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著椅背,漫不經心,似乎要睡著闔眼的模樣——大寫的「輕蔑」二字。
「審時度勢……藍登醫生是個很會把握機會的人。」
警衛員的話語還在腦海揮之不去,白川泉拉過遊輪套房另一把椅子,在回話前先環視了一周房間布局——
顯而易見,調查團成員配備的頂級遊輪,每個房間都按照入住者的喜好布置的,馬拉美房間隨處可見的書稿、筆記,在這個房間連影子都看不見,反倒是衣櫥和鏡子占據了一面牆壁,另一面則是能一眼望見藍天的單向窗。
在只有白川泉能看見的視野里,起霧般浮現幾行字。
【傲慢的歐洲市民面前,你應該——】
【a.用法語交流。】
【b.用英語交流。】
「我被帶上船後不太方便離開。」白川泉斟酌詞句,慢慢用法語開口——他知道接受過上流教育的歐洲人大多聽得懂。
藍登慢悠悠地說:「不必用法語,英語就行,我能聽懂,呵,沒有頭腦的法國也會在日本安插間諜嗎?」
言語中一副非常瞧不起的模樣。
白川泉一噎。
聰明反被聰明誤。看藍登一副處處彰顯豪奢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美洲北部來的暴發戶,又看系統有意無意點出的「市民」,他還以為……
白川泉換回日語,也不管眼前的男人聽不聽得懂,好似完全忘記了警衛員暗示的討好順服姿態,眼中出現一抹笑意。
日本少年有著一張非常漂亮的皮相,挑起眉時藍色眼眸里清淺的笑意簡直比藍登手中的美酒還醇香,更不提少年此時背靠椅子,身體卻微微前傾,自然挺拔卻無形幾分紆尊降貴,高傲在內,禮節於外。
……即便容貌會被男女貴族追逐,也不可能淪落為他人玩物,一眼能看出底氣所在的輕慢。
藍登覺得有些不對了。
亨利·詹姆斯是個見不得孩子捲入大人紛爭的人,這事兒他早就知道——突然出現個沒有成年的生面孔被領過來也不算什麼意外之事。
不同於兢兢業業攀附修習的藍登,亨利·詹姆斯這個美國人在戰爭時期就加入了英國海軍,與還沒發達的藍登交上朋友——哪怕現在的藍登善於籌謀、升職加薪、青雲直上……
那傢伙卻因為不是土生土長的英國人而晉升渠道受堵,想來也有幾分鬧心。
但一碼歸一碼,藍登一心想往上爬走進的上流社會,那傢伙倒早早不自覺就登堂入室——可見一個好的異能力真的很重要。
藍登只能這麼感嘆。
白川泉見作態有效,暗暗鬆了口氣,反而身體更加放鬆,自然地倚著扶手。
他其實聽懂了警衛員亨利·詹姆斯的話——或許說話時本人也沒指望白川泉能懂幾分。
審時度勢——指藍登慣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只要有利可圖,他就是最親切的朋友。
把握機會——面對潛在的大人物,藍登會選擇下注的可能性遠大於無動於衷。
賭徒是不會因為一次的風險選擇放棄既得利益的——即便沒到手,曾出現過的,也該是囊中之物。
因此失去只會十分可惜。
更何況……職階最高——賭徒已經收穫過一次暴利了。
贏過的人,反而比之前更不願輸!
第一時間將藍登的人物畫像揣摩得七七八八,白川泉下一秒露出了難過的表情,好似有些沮喪:「藍登先生,我想向您尋求幫助。」
黑髮日本美少年說。
憂傷的神情下,是一閃而過的自若笑意。
藍登像是變了一個人,從椅子上站起身,將啤酒杯擱置在矮柜上面,緊靠著雕花畫框,畫框裡說拍賣會上買回的高價油畫。
藍登說:「瞧你說的,自由的大英帝國可不是法國那群死腦筋,向來開放包容,我非常樂意為你效勞。」
白川泉也笑起來:「那真是太好了。」
感謝白麒麟先生……兩次。
富家公子哥做派。
還有,虛張聲勢。
噓。
白川泉站在甲板上,從舷梯上悠悠往下走,直到最後一節台階停住。
「太感謝你了,藍登先生,你真是一個好人,一名善解人意的紳士。」
白川泉笑得燦爛。
藍登來而有往,含笑拍拍肩道:「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是誰,但我想,你應該記住我的名字了,是嗎?」
「藍登(random)先生真會說笑。」
白川泉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笑著說。
藍登反而因為這樣的態度心下更安定了一些,笑容也更加誠意:「需要我送送你嗎?」
「太麻煩藍登先生了。」
「不麻煩。」
「那……好吧?」白川泉頓了頓,沒給藍登說話的時間,很快說,「還是算了,藍登先生作為遠道而來的大英帝國客人,怎麼能在我這種小人物身上耽擱時間呢?」
白川泉是故意的。
越是強調「小人物」,藍登心裡那個模糊的猜測越是真實。
不管是不是真的,藍登想要它成真,所以才有了這一幕。
「那好吧。」
藍登鬆口也很快,像是不願惹惱了貴人。
轉身分離之際,兩人都心滿意足。
「啊,脫身了。」不知道會不會給中學老師馬拉美先生引去一些調查的目光,如果有,那可就太好了。
「日本哪家的孩子,和調查魏爾倫的事有關?」思忖著作風,藍登笑意不改,指尖不動聲色輕抿,將半根黑色的髮絲藏入指縫,不貼近細看,什麼都看不出來。
——王侯公卿,藍登最樂於花心思的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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