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妖 第186章 當孫子的價格

    八山城。

    黃昏時分,城門口三匹快馬飛馳而過。

    三名騎手均為禁軍,亮了下腰牌,速度不停,直接衝進城門。

    為首的馬匹掛著個一尺見方的小籠子,上下是木質,四周是鐵欄。

    其內裝著一顆人頭!

    人頭已經用石灰封存,沒有絲毫血跡,看起來活生生一樣,模樣還不錯,正是草原別吉,被皇帝梟首的吉妃。

    三名禁軍奉旨趕往黑鐵城,將人頭交給阜南王。

    皇帝已經下旨,將別吉的人頭掛在黑鐵城上,只要黑鐵城不倒,人頭就永遠懸掛。

    三名禁軍風塵僕僕,在長街上縱馬而行。

    路人紛紛讓路。

    都看到是官差,誰敢擋路。

    天漸漸黑了下來。

    當最後一縷陽光從長街上退走之際,木籠里的別吉人頭,兩側嘴角忽然翹了起來,現出一種詭異的微笑。

    沒人發現這個細微的變化。

    三名禁軍仍在趕路,他們需要馬不停蹄的趕往黑鐵城,沿途不可逗留。

    嘭!!

    忽然一聲悶響出現。

    為首的禁軍急忙勒住馬匹,低頭一看,木籠里的人頭居然自行炸裂,碎成一片血泥!

    鮮血灑了一地,馬匹和禁軍的身上全是血。

    人頭只是封住了傷口,使其不流血,但爆開的話,會有大片鮮血出現。

    三名禁軍愣怔了半晌,不知所措。

    沒人接近,人頭自己炸裂,這種怪事聞所未聞!

    「怎、怎麼辦?我們還去不去黑鐵城?」一名禁軍提心弔膽的道。

    「人頭碎了,還去什麼黑鐵城!趕緊回去稟告陛下!」

    為首的禁軍調轉馬匹,急匆匆返回皇城。

    黑夜來臨。

    長街上很快恢復了熱鬧,人來人往,對於地面上灑落的血跡,沒人在意。

    更沒人發現一個奇詭的現象。

    人頭炸裂出的血跡,詭異的圍攏成一個圓形,散亂的鮮血,看似毫無章法,可若從高處向下看去就能發現,那些鮮血在地面上畫出了一個又一個晦澀的符文。

    當明月升起,八山城的長街上憑空浮現出兩道身影。

    就在血色圓環之內。

    街上行人已經不多,由於天色昏暗,周圍的行人不曾注意到多出的兩個不速之客。

    兩人一老一少。

    老者滿臉皺紋拄著拐杖,鬚眉皆白,沒有眼瞳,眼眶裡鋪滿白翳,長發紮成一個個辮子披散在腦後。

    瞎老者身旁,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青澀,一頭捲曲的短髮。

    少年茫然四顧,打量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很快低頭看向地面的鮮血,悲傷的低語道:

    「姐姐死了合薩,傳送血陣必須要用鮮血才行麼?」

    老者仰起頭,沒有眼瞳的眼睛朝向天空,感慨道:

    「唯有靈鹿血脈,方可支撐如此遙遠的傳送距離,從草原到此地,何止千山萬水,這是她的使命,亦是她的歸宿兀良,你可知自己的使命。」

    名為兀良的少年認真說道:

    「知道!我來做合薩的眼睛,見證草原逐漸強大,見證大晉逐漸坍塌。」

    老者點了點頭,道:「很好,你來說說此地的環境。」

    「一座很大的城,有烽火台,周圍是高山,城池依山而建,城牆上有很多守軍,燈火通明。」兀良將所見的景象一一道出。

    「好了,我知道這裡是何處了,此地是八山城。」老者道。

    「合薩真厲害!從描述即可確定方位,合薩年輕的時候一定走過很多地方,見識過很多人。」兀良佩服道。

    「想不想與我一樣,擁有每到一處便了解一個地方的能力。」老者微笑道。

    「當然想!可惜我去過的地方太少,這次是第一次離開草原。」兀良道。

    「教你個最簡單實用的法子,想要知道處身之地是何處,找個路人問問即可。」老者呵呵笑道。

    「啊?這麼簡單吶,我怎麼沒想到呢。」兀良撓頭道。

    「智慧,並非與生俱來,需要慢慢累積,當你擁有足夠的智慧,即便失去雙眼,也可看清這方天地。」老者輕聲自語,隨後詠念起咒言:「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兀良安靜的等在一旁,他知道合薩詠念的是往生咒。

    良久,當老者念完咒言,兀良道:

    「合薩親自超度,姐姐的靈魂一定會飛往天國,得到永生。」

    老者緩緩搖頭,道:「她有她的使命,她的靈魂無需超度。」

    「既然不超度姐姐,合薩為了何人詠念的往生咒呢?」兀良奇怪的道。

    「為此城眾生。」

    老者抬起頭,道:「走吧,先去東街,再去西街,然後南街,最后北街,切記莫要亂了順序,我既來之,此地便為草原,朱邪部遠征的第一步,一定會震撼整個大晉。」

    兀良由星辰辨認出方位後,扶著老者緩步走向東街。

    當草原來的合薩邁出一步後,身後留下了一個淺淺的腳印。

    那腳印雖淺,卻如同無法磨滅的印記般,刻在了八山城長街的青磚之上。

    月光下,老者已經遠去。

    但他身後留下的腳印里,刻滿了肉眼難以察覺的無數咒文

    司天監。

    雲缺和牧青瑤坐在桃樹下,一邊賞月,一邊閒談。

    「儒家七品格物境,到底有多厲害。」雲缺新奇的道。

    「比起武者和道家修士,七品格物境不算厲害,擁有的法力沒有道家修士充沛,估計能差著一半。」牧青瑤道。

    「差這麼多啊?我看你四師姐挺厲害的啊,張嘴說句話就能噴出來個大斧子,砍人賊疼,看起來不比六品築基修士弱。」雲缺道。

    「四師姐是六品立命境,當然能與築基修士不相上下,但七品儒修不行。」


    牧青瑤伸出纖纖玉手,搬著手指給雲缺講述道:

    「儒家修煉體系,最看重的是基礎而非戰力,最初的九品八品七品,其實主要目的就是夯實基礎,九品開竅境主要增強學習能力,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聖人典故倒背如流。」

    「八品修身境主要錘鍊文膽,讓修行之人變得膽氣十足,說出的話可令人信服,類似口含天憲。」

    「七品格物境開始蘊化浩然氣,提升自身所有能力,比如法力,肉身,神魂,乃至應變能力,這一點有些類似武者的洗筋伐髓。」

    「格物的意思,是窮究事物的道理,不斷探尋儒家至理,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所以說格物致知,是儒家的一個重要概念,為了蘊化浩然氣,很多七品儒修會去遊歷天下。」

    「六品立命境,是一個重要的分水嶺,修正其身以待天命,凝練浩然正氣,百邪不侵,真正擁有了攻防能力,法力大增,所以儒修七品與六品看似相差一個等階,實則天地之別。」

    雲缺聽得直眨眼睛。

    每個字都聽懂了,但合在一起,就聽不懂了。

    什麼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

    繞口令嗎?

    「你就說,幾個你才能打過花不謝吧。」雲缺道。

    「一百個的話,有機會能和四師姐打成平手,想要贏,再加一百個靈芸郡主也不可能。」牧青瑤道。

    「這麼弱啊!」雲缺很吃驚。

    儒修和武夫果然差距極大。

    武夫這邊,一百個七品,即便贏不了一個六品,也能讓六品忙於應對,再上一百個的話,大概率能把一個六品活活耗死。

    「是有些弱,所以我要專心修煉,儘快成為六品立命境的高手。」

    牧青瑤捏起小拳頭,晃了晃道:「我的夢想,是此生能追上儒聖的腳步,成為一品儒修!」

    雲缺撇嘴道:「都說了是夢想,還這么小家子氣,沒出息。」

    「一品還沒出息?那你說,你的夢想是什麼。」牧青瑤嘟起小嘴兒道。

    「我的夢想是看遍天下美」

    雲缺腦子裡浮現出藏石鎮一幕幕霧氣蒸騰中的妖嬈畫面,下意識的咽下口水,很快發現說漏嘴,急忙停下了後面的話。

    「美什麼?」

    牧青瑤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裡出現了殺氣。

    「看遍天下美麗的景色!」雲缺梗著脖子道。

    牧青瑤聽得咯咯直笑,掐著雲缺道:

    「我知道你想看什麼,你個壞人!」

    打鬧了一番,小郡主返回司天監內自己的住處。

    剛剛擁有修為,牧青瑤需要穩固幾日才行,熟悉法力的運轉。

    雲缺離開司天監,走向學宮。

    街上到處是攤位,很是熱鬧。

    雲缺的腳步停在一處賣臉譜的小攤前,花了五個銅板,買了一張白狐臉的面具。

    走在街上,雲缺將面具扣在自己臉上。

    街邊炮竹聲聲。

    狐臉面具的眼眶裡,一雙眸子冷冽如冰。

    穹音之死,是雲缺心裡一個解不開的結。

    回到學宮後,雲缺去了趟演武殿,找到梅錢。

    從梅錢散發的氣息判斷,對方已經突破到七品煉神境。

    「行啊,幾天不見,七品了。」

    雲缺調侃道:「有沒有興趣來司天監當差,本官現在是少監,看在熟人的份兒上,給你個屬官噹噹。」

    梅錢嗤笑道:「少來,你在的地方全是渾水,我才不去。」

    「每個月二百兩俸祿,掛職即可,不用上衙。」雲缺道。

    梅錢立刻神色一正,抱拳道:

    「卑職見過雲大人!」

    「你做人真失敗,連點底線都沒有,我鄙視你。」雲缺鄙夷道。

    「在銀子面前,我不需要底線,說好了不用上衙的啊,我一個月至多去兩天。」梅錢道。

    「隨便你,一年去兩天也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我給你俸祿。」雲缺說著將白狐面具扣在梅錢臉上,端詳道:「挺合適的,梅大人有沒有興趣扮一回女人。」

    「你在羞辱我!我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豈能扮女人!」梅錢扔掉狐臉面具,沉著臉道。

    「給錢的。」雲缺道。

    「給多少。」梅錢道。

    「你丫的是不是只要給錢,讓你當孫子都行?」雲缺道。

    「扮女人有扮女人的價格,當孫子有當孫子的價格,世上任何事,都可以用錢來衡量。」梅錢道。

    「那你說說,當孫子多少錢。」雲缺沒好氣的道。

    「目標不同,價格不同,給皇帝當孫子,二兩銀子即可,給你當孫子,兩萬兩。」梅錢報價道。

    「孫子還不是一個價唄?等我哪天當了皇帝,我給你二兩銀子,不用多,管我叫一年爺爺即可。」雲缺道。

    「不用,你要是能當皇帝,我免費管你叫爺爺。」梅錢道。

    「你說的啊,到時候別賴賬。」

    雲缺撿起狐臉面具,神色陰沉下來,道:「我要殺個人,你扮一回女人,把他引出來。」

    梅錢大咧咧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

    他和雲缺嬉鬧慣了,見面就掐架,從小如此。

    但有件事不同。

    還是孩童的時候,梅錢被兩個地痞毆打,差點被打死,其中一個下了死手,拿起一塊石頭就要砸死梅錢。

    當時雲缺到了,一刀捅死了行兇的地痞,另一個見出了人命嚇得狼狽而逃。

    梅錢當時滿臉是血,雲缺也一身是血,兩個小孩子攙扶著逃離了小巷。

    在小河邊,梅錢洗淨臉上的血跡,對雲缺說了一句話。

    『從今往後,你要想殺人的話,我拿命陪你一起殺!』

    這句承諾,梅錢這輩子都不會忘。

    打鬧歸打鬧,他與雲缺的交情里或許沒多少真誠可言,但絕對是過命的。

    梅錢接過雲缺手裡的狐臉面具,緩緩扣在自己臉上,冷聲道:

    「你說,要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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