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滿是熊熊的火焰,這些火焰甚至能燃燒大道,這便是為什麼沉香還需要祭出白蓮燈的原因。
沉香警覺了,多年遊歷的他深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不祥。
他決定穩一點,不往上走了,準備原路返回,南方火山和火屬性秘境、小世界多了,不必在這裡死磕。
他剛剛轉身,整個火焰山的靈氣便開始躁動起來,熊熊三昧真火竄起千丈高,直衝雲霄,將半邊天穹染的赤紅。
沉香臉色大變,縱然還在寶蓮燈的庇護之中,他也感覺自己的身體灼熱,好像隨時要融化。
即使沉香在洪荒之南待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這是火焰山爆發了。
過去的沉香不是沒遇到這種情況,憑藉寶蓮燈護體,等閒火山爆發根本奈何不了他。
這火焰山不同,山上的三味真火至少也是大道凝聚的真火,足以灼燒生靈的根本大道。
也就是說,這火焰山可能和聖人有關。
沉香暗罵一聲晦氣,寶蓮燈瞬間祭起,萬朵青蓮綻放於虛空中,比之十年前不知道凝鍊了多少倍,青色的蓮花飄散,晶瑩剔透,好似冰晶,落英繽紛,好像實質一樣。
花瓣灑落,窸窸窣窣,看似柔軟,卻將狂暴三昧真火輕易擋住,不得寸進。
隨後,沉香顧不得其他,化作一道光,向著山下的方向遁去。
這時,火焰山已經迎來第二次噴發了,它好似一支筆,在蒼穹之上肆意的潑墨,赤紅色的燃料潑灑天空,方圓百萬里生靈絕跡。
滾滾黑煙沖天而起,浩浩蕩蕩,將大日光芒都遮住,這方圓百萬里好像換了一片天地。
這股威勢實在是太駭人了,准聖之下進去,瞬息之間就會被燒成灰燼。
若是平常,百萬里之遙也不過是寥寥一步罷了,可是現在,在這浩浩蕩蕩的天地大勢之下,他每前進一步,都要承受莫大的壓力。
突然,他又看到了那頂著豬頭的奇怪修士,外面三味真火鋪天蓋地,可那位竟然如同閒庭信步,這浩蕩的天地之威好像對他來說毫無作用。
沉香見到這一幕,頓時好像看到了救星,也不管了那麼多,直接大聲吼道:
「前輩,救命啊!」
朱八戒轉身,便看到了頭頂寶蓮燈的沉香,頂上萬朵青蓮已經被燒成了殘燼,身上極品仙器級別的衣衫也破破爛爛,靈光已經暗淡,看起來已經廢了。
他本來也不想多管閒事,一尊准聖,來火焰山都不調查一下的嗎?這種人,死了也活該。
就是不死,在殘酷的洪荒之中,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可一看到沉香頭頂的寶蓮燈,感知到那有些熟悉的氣息,朱八戒還是出手了。
他伸出略有些粗糙的手掌,直直插入火海之中,不見有什麼寶光泄露,也不見有什麼護體罡氣,純純以肉身之力,便可以縱橫這可怖的火海。
手掌好像穿破虛空,直接出現在沉香頭頂,已經被灼燒的殘破的青蓮頓時破碎,可三味真火卻並未燒到沉香身上。
那手掌好似天穹,將所有三味真火隔離,將沉香一把抓住。
沉香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再次醒來,已經到了朱八戒身邊。
他顧不得打量眼前這修士,急忙拱手拜了一拜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還請前輩留下名諱,晚輩日後定然報答!」
「貧僧朱八戒,救你也是看在故人面子上,用不著感謝!」朱八戒淡淡道。
沉香這才有閒暇來觀看眼前這人,他面目兇惡,赤目獠牙,活脫脫一個野豬成精。
可那一雙眸子若是如同深井之水一般平靜,不起波瀾,仿佛萬事萬物皆是不繞於心。
周身衣衫破破爛爛,似是道袍,又似袈裟,胸前帶著一個長生鎖,散發著瑩瑩毫光,看起來就不同凡響。
沉香從那長生鎖上感受到了和寶蓮燈差不多的氣息,很明顯,這也是一件極品先天靈寶。
看著沉香打量自己,朱八戒也沒有生氣,只是問了一句:「你與三聖母是何關係?」
「家母華山三聖母,前輩可識得?
沉香一臉期待的看著八戒,眼前這人強橫的不講道理,這需要他出全力都抵禦不了的三昧真火,對於這豬妖來說竟然毫無威脅。
若是他和自家母親有舊,或許就可以提前救母親出來了。
迎著沉香的期待的眼神,朱剛鬣不為所動,淡淡道:「原來如此,三聖母都已經有了子嗣!
仙凡之念,也不知那位司法天神,作何處置。
說來,三聖母對我們師徒,也是有恩之人啊。
你師尊是誰?」
「家師鬥戰勝佛!」
「弼馬溫?」豬八戒脫口而出,隨即小心觀察了下四周,才暗自鬆了口氣。
要是被那小心眼的猴子聽到,他這一頓是免不了的。
「咳咳,原來如此,你可稱呼我為師叔,對了,我還有要事,暫且別過,我會留下一道結界守護你,直到火焰山重新歸於平靜!
最後,叮囑你一句,日後行走洪荒一定要小心,我尚且沒有感知出來你有護道人,今日若不是我在此處,又恰好與這寶蓮燈的主人有舊,這火焰山便是你的葬身之處。」
說著,豬八戒身影已然消失,沉香搖了搖頭,就地盤坐,開始參悟虛空中濃濃的火焰法則。
大危機之中有大機緣,火山爆發是可怕,可同樣的,在火山爆發期間,也是火焰法則最活躍的時候。
時間轉瞬,匆匆流逝,已是百年之後。
他的修為達到了准聖后期巔峰,而且是實打實的准聖后期巔峰,可無論如何,都破入不了准聖圓滿。
這一日,沉香已經來到了東方。
距離東海不遠的一處城鎮之中,一間酒樓之內。
「再來一壺酒!」沉香高喊一句,面前的酒壺已經見了底。
不知道如何再進一步,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麼問題,得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一身修為的進程陷入了停滯狀態。
正當沉香借酒澆愁之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酒樓,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眼角皺紋猶如溝壑,鬍子拉碴,看起來有些潦草,滿頭的銀絲之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黑線,背微微佝僂下來。
這正是尋找兒子的劉彥昌,隨著沉香修為的提升,他尋找起來也更加困難,若不是父子血脈,以及曾經的位格,再加上暗中有人指引,他早就耗盡心神死去了。
即便如此,如今的他也只有不到百年壽元了。
百年壽元對一個不通修行的凡人來說自然是高壽,但是對一個儒道第四境的修士來說,不到三百歲而死是妥妥的短命。
劉彥昌一步一步走上酒樓,緩緩坐在了沉香面前,一語不發。
沉香眉頭一皺,抬起頭來,即便如今劉彥昌已經面貌大變,可沉香依舊一眼認出了自家親爹。
他看著蒼老了許多的劉彥昌,不禁站起身來,挨近了劉彥昌,顧不得問為什麼劉彥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是不可置信道:
「爹,你怎麼老成這個樣子了?」
劉彥昌沒有回答沉香的問題,疲憊蒼老的聲音傳出:「隨我回去!」
兩人之間的動靜已經驚動了酒店中的其他人,一道道目光向著二人所在的方向看來。
沉香環視一周,心念一動,剎那間換了天地。
劉彥昌只感覺自己眼前一花,一瞬間就到了一個仙鏡,亭台樓閣,飛仙流瀑,神獸天鳥,仙葩異草。
兩人在一個涼亭之內相對而坐,中間有一石桌,桌上茶壺炊煙裊裊,好似剛剛煮沸。
這是沉香煉製的仙器,是一方小洞天,自成世界就別想了,世界石那種高級貨色也不是他如今相當於一個散修的身份能得到的,但也有方圓萬里大小。
空中漂浮的靈氣瞬間補全了劉彥昌的虧空,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逆生長,不多時,劉彥昌便恢復了青年模樣。
只是他修行儒道,重修心,若是修行仙道,這時候應該已經成仙了。
見到這個場景,劉彥昌內心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得來的這一身本事,但是你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存在,隨為父回去吧!」
沉香卻是不以為然,他反駁道:「爹,您未曾走上修行之路,如今也不過是儒道第四境罷了。」
「我已經證道准聖,超越了仙的極點,踏上混元之路,楊戩也不過是比我強上一步而已,未必不可戰勝!」
劉彥昌聽到沉香的話,面上神色不變,只是一雙眼眸深邃,道:「你連自己的對手都沒有搞清楚,你的對手從來就不是楊戩!」
這一句話好像石破天驚,讓沉香迷茫,他看著眼前只修行到儒道第四境開智的劉彥昌,突然感覺好像自己被看透了。
「我娘不是楊戩壓在華山之下的嗎?」他疑惑道。
「出手的是楊戩,但真正鎮壓你娘的並非楊戩,而是天規!」
「天規?」
劉彥昌繼續道:「在尋找你的這百餘年中,為父也接觸到了很多信息,知道了天規的存在,天規有言:仙凡不能相戀,楊戩只是執行天規的人罷了!」
沉香有些糊塗了,他記得當年楊戩對他說過同樣的話,他娘犯了天規,可既然楊戩是執行天規的人,為什麼又說楊戩不是他真正的敵人呢?
迎著自家兒子疑惑的目光,劉彥昌站起身來,走出涼亭,抬頭看看這隻有白晝,沒有日月星辰的天空,沉聲道:
「你我父子真正的敵人,並不是楊戩,而是這天!」
「是那高居九天之上的天帝,是那受眾生香火的諸神,是天庭實行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一套完整的規則,秩序!」
這一刻,沉香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都不了解自己的父親,他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時期,在劉彥昌面前顯得是那麼無知。
不光是沉香,暗中窺視的許多人都暗暗驚嘆,果然不愧是那位的五世孫轉世,竟以凡人之軀,便能看到這一步。
沉香還是不肯認輸,他開口反駁道:「師尊說過,以我准聖修為,洪荒大可以去的,聽聞當年他也大鬧天宮,若是不放了我娘,大不了我也鬧一鬧天宮!」
劉彥昌冷笑一聲道:「你方才說過,楊戩比你高出一步,那高居九天之上的天帝,統領諸神,難道不如楊戩?」
沉香頓時呆滯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問題,或者說,他能看到的敵人只有楊戩。
「那就不管我娘了?」沉香反問道。
「不是不管,只是需得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是萬年還是十萬年?每每想到我娘被鎮壓華山之下受苦,為人子女的我心如刀割!」沉香站起身來,激動道。
「你如今長生久視,萬年與十萬年等不得嗎?」
「我等不了,我一刻也等不了。」沉香怒吼。
「我已經失去了你娘,你莫非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劉彥昌低聲一吼,而後聲音變得平緩,語重心長道:「那是我的妻子,若不是有你的存在,兩百年前我就與你娘一同被鎮壓在華山之下了!生同衾,死同穴。」
沉香一時語塞,但是他依舊堅持他的觀點,不肯讓步,父子倆一時間僵持下來。
過了一會,沉香見實在說不過自家老爹,索性直接動強,開口道道:
「爹,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未來的路我會走,我娘自然也會想辦法救,您就不用操心了!」
語罷,他的身形便緩緩消失,劉彥昌上前,想要抓住沉香,可他的手掌竟然透過沉香的身體,好像眼前的不是真人,只是虛影,只能焦急的喊道:「沉香!沉香!不要衝動!」
劉彥昌極力的想要勸阻,可他只是儒道第四境,若是他成就大儒,沉香就算有寶蓮燈,在他面前也毫無還手之力。
可是沒有如果,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沉香離去。
此時,關注沉香的人很多,這一量劫牽扯太大,諸聖都要藉助量劫之氣推動自身修為,天機遮掩,從而擺脫聖人位格。
所以沒有人敢幹涉,只能任由量劫自行發展。
興致勃勃看著沉香和他爹吵架的楊戩喃喃自語:「這孩子不會成為一個莽夫吧?不行不行,得糾正過來,需得讓他有一顆敬畏之心,應當遭受一些打擊!」
說著,自顧自走出門去,怒吼一聲:「梅山兄弟何在?著一千二百草頭神,隨我捉拿違逆天規者!」
「領法旨!」
天穹之下,一道閃電劃破九天,若是認真看去,便會發現一道身影正在狼狽奔逃。
在奔逃的路上,時不時有滴滴神血落下,福澤無數生靈。
這便是沉香,他已經被追殺了五十多年了,這一次,沒有人敢收留他。
即使他修為高,但是沒有好的神通,再加上法力虛浮,一身實力也就和現在的哮天犬差不多,比梅山兄弟還差一點。
要不是有寶蓮燈,再加上放海的楊戩,沉香早就被抓住了。
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他的傷勢太重了,楊戩以混元之身追殺一個準聖,就是放海,也讓沉香的大道動搖,肉身更是不知道崩潰了多少次了。
終於,他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便從空中掉落了下去,宛若一道流星墜落。
翠雲山,芭蕉洞中,楊戩和牛魔王夫婦正在觥籌交錯。
「牛兄,我那外甥就交給你了!」楊戩笑道。
「好說好說,同為道門弟子,老牛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牛魔王,也是通天的坐騎夔牛,一臉豪爽說道。
修羅公主在旁邊笑語嫣然,開口道:「我夫妻二人定然好生教導!」
楊戩端起酒杯,對著牛魔王夫婦遙遙一敬,道:「如此,多謝牛兄與嫂夫人了!」
「哈哈哈,說這些見外的話做甚?又不是外人,來,滿上滿上!」牛魔王哈哈一笑道。
又是一陣觥籌交錯,正當此時,一聲「砰」的巨響,好似隕石撞擊大地,讓芭蕉洞都震顫了兩下。
楊戩悄悄一感應,便知道了是什麼情況,開口笑道:
「確是我那外甥來了,小弟便先走一步,還請牛兄與嫂夫人多多費心了!」
「楊兄弟放心便是!」
楊戩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誰說壞事就必須得自己干?這不就找到了替罪羊了嗎!
這一量劫自家外甥是量劫之子,還和更改天規的事宜有關。
也就是說,昊天極有可能知道這事,而且是贊同的,不然為什麼讓王母來一趟灌江口?
所以楊戩也就不用擔心華山的事情被昊天知道了。
牛魔王和修羅公主背後站著兩尊聖人,一位是天道六聖中殺伐最盛的通天,一位是地道六道主之一的修羅道主冥河,也是一位修行殺戮大道的聖人。
接下來要做的事,楊戩扛不住,他們兩個加起來才能行。
冥河能比鯤鵬等人快一步證道,是得了石逍的恩惠,這是成道之恩,隨著石逍的境界越來越高,他想要還這個因果,就只能從石逍後輩弟子身上下手了。
他的修為乃是混元第九重天,知道的自然也比楊戩多得多。
修羅公主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想要為自家老祖宗分憂。
牛魔王則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要搭上沉香這條線,也算是一種投資。
現在的沉香被諸多大佬關注,若是沒有允許,誰也不敢輕易接觸,這次是楊戩自己找上來的,合該他有此機緣。
沉香是量劫之子,只要最終量劫結束時,那些大佬指縫裡稍微露出那麼一點,牛魔王就賺翻了,直接磕藥升級他不香嗎?
別管什麼境界虛浮不虛浮,作為坐騎來說,好看就行了,也不用追求未來道途,只要將自家老爺哄高興了,道途那不是一片坦途?
至於接下來要得罪的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最多他上斬仙台上走一遭,日後不用牛魔王這個小號了,回他的金鰲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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