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前。
金鑾殿。
今天皇帝心情極好,從早上起床開始便有一種飄飄欲仙之感,喝了老太監無舌親手驗過的湯藥後,殷子受覺得精神抖擻,於是召集群臣議事。
大朝會上,告病的首輔也罕見現身,百官齊聚一堂。
這幾日聽說了靈芸郡主出征梨花城的消息,殷子受擔心一旦郡主成功,他這個皇帝臉面無光。
畢竟連皇帝都不敢討伐人家邵武國的五十萬大軍,一個年輕的郡主卻扛起大旗,敗了還好,真要贏了,整個大晉的百姓都會知道郡主的壯舉,相比之下,他殷子受成了縮頭烏龜。
後來無舌出了個主意。
郡主失敗戰死最好,如果旗開得勝,就把功勞奪過來,說是聖旨早已提前多日傳給郡主,讓靈芸郡主率領皇城內的重兵出征。
反正當初那份聖旨郡主沒接,有人證有物證,只要皇帝認定聖旨寫著出征而非送郡主去邵武國,誰也不知道真相,畢竟沒傳出去的聖旨,沒人敢看內容。
有了無舌的妙計,殷子受放心下來。
皇帝在大朝會上侃侃而談,又是詢問鴻雁城的重建進度,又是關心起流離失所的百姓,做足了愛民如子的表面功夫。
最後故作關切的打聽起白厭的去向,得知白厭已經隨著靈芸郡主出征,殷子受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問。
看似大度的皇帝,實則已經將白厭列在必須除掉的名單之上。
殷子受下定決心。
白厭和靈芸郡主戰死在梨花城,那就風光大葬,如果活著回來,就找個藉口,徹底將這些不聽話的將領一次解決!
殷子受表面笑得溫和,實則滿腹殺意。
要說他最恨的,自然是平天侯雲缺。
殷子受在朝會上翻著奏摺,心裡卻盤算著如何能除掉雲缺。
很快他想到個好主意。
在殷子受看來,天門關肯定奪不回來,牧青瑤充其量能打下梨花城,等戰事告一段落,他藉機派遣雲缺去攻打天門關,借邵武國之手,替他除掉雲缺這個心腹大患。
殷子受對邵武國怕得要死,對大晉的人,卻能下死手。
想到如此妙計,殷子受不由得大為得意,他越是高興,越覺得頭頂發癢,於是不停的撓頭。
撓啊撓,撓到後來殷子受發現撓不到自己的頭了。
手就在頭頂,好像不分叉。
他把手拿下來一看,哪裡還是手啊,竟是一隻鹿蹄!
殷子受大驚,想要呼喚御醫,結果發出的聲音類似驢叫。
殷子受看到滿朝文武全在直勾勾盯著他,眼裡全是驚懼之色,人們不斷在後退,好像發現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殷子受想要起身,一下子摔倒在地。
等爬起來之後,他發現自己不會走了,只能四爪著地。
這一刻,皇帝化妖,從人身,轉變為一頭梅花鹿!
鹿妖踉踉蹌蹌,撞倒了龍書案,撞倒了龍椅,在大殿裡東一頭,西一頭亂跑。
文武百官們嚇得不停躲閃,沒人敢上前。
不是怕了鹿妖,而是在場的將軍們不敢輕易出手,大家眼睜睜看到皇帝變成梅花鹿,誰殺了鹿,豈不是殺了皇帝。
別說殺,傷到皇帝都是重罪。
百官紛紛躲到角落,驚恐不已,只剩下梅花鹿在大殿裡歪歪扭扭的撞來撞去。
直至殷子受找到大門,逃了出去,它終於撞到了屠刀之上。
即便皇帝化妖,文武百官當中也沒人敢動手,畢竟殷子受是皇帝,沒人知道皇帝還能不能變回人身。
別人不敢,雲缺可不在乎。
皇帝的身份與鹿妖的身份,在雲缺這裡沒有任何區別,殷子受在雲缺眼裡早已是個妖,殺起來毫無遲疑。
大晉十六年,春。
坐了十六年皇位的殷子受,死於金鑾殿外,屍首兩分,死無全屍。
當雲缺提著刀,邁進大殿之際,滿朝文武鴉雀無聲。
指揮使章岳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選擇了沉默。
在雲缺身後,是牧青瑤,白厭,上官鴻途,陳洲驊等人的身影。
見到靈芸郡主,百官再次震驚。
周史伯上前兩步,問道:
「梨花城戰況如何?」
牧青瑤道:「大獲全勝,邵武國的大軍已被趕出大晉疆域,天門關重新歸於我手!」
最後的歸於我手四個字,牧青瑤說得斬釘截鐵。
「好!好哇!」
周史伯高興得哈哈大笑,隨後神色一凝,洪聲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君王昏庸,以百姓為芻狗!天道大公,降下神罰懲戒昏君,保我大晉安度此劫,昏君已死,明主當立!大晉不可一日無君,老夫提議,請靈芸郡主登基稱帝,護佑我大晉一國百姓!」
首輔這一番話,直接將殷子受之死歸結為天道神罰,說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這才降下神罰讓皇帝化妖,並且毫不猶豫的推舉靈芸郡主成為皇帝。
事到如今,周史伯很清楚已經無需任何鋪墊,黃袍加身這張牌,明著打出去即可。
以靈芸郡主的威望,足以配得上帝位!
況且殷子受已死,太子殷宣又早被送去邵武國當人質,皇宮裡沒有儲君,不選牧青瑤只能變成一盤散沙,最後形成諸侯割據的局面,天下大亂。
這一點,在場的文武百官心裡都清楚。
戰亂一起,對這些百官來說並無好處。
人們紛紛在心裡盤算起來,權衡利弊,一時間沒人吭聲。
禮部侍郎牛大空見別人沒說話,他仗著膽子道:
「首輔大人,我大晉律法當中,沒有郡主登基的先例,別說晉國沒有,前朝大燕也沒有啊,女帝登基不合規矩,不合法理,怕是難以服眾啊」
牛大空說完,只見周史伯目光冰冷的望來。
牛大空頓時渾身一哆嗦。
他從沒見過首輔的目光如此森冷,而且充滿殺意。
首輔的為人,向來老成穩重,雖然身居高位,但沒什麼架子,對其他百官十分和藹。
今天的首輔,則是渾身殺氣,把牛大空嚇得不輕。
這時雲缺走了過來,拍了拍牛大空的肩膀,道:
「牛大人說錯了,女帝,一樣可以服眾,你看看外面,大傢伙都贊同郡主稱帝呢。」
牛大空聞言回頭一看。
大殿外,是殺氣騰騰,黑壓壓的一片鐵浮屠!
牛大空瞬間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道:
「雲侯說得有理!別人服不服氣我不知道,反正靈芸郡主登基,我肯定服氣!」
不服不行啊,估計皇宮都出不去。
雲缺笑道:「女帝登基,沒有先例可怎麼辦呢。」
牛大空道:「盤古開天也沒有先例!若無盤古,怎能有天地萬物!既然德行配位,萬民敬仰,女帝登基又何嘗不可呢!」
雲缺笑道:「女帝登基,不合規矩又怎麼辦呢。」
牛大空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大晉堂堂威武之國,豈能被一個規矩束縛!」
牛大空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義正言辭,臉上的神色那叫一個忠心愛國,不知道底細的,還以為這位是個千古名臣。
雲缺呵呵一笑,道:
「牛大人果然明事理,乃是我大晉難得的忠臣。」
說話間,雲缺從牛大空脖子底下抽走了刀。
忠臣嘛,很多時候都是被逼出來的,你不拿刀架他脖子上,他能忠心耿耿麼。
雲缺與牛大空你問我答的這一幕,看得其他百官心驚肉跳,都怕雲缺拿刀過來架自己脖子上。
白厭上前一步,道:
「臣,白厭!贊同首輔之言,請郡主登基!」
上官鴻途也邁出一步,道:
「臣,上官鴻途!恭請郡主登基!」
陳洲驊等一眾刑部令史紛紛開口。
「請郡主登基!」
「請郡主登基!」
大殿裡的百官互相看了看,既然白厭和刑部這邊都贊同,誰還能反對。
郡主登基有很多個理由。
人家聲譽最高,戰功又驚人,心懷百姓,為人正直,絕對是未來的明主,而且身後還是手握重兵的阜南王。
最重要的理由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大門外的五千鐵浮屠,五千把重刀!
武官最痛快,一個個紛紛舉手高喊贊同。
武夫雖然魯莽,可又不傻,皇帝都死了,誰還能為了個死人去拼命,那不叫傻,那叫腦子壞了。
隨後六部先後表態,贊同郡主稱帝。
不多時,滿朝百官全部贊同,一致同意靈芸郡主稱帝。
到了此時,牧青瑤距離皇位,只剩下最後一個障礙。
始終站在龍椅旁的老太監,無舌!
無舌一直沒說話,兩隻手抄在懷裡,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
直至大殿內安靜下來,牧青瑤將目光望向無舌。
雲缺站在牧青瑤身旁,握緊了毒牙刀。
無舌手裡還有暗衛,絕對不容小覷,這場惡戰,雲缺準備好動用全力。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將無舌斬殺於此!
然而令雲缺萬萬沒想到的是,無舌忽然往前邁出兩步,朝著牧青瑤單膝跪地,高聲道:
「老奴恭迎陛下還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僅雲缺愣了,牧青瑤也怔在原地。
周史伯神色驟變,白厭緊鎖雙眉,滿朝文武張著大嘴,瞠目結舌。
沒人能想到,殷子受最為依仗的老太監無舌,居然第一個宣誓效忠靈芸郡主!
牛大空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心裡大罵你個閹人比我還不要臉,早知道你這麼痛快認主,我剛才多什麼嘴呀!
愣怔了瞬間,雲缺心裡恍然大悟。
原來老太監無舌,就是阜南王安插在皇帝身邊的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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