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平板電腦,段奇瑞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長時間地盯著平板電腦屏幕了。
這時他的老伴從外面買菜回來,看他坐在沙發上發呆,皺著眉頭一臉的奇怪。
段奇瑞只有一個夫人,名字叫何音,他們的婚姻是從以前純潔的革命友誼發展過來的。
當年段奇瑞還是個小班長的時候,何音已經是他們所在那個師的上尉書記。
不過後來段奇瑞平步青雲,何音倒是沒有怎麼升官了,畢竟她這個上尉書記的上限太低,就是一個文書而已。
一直到戰爭結束前的最後一年,段奇瑞當上了師部參謀長的時候,她還是個上尉書記。
到了後來,戰爭結束了,段奇瑞在西南軍部任職的時候,他夫人倒是先到了金陵軍區做起了圖書館管理員。一直到段奇瑞回到金陵的前一年,她才被提任到財政科做科長。
但是不論如何,她也是經歷過戰爭年代,上過戰場的。
拎著菜回到家,看見段奇瑞在沙發上發呆,何音奇怪道:「老段你怎麼大清早地在這發呆呢,看到什麼新聞了?」
段奇瑞被打斷思緒,抬頭看見自家婆娘,晃了晃手上的平板電腦,「不是什麼新聞,莊言不是發了新書嘛,我剛看了。」
何音把菜放進冰箱,順便洗了洗手,然後一邊擦著手一邊往段奇瑞身邊走,「莊言新書?我還沒看呢,新書怎麼樣?」
段奇瑞沒急著回答,而是笑著說道:「我先不告訴我的感受,我問你,鐵心這個人你知道麼?」
「鐵心?」何音搖了搖頭,「沒這人印象。」
「唉,就是那個紅色文學家,上次寫了一篇文章,叫做《父親是個兵》還是啥的。」段奇瑞提示道。
何音似乎想起來了,「哦,好像是有點印象,聽說還拿過蒲松齡獎,怎麼問起他,這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段奇瑞嘿嘿笑道:「有關係,這個人公開評論了莊言的新書。」
「怎麼說?」何音好奇道。
「一如清水,毫無餘味。」
何音驚訝道:「評價這麼低?這個鐵心這麼直接?」
段奇瑞搖了搖頭:「他倒也給自己留了後路,評論裡面並沒有指名道姓提到莊言。我猜後面如果有什麼變故,他估計要改口。」
何音也笑道:「人家都沒有指名道姓,偏你們自作主張給他戴了頂帽子,說不定人家就根本不是評價莊言新書的呢?」
段奇瑞翻了個白眼,「要戴這頂帽子的只能是他自己,別人就是給他戴也戴不上去。昨天莊言發新書,轉頭他就發這樣的言論,是個人都會聯想到了。你想想看,如果他不是針對莊言的話,那為什麼事情過去一晚上了,鬧到了這個地步,這傢伙還是沒有出來澄清?」
何音也知道這些所謂「文人」的德性,她雖然之前在政府裡面拿筆桿子,但是對於這些天天抱政府大腿的紅色文學家也是不屑一顧的。
「就算他是真的針對莊言的,你倒是給我說說,莊言的書到底怎麼樣,真的是一如清水,毫無餘味?」何音說道。
「恰恰相反,事實是暗藏洶湧,意味綿長。」
「呵,你的評價倒挺高的。看來是這個鐵心不識貨了?」
段奇瑞卻笑道:「同一本書,每個人看都有不一樣的感受。原本他認為這本書不好,只說自己不喜歡即可,或者大可不必要說出來。即便是要說出來,也不應該這麼遮遮掩掩。即便遮遮掩掩,也該謙遜有禮。他可倒好,這麼撂下一句話來,居心叵測。」
何音點頭,「確實是有些居心叵測,那莊言沒有做出回應?」
段奇瑞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大概莊言也覺得他是跳樑小丑,不予理會吧。」
「既然人家都不予理會,咱們也別操這個心了。你別急著說,你就不說我都知道你想幹什麼,上次你為莊言罵人的事情我還記得。」何音說道。
「小何你先別急,聽我跟你說說。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純屬我自己痛快,但是這次不同。我是真的看了這本書非常有感觸,才想著出面說幾句。我也不罵人,既然別人不喜歡可以說出自己的看法,那我作為一個喜歡這本書的讀者,又為什麼不能表達一下自己的觀點?」段奇瑞說道。
何音奇怪地看了段奇瑞一眼,說道:「我有些好奇了,這本書到底寫了什麼,讓你變成這樣?」
段奇瑞吸了口氣,端起杯子想要喝水,可是發現杯子裡面的水已經涼了。
何音看到要去給他重新倒,卻被他擺手阻止,「別忙了,你先坐下聽我給你說。我確實是被這本書觸碰到了,你還記得我們連的那個老李麼?」
「記得,最老的那個。」
段奇瑞笑道:「嗯,老李是年紀最大的,我到連裡面當連長的時候,他就已經四十三歲了,當了十幾年兵沒有升官,一直是個大頭兵。我雖然是連長,卻是個娃娃兵,那時候才十八歲都不到。也是虧了老李這些老大哥,不然就憑我自己,連隊早就散了。」
說起從前的事情,段奇瑞眼裡滿是回憶的色彩,何音也被他的話帶到了過去,開始回憶起來。
「老李年紀最大,也是最忠實的。他沒結過婚,更沒有孩子,那時候咱們每次領了軍餉之後,大家基本上都寄回去給了父母,自己只留下一點。有時候吃的用的不夠數了,都是老李接濟的。」
段奇瑞說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眼神裡面都是溫情,可是說著說著,忽然眼神就變了。
「那場仗是在碭山打的,我們團接到命令必須當天攻下附近的一個敵人據點。本來得到的消息是那個據點只有三十人到四十人把手,只有步槍,沒有重火力。可是等到真的打起來才知道,人tmd都藏在了裡面,槍聲一響,呼啦啦出來一大堆,重機槍,迫擊炮,等於一個加強營。」
「碰到這種情況,團長只能叫大家撤。我們連隊被任命拖在後面殿後掩護大部隊撤退,我知道那是送命的任務,但是我接下任務二話沒說。這種任務總要有人做,我們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就不是?」
這個故事何音聽過很多次,但是她始終沒有插口,由著段奇瑞一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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