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男女(2)
夏天的上午, 太陽光烈的刺眼。大筆趣 www.dabiqu.com
剛才那人是從自家的院子裡出去的,門面房的側面, 正好是家裡通往門口的過道。那麼這人就是從自家的樓上出租屋裡出去的。剛才看到的是側臉, 這會子追出來,看到的是後腦勺。側臉像, 後腦勺換個人卻分不清楚了。
她朝對方喊了一聲:「前面的……」
前面的好幾個人回過頭來, 桐桐卻只看那個穿著牛仔褲, 白色T恤的小伙子。
小伙子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瘦瘦弱弱的, 斯斯文文的, 眼鏡片反光, 看不清楚眼神, 林雨桐繼續朝前了兩步,對方卻疾步走了過來。一看這走路的姿態……對了!
就是你了!
人還沒到跟前呢,齊芬芳從診所追出來, 本來要說什麼的, 這會子也顧不上了,「……尹振,房租該交了啊!上個月就欠著呢, 這個月還想欠著?一共一百六, 今晚十點前給我送過來……我就在診所……」
也就是一個月八十塊錢。
得!一定是這樓里那種一點光線都不見的屋子,也就是五六個平米大,放張床和雜物就占滿的地方。住這樣的地方竟然欠了兩個月的房租……這原身可夠慘的。
四爺一下子就僵住了:被人催房租,第一次喲。
林雨桐摸衣服兜:「他昨晚給我了……我這不是見他過去了就問問他是哪兩個月的, 別給弄差了……」
給你了?
齊芬芳看她:「啥時候給的?」我怎麼不知道?
林雨桐將兜里的錢塞給她,「你洗澡去了,我出來上廁所,他正好找你,我就把錢收了,原本說等你洗好我就給你,誰知道躺下就睡著了,起來也沒想起來,看見他了才反應過來……」
齊芬芳把錢收了,「你看你醫院的事怎麼處理,家裡的收租這些事你少插手。」
林雨桐:「……」那一百六是昨晚跟今兒早上掙的。
齊芬芳拿著錢往裡面去,一邊走還一邊囑咐,「你是不是請假了?那就別瞎跑,你爸馬上回來,回來把你的事情給我說清楚……」她天生一副冷麵孔,眉角眼梢帶著幾分煞氣,語氣也是硬邦邦的,跟誰說話都那樣。
人進去了,四爺才過來,看著桐桐笑。
啥情況這是?
兩人跟做賊似得挪步到陰涼的地方,相互交換情報。
四爺現在這個原身,叫尹振。蒼山大學市場營銷專業的本科畢業生。因著高考連著復讀了三年,因此,大學畢業了,也二十七了。家裡是本省的,老家農村,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弟弟。爹媽靠種地供出個大學生來,可大學畢業,才發現這個專業,好找工作是真的,但找不到好工作也是真的。這個行業太殘酷,開始干,底薪沒有,就是靠業績。但剛入職場,每天的生活都不知道著落在哪裡,他本人又內向安靜,因此,不敢幹這樣的專業。於是,找了個網吧,做網管。好歹月底的時候,是有工資結的。大夏天的,晚上呆在網吧,比出租屋涼快多了。
本來是沒想著租房子,這不是畢業了,女朋友專科,學旅遊導遊的,也已經畢業了嘛。想著女朋友會住過來,這才租了房子。誰知道女朋友一去不回頭,這小子昨晚一個人喝了點酒,屋裡不透風不透光……又是頂層,屋裡太熱了,八成是中暑了……因此上,天要亮不亮的時候,換成四爺了。
四爺腦子裡的東西給理順了,把身上收拾乾淨,這才出門。他兜里攏共也就五十七塊錢,這錢要撐到月底發工資,然後才能交房租,再之後才是想著怎麼活下去。
也是慘慘的應屆畢業生一枚。
現在怎麼辦?
先吃飯,林雨桐將身上剩下的一百多塊錢先給他,「你先拿著……」
話沒說完呢,一邊就有人呵斥,「幹嘛呢?」
站在那邊的是個穿著大褲衩大汗衫,然後將汗衫撩起來,露出肥肥的肚子的五十歲往上的男人。臉上橫肉遍布,瞪著眼睛,像是要跟誰幹上一架。手上一把摺扇扇著,腳上那夾板拖鞋穿著,腳上和腳腕下面都沾著土。
此人就是林忍讓。
這長相,瞧著也不忍讓呀。
林雨桐看過去,「叫他捎帶的幫我買個東西,我對計算機不太懂。辦公室那邊那個出了點故障……」
哦!
林忍讓防賊似得看了四爺一眼,然後臉上的表情緩和多了。這小子以前都是畏畏縮縮的,見了人也是溜邊走的。沒錢就沒錢,小孩子家家的,出門在外,誰還沒點難處?但沒錢你好好說呀,或是手腳勤快點,見人熱情點也行呀。進出都跟賊似得,叫人瞧不上。不過這回,倒是瞧著有點模樣了。
但有模樣也不行呀!自家二閨女那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
四個閨女沒兒子,老二老三也沒怎麼管,這倆倒是出息了。老三那是跟家裡左右親不起來,想留在家裡養老估計也是沒戲。只老二,醫學院碩士,能留在醫院,哪怕是合同工呢,咱家指著你掙錢嗎?想要的就是那份體面。這村裡的相親,街坊鄰里,朋友故舊的,但凡去好醫院,那一定得先是省一。他現在逢人就說,「去了就去急診找我家桐桐……叫她帶著你去……」如今不想幹了?
別人不說你是不想幹了,只會以為是你干不下去了,人家不要你了。
這哪行呀?!
上了八年,把自己耽擱到三十了,回來就在診所里混日子呀?
哼!
「回家!」他惡聲惡氣的,「回家再收拾你!」
桐桐跟四爺對視了一眼,傳達了一個信息:稍後網吧見。
然後四爺轉身帶著桐桐為數不多的錢,先找個涼快的地方填飽肚子再說吧。
桐桐呢,則跟著林忍讓往家走。
藥店的門開著,側門掛著紗簾。從始至終,林雨苗都沒抬頭。她就跟沒聽見似得,低頭玩她的手機呢,也不知道跟誰在手機上熱聊呢。可可被林陽帶去補習班了,晚上林陽回來的時候,再帶著可可一起回來。
林忍讓吆喝:「每看見老子回來了?不知道泡杯茶呀!」
林雨苗順手拿起邊上垂著的耳機,往耳朵上一塞,繼續她的,表示:我沒聽見。
林忍讓在側門口站了半分鐘,才氣道:「我是欠了你的還是該了你的?」
林雨苗蹭的一下將耳機拿下來,「你說你是欠了我的還是該了我的?怎麼?看我在家不順眼了……不順眼我就走,我還就不在家裡呆著了。」
林忍讓氣的剛要說話,齊芬芳從診所側門出來,「忍讓!」
林忍讓把到口的話愣是給吞下去了,「喊什麼?老子又不聾!」然後一邊往裡走一邊嘀咕,「敗家娘們……生了一群敗家……」
還剩下『娘們』兩個字,他愣是沒說,大概也覺得用娘們這樣的話說親閨女不怎麼好聽。
氣沒撒出去,林忍讓回頭瞪老二,「你給老子進來,好好說你的事。」
進了屋子,空調打開,屋子裡馬上就涼快了起來。
他大馬金刀的坐在家裡那不知道什麼年月弄的木頭沙發上,呼哧呼哧的扇著扇子,「咋的了?人家不要你了?」
「沒!」林雨桐也坐下,決定耐心的著點,「過幾天簽合同……但是合同工的話,一個月也就是三千來塊錢……這些錢……」
「這些錢是不夠你吃還是不夠你花……」那邊直接懟了一句。
「不夠吃也不夠用花。」林雨桐坦然的看著他,「您說怎麼辦?」
「咱家缺你那份工資?」林忍讓也算是耐著性子,再跟老二好好說話。
「咱家不缺我那份工資,但是我缺啊!」林雨桐坦誠的擺手,「我是……真不夠話。」
「你給我算算……你一個月三千,都準備怎麼花?」如果不是齊芬芳攔著,他都得拍桌子。
林雨桐就給他算,「您知道一件穿的出去的衣服,得多少錢嗎?不要好牌子的,就是稍微算是品牌店裡打折款,三千配不齊一身衣裳……」
「你穿白大褂的,裡面穿什麼不一樣?」林忍讓有些氣虛,「平時有兩身替換的好衣裳就行了。需要了就跟你媽要,只要你在醫院繼續干……這錢老子給你出……」
比起沒名氣的時候那賺錢速度,好像還是家裡補貼……來錢更快點吧。
林雨桐儘量忍著啃老的心思,繼續加砝碼,「這要是趕上同事聚會,我們這種剛入職的,您覺得不爭著買單合適?一個月只輪上一回,小一千就沒了。這還不是上好館子吃。」
嗯!正常的人際交往,得掏錢。
林雨桐掰著指頭又算,「同事間婚喪嫁娶孩子滿月老人生病去世……一個月不多算,五百上下浮動。」
嗯!得有。在單位上,不能不合群。
「還剩下一千來塊錢,我得吃飯吧。還不能吃好的……這錢勉強夠。像是我買化妝品還有日雜的錢,只怕還是沒有。」
這又得兩千往裡搭。
感情你一個月掙三千,老子每月得給你五千,你才能在大單位幹下去?
林雨桐攤手,「醫院離家還挺遠,我是出去住呢?還是在家住?要是出去住,得租房。要是回家住,我得有一輛代步車,哪怕是二手的呢……」
所以,這一開口,算上考駕照帶買車的錢,算下來好幾萬。
「也就是從現在到年底,老子得先搭給你十萬,對吧?」林忍讓在二十三度的空調屋裡,氣的汗直往下流。
「也不用這麼多,我可以住宿舍,可以在醫院附近租民房,也可以租個地下室,衣服也能買那種運動品牌的,一兩千一身的……所以,不多要,您給我五萬,今年就這麼著……車就不用買了。替您省一半!」
嘿!
林忍讓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人家那些在醫院熬著的……」
「那是人家願意,人家沒有更好的選擇……」林雨桐趁機道,「所以,我覺得要掙的夠我話,還得我出來自己干……」
放屁!
這大學上的時間長也不好,成書呆子了,「你以為外面是那麼好混的?你說你會看病人家就信你會看病了……輕狂!你掙三千,老子每月再給你補貼三千,補貼你三年……車……車老子自己買一輛,借給你用可以,但是那得是在老子名下……還有,在醫院給我找個對象,得是博士博士後畢業的……一定得把周安民那小王八犢子給比下去……」
周安民是林雨苗的前夫,年紀要比林雨苗大個四五歲,也是醫學院畢業的,家裡的藥店能開下去,沒有有醫師執照的人不行。周安民在這方面是幫了林雨苗,當然,兩人之間有孩子,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事就這麼辦成了。
林雨苗是姐妹幾個長的最好的,養的也嬌氣。姑娘家來個例假,回回肚子疼。本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但是頭一個閨女嘛,又長的那般的可人意,孩子不舒服,大人就說去醫院瞧瞧。可巧了,周安民就是個婦科大夫。那時候周安民也是大學剛畢業,長的斯文俊秀,又有耐心。他家是山裡的……在城裡立足不易,剛好林雨苗又特瞧得上周安民,主動追人家。再加上,那時候確實是傳,這邊村子要拆遷分房云云……林家看上了周安民的個人條件,周安民看上了林家有房,於是……兩人結婚,甚至林家要求入贅,他都答應了。當時招贅了這麼個女婿,林忍讓給了周家八萬塊錢。可不是一筆小錢。
誰知道這周安民心裡藏奸了,這八萬人家當時人家借了他弟弟的手交了首付,月供他供著。再後來,在醫院立足了,人家出國又進修了兩年,徹底的在醫院紮根了。而林雨苗呢,高中都不算畢業了,孩子小的時候就是在家帶帶孩子……啥事沒有。結果周安民跟帶著的實習生好上了,回來要離婚。林家上下都懵了。林忍讓這暴脾氣,當時就打斷了周安民兩根肋骨,周安民也把老丈人告上了法庭……鬧的很不好看的結果就是,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兩口子離婚了。別管林忍讓是不是有過錯,但在婚姻中,周安民到底是過錯方。家裡的積蓄給林雨苗留下了,可可這孩子,林家當然不舍,周安民也主動放棄了。於是,就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林雨苗在家裡跟誰都不怎麼搭話,就跟家裡誰都欠著她的一樣。齊芬芳呢,總是說,當年結婚林雨苗是為了給家裡多要一套房子云雲……可說是實在的,那房子別人也都沾不上邊呀。
林忍讓呢,把周安民是罵了個死臭。
剛好林雨桐也是學醫的,畢竟那時候就想著,有個姐夫在省城的婦幼醫院,這將來林雨桐這工作好安排。結果誰知道,這姐夫沒當到頭,林忍讓心裡憋氣,想憑著閨女爭回這口氣呢。
家裡倒貼著叫去上班,暫時這事絕對說不通。
你沒有中醫資格證之前,不能隨便亂行醫。你也不能說跟算命的一樣在街上擺攤位去吧。
短期內,醫院還得去。至少得在考到這個證之前。
關鍵是,不能叫四爺繼續住那屋子了,那地方,連個空調都沒有。只有個破吊扇……那玩意在蒸籠一般的屋子裡,一點用也沒有。
林雨桐也不好意思真要人家這錢,「這麼著……您一次給我這半年的,三六十八,給我一萬八……到了年底,我還你兩萬,帶利息的。打欠條也行!」
肯鬆口了!
林忍讓鬆了一口氣,「給你三萬!老子馬上去給你轉。明兒你就利利索索的給老子上班去。」
然後也不顧大中午的天正熱,踢踏踢踏的又出去了。很快,手機提示音,進賬三萬。
要麼說人願意啃老呢。
真的!啥錢也沒這錢來的容易。
撒潑打滾耍賴,比工作省力多了。
好吧!錢到手了,也不著急了,她主動起身,「想吃什麼?我去做……」
「你哪會做?」齊芬芳起身,到了院子外面喊林雨苗,「苗苗,你今兒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然後那邊沒搭話,可從側門緊跟著卻出來一個戴著圍裙的女人,她是在門口馬路邊上擺攤賣涼皮的,「一碗涼皮,兩個油酥餅子,一瓶汽水……一共十一塊。嫂子,苗苗說她今兒還沒開張呢,手邊沒零錢……」
齊芬芳沒言語,從兜里摸出零錢來,給了三十三,「再來兩份一模一樣的。」
「還有我呢!」林雨苹蓬頭垢面的從屋裡出來,才睡醒,「我要一個餅子兩瓶汽水,那多出來的五毛錢就算了……老在我們家門口擺,天天都是味兒……」
嘚!飯也不用做了。
馬路邊擺攤賣的,好吃也算好吃吧,就是辣油油的很,有些膩。勉強吃飽了,她就出門,得找四爺去呀。
剛才沒來得及留手機號碼,只進了網吧問人家前台。結果前台指了包間,「在裡邊呢。」
四爺把工作給辭了,沒幹滿一個月,人家也不給錢。他也不要,用前半月的工資,抵我後半月的上網費用就行。
林雨桐去的時候,四爺正在瀏覽兼職網站。
什麼APP定製,交易源代碼等等。她隨意的掃了一眼價格……哎呦!還真不低。
在這裡找的,不一定是什麼大企業。單子也不一定大,幾千的,幾萬的都有。林雨桐就看見四爺不拘多少錢的單子,沒人接的,只要時間估摸著差不多的,都接了過來,接了五單,總價在□□萬。給網站百分之二十的提成,還有六七萬呢。
「幾天能做完?」別累著呀。
「初期,不複雜,最多三天。」四爺說著,就關了網站,「怎麼?急著用錢?」
「我手裡還有三萬……」不急著用,「走,找個酒店……你在酒店先住上三天。」
裡面帶電腦,不比這裡舒服?
也行吧。
乾脆關了電腦,起身往出走。尹振在這裡幹了半月,內向,也沒別的朋友。如此正好,來去沒人關注。
結果剛從網吧出來,手機響了。
四爺的手機,不是智能的,就是一款老年機,聲音賊響亮。
來電顯示是甜甜,四爺皺眉,掛斷了電話。
這邊才掛斷,電話又響了,四爺這次接了起來,還沒說話呢,那邊就傳來委屈的哭聲,「你怎麼不接我電話……你快過來呀,我在火車站,錢包被人給偷了……」
「我沒錢!」四爺回了這麼一句,就掛了電話,將號碼拉黑。
別的還罷了,親人是沒辦法,就怕的就是這種前任。這倆倒霉的,都被對象給踹了,這要是還好著,可真麻煩的很了。
不同的是,那個李典是怕林雨桐糾纏。而這個甜甜,好像是不被糾纏有點不甘。
一一年了,到處都是賣手機的店,林雨桐乾脆進去選了一款中檔的手機,又選了新號碼。舊的手機淘汰,新號碼只告訴必要告訴的人就行了。
換好了,給四爺卡上挪了一萬五,剩下的她自己留著,這才去了酒店。
四爺這身體,是剛中暑的,林雨桐下去又賣了藥,叫他先歇著,睡一覺起來再說。她則去邊上的商場,給四爺買了幾身衣裳。這原身身上的衣裳,感覺像是五六年前的。
給送到酒店的時候,四爺正睡的沉。
林雨桐給把了脈,不僅是中暑,還有嚴重的營養不良。
結果林雨桐還沒吵醒四爺呢,四爺的新手機又響來,一看來電顯示:房東。
房東?
四爺迷迷糊糊的接起來,接過桐桐遞過去的水,那邊就說話了,「尹振換號碼了?幸虧你發簡訊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趕緊回來……你女朋友來了……要我給開門……」
「您可別開。」四爺就道,「我跟她沒那麼熟……您等等,我這就回來。」
怎麼回事啊?
四爺擺手,「別提了,兩人一個村的。這尹振比何甜甜大兩歲,高三補習班認識的。後來好上了……一個城市的,但都是家境不好的……見面的機會也不多。何甜甜早一年畢業,後來又考了個什麼導遊證花了大半年,現在也才工作了沒幾個月……之前提分手,尹振沒答應。好像人家又交了男朋友了……他被人家分手了……」
突然又找過來了。
那就回去看看,林雨桐先回去,四爺過五分鐘再回去。
回去的林雨桐見到的是個看起來也還算是樸實的姑娘,拉著行李箱站在院子裡,低頭看手機。
林雨苹跟林雨桐小聲八卦,「別管多窮,只要長的帥,還是不愁沒女朋友的。」
林雨桐瞪她:「少胡說八道。」
她遞了小塑料凳子遞過去,「要不要到家裡坐?」
何甜甜接了凳子,「沒事,我在院子裡等。」
剛坐下,四爺就回來了。
何甜甜站起來,四爺朝樓上指了指,「六樓,有話上去說。」
何甜甜點頭,然後將行李箱往林雨桐跟前一推,「麻煩在這裡放一下。」
民房裡的六樓樓梯,陡峭的很。樓梯口對著水房和廁所,這麼多人共用的,再怎麼打掃,味道都不是很美妙。而且,這裡多住的是民工,沒那麼講究的。有早回來的,光著膀子進進出出的。每個房間都是開著門的,這樣才能稍微通風一點。
一身大汗的爬到六樓,拐進位置最不好的房間,用要是打開門,然後開了燈,開了風扇。
裡面一張床,一張摺疊小桌,牆角兩個破舊的行禮包,拉鏈壞了,衣服隨意的在裡面塞著。牆上訂著鐵絲,鐵絲上拴著塑料繩,繩子上晾著內褲和襪子。怕水濕了地板,塑料盆擺了一排在接水。靠著牆是一米五的床,沒有褥子,就是一床涼蓆,一個夏涼被,沒有枕頭,枕著一摞子書。
「這就是你準備的房間?」何甜甜站在門口,這房間一覽無餘,「你叫我跟你住在這裡?」
四爺沒說話,這姑娘大概要走,到了車站突然猶豫了。應該是還想為感情掙扎一下的吧。結果到了村頭,進了院子,看了環境,就心灰了。許是想過留下,可看了環境,卻沒有帶行李上來,其實就是心裡有了決斷了。
他點頭,「大學剛畢業,能有個立足之地,就不錯了。」好歹沒跟爹媽伸手要錢。
「那你打算在這裡住多久?」何甜甜垂下眼見,「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你現在做的是什麼工作?月薪多少?你知道現在的房價一平米多少嗎?咱們考出來不容易……我回去了一趟,我媽還說張家那誰誰誰,一個月給家裡多少錢呢……我到現在都沒給過家裡一分錢……我不想一輩子過的跟那些打工的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吧?」說著,語氣一頓,「我昨晚……還給你打電話了,你迷迷糊糊的說什麼不活了……你要是這樣,我覺得挺沒意思的。你上進還罷了……到了社會上,你要是還跟在學校一樣單純……真不行了。你都二十七了,我也二十五了……我等不起了……所以,咱們好聚好散……我爭取了分公司的崗位,雖然要去外地,但待遇不錯……還有,咱們談過的事,家裡一直也不知道,我希望你回老家的時候別亂說……」
然後頭也不回,抬腳就往下跑。
小小的民房出租屋,將這姑娘給嚇跑了。
四爺將裡面的東西收拾了,衣服什麼的都不要了。直接帶下去扔了就行了。至於書,哪裡會有沒用的書?這都是大學的課本,寄存在桐桐這裡。再就是畢業證,身份證等等的東西,往隨身的包里一塞,齊活了。
再下樓,何甜甜已經不見了。四爺將書先放在一樓的牆角,跟桐桐說了一聲,然後才示意:我先回酒店。
好!隨後我就到。
隨後林雨桐沒能到,正吃午飯呢,電話響了,醫院的電話。高速路口發生連環撞車事故,據說有一輛是災禍的卡車,一輛是大客車,客車上都是人。
出事了還管辭職不辭職,當然是救人要緊了。
救護車正拉著重症患者往醫院送,省一院的急診掛著急診中心的牌子,這邊的任務最重。
趕緊的,什麼也不說了,趕緊走。
沒車就是不方便。
林雨苹扔下筷子,「走!二姐,我送你。」
她拎著兩個頭盔,扔給林雨桐一個,騎上她的摩托叫林雨桐上。
對了!這姑娘還有這麼一個愛好,那就是賽車。這摩托是改裝過的。
城區里騎摩托車,一個小時的路程,愣是被她半個小時被彪到了。我的天啊,這原主的身體素質,差點沒給吐出來。
急救中心門口,各科室在值的醫生都到了。
帶著林雨桐的是姚大夫,今兒請假不假辭色的就是她。不過見林雨桐帶著頭盔往裡跑,臉上緩和了一些,「快!」
換衣服,認真的洗手,這一整套是不能丟的。
從裡面出來,正趕上救護車上抬傷員下來,這種車禍,最多造成的就說內外傷,內出血外出血。
像是林雨桐這樣的新手,一般就是聽上級醫生的,人家怎麼吆喝怎麼做。她呢……因為年輕,這會子跟個體力工作者差不多。
但她都怎麼幹的,還是有人瞧在眼裡。至少外科左主任就發現,她經手送來的病人,都是出血得到控制的病人。你再細看她,她的手總是恰當的摁在合適的位置上,然後人也是各種的姿態。踩著推床趴在病人身上的,甚至蹲在床上騎在病人身上的姿勢都有……
那就是說,至少她的止血手法,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她送了七個病人,情況都類似,這就很有意思了。
這幾天,急診中心都是忙碌的,車禍的危重病患,還有日常接待,大手術她是沒戲的,不過是沒放在處置室里,做不做類似清創手術這樣的活。但是想休息,那是做夢。累了就是值班室的床,歇著唄。
跟林雨桐一塊被留在急診的,還有同班同學姜敏。她這回也被合同了……編制是沒戲的。兩人在大學關係就不錯,而且不錯了八年。她這會子氣道:「我猜你昨兒就是去找李典了?怎麼?心裡還是放不下?」
「放下了!」林雨桐用酒精凝膠擦了手,「主要是……合同工……那點工資,幹著沒勁。突然就不想繼續混日子了。三十歲……咱是真沒覺得大。三十歲怎麼了?可想想……合同五年,三千的工資鬧不好得拿到五年後……」
「別只盯著自己的工資呀!」姜敏悄悄的靠過來,「那什麼……咱們醫院績優股不少呢!選一個……那個誰……神經外科那個,留洋回來的的博士後,你知道人家一次飛刀多少錢嗎?兩萬都未必排的上。之前流轉到那邊,我就發現,他對你挺有意思的……」
快禿頂的那位吧。
拉倒吧!我還是更喜歡小鮮肉。
這幾天,不給放假,不能請假,不能回家,人命關天。林雨桐也只能跟四爺打電話說說情況,家裡那邊倒是挺高興,還叫林陽順便捎回來幾件換洗的衣服。
忙完了,合同也該簽了。
現在不是林雨桐不願意簽的問題,而是這次里沒有林雨桐了。
因為之前請假?
姜敏氣道:「我找她去。」
是說著姚大夫。
一個大夫是管不了這個事的,只怕是有人要替代,正找錯處呢。平時表現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醫院聘用誰,那是人家的決定。
嘿!我不相干跟你不要我,是兩碼事吧。
林雨桐才拉住姜敏,值班室的門就被敲響了,「我可以進來嗎?」
是外科的左主任。
「小林啊……」左主任遞過來幾張紙,「你看看……要是願意,就簽個字。」
啥玩意。
還是一份合同,不過合同期是一年的,試用期三個月。合同到期,只要不出現醫療事故,隨時續約。
左主任笑眯眯的,「小林可以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再簽也成啊。」
很寬鬆。
然後人家真就不催,轉身就走了。
姜敏低聲道:「要不是左主任是軍醫出身,作風一向正派,我都懷疑是他看上你了。」說著就催,「趕緊簽啊,等什麼呢?」
等什麼呢?我得跟四爺商量商量啊。
四爺那邊都交了一批工作了,錢稍後兩天就到位,他就問說,「你要是不在醫院幹了,偶爾想在外面住,你怎麼跟家裡說?」
也是!林家自從出了林雨苗小小年紀主動追男人的事之後,對女兒的管教就嚴厲了。尤其是林雨桐和林陽這樣的,在林忍讓的眼裡,那就是在學校讀書讀傻的,最好哄了。他老是怕他家的姑娘再被人渣給騙了。夜裡不回去,他能把你認識的人都找一遍。
怎麼也得有一年的緩衝期。
反正醫院工作是忙,值班更是常事。在外面不管做什麼,自由度相對高一些。
那就先干一年,順便再考個證。
再有就是,林雨桐瞧瞧的蹲在四爺身邊,「你看你胸口了嗎?」
能不看嗎?「沒什麼印記,也沒覺得哪裡不舒服……」
是啊!
「但你要說那玩意真就晃了咱們一下,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林雨桐低聲道,「這會不會是想故意麻痹咱們?」
它想麻痹,你就叫它麻痹,是狐狸總會露尾巴的吧。
說著,四爺像是想起什麼了:「你那邊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
林雨桐恍然,是說原身的感情糾葛吧,「在同一個醫院裡,不過沒事……」
「那算了別簽了……」
我這都簽了,給人家左主任都發了WX了簽好了合同明兒給他送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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