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是當事人能力所不足。
也許文學作品需要邏輯,但真實生活不必。
現實可比一句蓋棺定論的結論更加殘酷,有太多哪怕拼盡全力也達不到的目的。愛不得,恨無能,憎別離,惜無常……
哪怕他人眼中僅憑几個人的力量阻止了幾乎蔓延整個世界的戰爭的七個背叛者,就算是年紀最小的加布里埃爾·凡爾納,也有悔恨不甘與痛苦,更有逃避的迷茫與妄想。
單從港口黑手黨的人員構成來說,有多少人是心甘情願、歡欣鼓舞加入其中的成員呢?
除了高高在上具有指派權利的幹部與中高層,難道作為炮灰和無用廢品的成員不存在嗎?
總有人不願意去做的,去參與的。
但不願意,又能怎麼樣?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別無選擇,有太多來不及做選擇!
但是啊,白川泉還是會產生念頭、忍不住懷疑,被這樣的垃圾都能發現自己的真實想法,難不成自己的偽裝真的如此拙劣?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如果對他的了解達到了Ace的地步,也許並不會依舊保持著如今風平浪靜的模樣了吧。
怠惰但是能夠完美完成工作,那麼怠惰也是完成任務的一種手段罷了,並不稀奇,或者值得牴觸。
身為前任港口黑手黨五大幹部之一,太宰治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隔三差五實驗自殺想法,浪費大量人力物力,造成不良風氣,恐嚇組織內外成員,積極挑釁港口黑手黨武鬥派最強的成員中原中也,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不也同樣沒有任何反制措施。
為什麼?
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年輕的太宰治能為組織帶來的價值已然超過了他個人的小小興趣。
對於現任首領森鷗外統御的港口黑手黨而言,價值,或者也可以說是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指標。
因此僅僅為港口黑手黨付出了底層員工能創造的價值的織田作之助才不必商議地被推上了被放棄的一端作為籌碼——哪怕酒紅髮青年真實水平並不弱。
但是,此時此刻,Ace,被這名第一次見面、僅僅在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閒談的話語中提過的男人——順帶一提,白川泉在此之前對這個人的標籤是「石川啄木的追求者」「賭徒」「冤大頭」——發現了真相,強烈的不快從白川泉心底湧現。
也許是當局者迷,第一次接觸港口黑手黨、懷著不懷好意的心思的Ace,居然是看得最清楚的人。
Ace沒有必要了解平日白川泉在港口黑手黨做了什麼,給這個組織曾經帶去什麼利益。
利益交換得到職位的港口黑手黨新任准幹部只看白川泉是如何做的。
哪怕用腳想,白川泉也知道他在港口黑手黨內最廣為人知的評價是什麼——
並不幹活。
這個標籤配合上港口黑手黨並不是一個多麼仁慈和善的正經組織,似乎足以讓其他人聯想太多。
底下的小兵會認為白川泉定然有不一樣的手段,才能維持自己的地位——因為他們深知港口黑手黨的殘酷血腥。
Ace不同。
這個男人是個嫻熟的賭徒,擇機和傾盡一切對他而言並不是罕見的事情,他如此狂傲,以至於一眼就看見了如此顯眼的白川泉。
底下的人會費勁心思揣摩上級,上級卻不然。
不同階層的人們無法互相理解,甚至於他們的利益是相互衝突的,更不提立場。
Ace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這個未尚成年就當上如此龐大組織財務負責人的年輕人的底細。
白川泉看起來舉重若輕,是因為他已經做過許多事情,付出過犧牲。
權力是一部分。
良知是一部分。
昔日入職時隸屬於港口黑手黨五大幹部之一尾崎紅葉專用的刑訊小隊的少年逐漸長成了如今風輕雲淡行走在黑暗之處追逐自我心靈定位的年輕人。
他不沉淪,也不情願,不是得過且過,只是除此之外看不見其他道路。
白川泉素來順心而為。
也意味著……
並不相信,除了自我心靈之外的外界。
誰來定義規則,定義正確和錯誤?
法典麼?——那幾本東西每隔幾年都要修改一遍。
既然如此,相信自己心底的聲音就夠了吧?
人們的真實動機、感受和需求,如此一目了然。
不同的立場造就不一樣的行事,擅長此道者拿規則包裝行事正當性,白川泉卻撕開外部,能看見真實,以至於無法確認這個世界的合理性。
森鷗外和太宰治是洞察一切並擅長操控它們達成目的的人,白川泉不然。
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只不過是理解卻不接受。
悖逆價值觀的事物,不需要圓融。
「呯!」
就在這時,一聲巨大的砸響聲出現在會議室中!地下樓層陰冷的氣流一瞬間灌了進來。
特殊會議室大門的方向……傳來恐怖的劇烈聲響。
特殊會議室內的一群人還沒從方才的驚恐中逃離,睜大了眼看著緩慢倒落在地上、已經上完舵鎖的高厚度精鐵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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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坐在會議桌一側的黑髮年輕人抬頭看去,藍色眼瞳微眯,用手攏了攏襯衫之外的淺色大衣,水野似乎看見他微微挑眉,隨後表情變得無辜而正常,一掃先前的冷淡平靜。
「這、這可是港口黑手黨保密場所專門使用的材料……」
顫抖的聲音自水野身邊傳來。
水野瞥向說話的那人,見他渾身發抖,但水野知道他並不是害怕,反而是一種安心的感覺。
見到了港口黑手黨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身影,連水野旁邊和他同樣倒霉去見了准幹部Ace的傢伙都膽大了起來。
港口黑手黨內,幹部的權利,自然能壓制准幹部,何況,來到這裡的這個人是……
雖然這麼想著,也知道這個特殊會議室里除了Ace以外幾乎沒有人不這麼想,水野的目光卻不由落在了房間裡唯一一名文職成員身上。
「喂,白川你這傢伙,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卻讓所有人更是背脊不自覺挺立,只差冒出冷汗,「我一回來就聽到你們在組織里做這種事兒,挺能幹啊!」
說話的年輕人哼笑著,腳步非常輕盈,語氣絕對算不上好。
「誰能給我介紹一下,這位……」戴著手套的手拉開椅子,小縷打理精緻的橘發落在脖間,貼身襯衫外是黑灰馬甲的年輕人自然而利落地坐下,「又是哪位新成員?」
被投以注視目光的白川泉施施然放開了壓制紫內襯短西裝的瘦高男人的魔術力場,無視Ace此刻還癱倒在地面上流露的丑相。
「中原大人怎麼來了,啊,是財務部門的內部矛盾……」
「我正在幫社長解決害蟲,想必社長一定會感謝我的吧?」
白川泉說。
「……什麼……社長?明明是……首領……自己給我的……承、承諾……」
Ace捂著腫脹的臉抬起頭,磕磕絆絆地發言,眼中滿是怒火。
「你就是港口黑手黨五名幹部之中的中原中也?身為下屬需要服從首領的命令吧?首領明明給了我整個財務部門的統領權,這小子竟然敢以下犯上!黑手黨叛徒的罪名是什麼,就算他求饒我也不會原諒的!」
港口黑手黨對叛徒的處理方式,白川泉當然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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