是什麼人?本王為什麼從來沒見過你們?你們講父皇怎麼樣了?將父皇交出來,否則,別管本王無情。」
蒙放站在武安王不遠處,眼裡的神色有些莫名。
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父親如何了?
進皇城幾乎就沒有遇到什麼抵抗。都是禁衛軍的兄弟,莫名其妙的就要彼此為敵,而且這還不是主將的命令,誰心裡不犯嘀咕。尤其是自己站在這裡,皇城門自然而然的就開了,一路走到了這裡。
如今到這裡遇阻,蒙放是真著急了。就怕父親也在裡面。
心裡擱著事,才想著要不要出聲喊一聲呢,這一抬頭,就見一道凌厲的冷光衝著武安王而去。
箭是從大殿裡射出來的,奔著武安王的眉心而去。
武安王到底是習武之人,往下一蹲,拽著邊上一護衛往身前一擋,那一箭就直直的插進了這護衛的左眼中。
箭頭從眼中穿過去,從腦後露出頭,腦袋就這麼給射穿了。
好強的臂力。
他驚怒交加:「殺」
緊跟著,喊殺聲震天。可蒙放卻看著昔日的兄弟,就那麼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在御階前。
這些黑衣人,忒的彪悍。
武安王心驚,這還真是叫順利沖昏了腦子了,父皇怎麼可能沒有點保命的東西?
再這麼下去,只怕真得在這裡身首異處了。
他彎腰躲在護衛身後,大聲喊道:「父皇,您在裡面嗎?兒子來救您了。」
大殿裡沒有應答聲,但是遠處卻有動靜傳來:「王爺……王爺……臣等來晚了……」說著,就聽到有人喊,「兄弟們,殺啊!殺了皇帝,等王爺登基,你們個個都是從龍之功……」
武安王面色大變,哪裡來的二百五。
可這一夥子人卻生猛異常,跟黑衣人短兵相接,對方竟不是他們的對手。他看著黑衣人只是被刀劃傷一道淺淺的傷口,只滲出來一點血,可他生個人就跟抽了筋似的,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恍惚聽見誰喊了一聲:「小心……毒……」
是了是了!不是毒是什麼呢?
武安王問邊上的護衛統領:「這是誰的人?西山大營的人趕來了?」
「不知道啊。」整個一混戰,說是王爺的人可誰也沒見過啊。
蒙放看見一個背影熟悉的人卻露出了幾分笑意,這人半遮面,不是戚還還有誰?
原來,殿下安排戚還是為了這個啊。
以一當百的猛士,一個接一個倒下去。
大殿的門被推開,一窩蜂的湧進來一群人,誰是誰也分不清楚,可還沒等分清楚了,刀還沒砍出去,人卻僵住了。
宣平帝就看見暗一手裡捏著一根泛著藍光的針,然後滿眼不甘的倒了下去。
暗衛本就是暗中行事的,他們識毒辯毒是打從吃飯開始就會的。這怎麼反倒是他們被暗算了。
來不及細想,他的二兒子已經走進了大殿。
此時的他意氣風發,滿面的笑意。
宣平帝就道:「勤王救駕?……看見了……朕安……你且退下吧……」
武安王看著腳邊的萬芳園的腦袋,再想想那一根毫不留情衝著自己來的箭簇。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決然。手裡的劍舉起,直指宣平帝:「父皇!您在位二十五年了,可這二十五年來,都幹了些什麼?赤地千里,百姓無所歸依。父皇啊,您可對得起靖國的列祖列宗?」
宣平帝看向武安王,閉上眼睛,緩緩的吐出兩個字:「蠢貨。」
這個傻兒子還沒明白,他這是當槍使了。
沒有東宮,這禁衛軍他指使的動嗎?
沒有東宮,這皇城他能輕易進來嗎?
沒有東宮,這些暗衛是他能算計的了的嗎?
當年,很多暗衛到了年限就會退出去,改在五蠹司任職。
這是極為隱秘的事。
而太孫的手裡,恰巧就有五蠹司。以為這些人成不了氣候,當年逃出去的不過都是些小卒子,沒想到卒子過河,很有幾分本事。
要是沒猜錯,東宮此刻就等著呢,等著這傻子承認自己的亂臣賊子。
宣平帝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你……想……取而代之……還……不夠……格……」
「父皇!」武安王朝前走了兩步:「兒子夠格不夠格,如今您說了可不算。」他手持寶劍抖了一個劍花:「如今的一切,都得由它說了算。皇兄自幼體弱,而今更是沉疴又起,已然是不能下床了。而太孫……」他說著,就看向陳雲鶴,「陳大人,太孫如何,想必您最是清楚的。本王只問你,在東宮寄養的陳家小姐,如今在哪呢?如果請不出陳家的小姐,那就請陳大人……陳閣老,在這大殿上,跟咱們滿朝的大人們,說一說……狸貓換太子的故事!」
「什麼狸貓換太子?」大殿裡傳來一聲清朗的問話。
聲是熟悉的聲音,但整個大殿裡,卻找不到聲音的主人。
宣平帝之前還有些愣神,這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其實是當年龍兒講的。她在宮裡講的。故事很好,慢慢的流傳了出去。但講故事的人,因為自己的干預,並沒有多少人提及。
而武安王這會子突然說起了狸貓換太子……他的腦子有些清明了,這不是狸貓換太子,只怕是狸貓換太孫吧。
想到這一點的,何止是宣平帝,大殿裡的眾人,心裡都泛起了嘀咕。
可還沒等到陳擎蒼開口呢,就聽到太孫的聲音了。
人應該是來了,可在哪呢?
宣平帝面色猛的不變,他看向大殿的地面,只見那地面上緩緩的打開一條縫隙,然後一身勁裝的少年,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大殿裡所有人都愣住了:「太孫殿下?」
一邊叫人,一邊看著大殿中間那個黑黝黝的洞口。
連宣平帝都忘了動作,只看著林雨桐道:「……你……知道?」
「孫兒不知道。」林雨桐就笑:「但有人知道。」
說著,就朝洞口看去:「伏牛先生,出來吧。」
伏牛先生?
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名字:「他……還活著?」
「是!」冉耕從裡面走出來,「陛下,臣還活著。」
「耘之啊……」宣平帝要起身,身子卻打了一個恍又坐下了,「耘之……你真的還活著?」
冉耕笑著又點頭,心道:您都沒死,臣怎麼敢死。
而那邊林雨桐已經笑看著武安王了:「您說狸貓換太子?這是想說什麼呢?」
武安王面色變幻,還沒說話呢,需拿平底先問了:「你……怎麼……來了?」
「不是您叫人傳旨給東宮,叫孫兒來平叛的?」林雨桐面帶笑意的看著他,「孫兒奉旨……來了!」
可你這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從傳旨出去才多長時間,你又是走密道,又是召集來了冉耕……說你不是在密道里等著的,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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