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無時無刻
看著她那張姿容清麗卻又十分憔悴的臉龐，我說不出的難受，靈魂被囚禁二十年，我又何嘗不是每天都在想她？那虛無漫長的歲月里，除了想她，我又能做什麼呢？只是我雖然心頭悲愴，但卻無法流淚，一個靈魂無法流淚，確實可憐的很。
……
「林夕……」
我立於半空中，就這麼眺望著她。
一旁，顏光的身形從手鍊上躍然而出，道：「至少，你已經確認她沒事了，不是嗎？」
「……」
我一個箭步衝進了工作室里，就這麼蹲在林夕的前方，想要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像是存在著某種約束一樣，根本就無法觸摸到她，於是只能顫聲道：「林夕，我在這裡，我在了……」
她看不到我。
一旁，顧如意輕輕的握著林夕的手，眼圈通紅的說道：「林夕別哭了，陸離會回來的，他承諾過我們的，他一定會回來。」
沈明軒上前將林夕擁入懷中，輕輕摩挲她的長髮，柔聲道：「沒事的沒事的，阿離那個傢伙是誰啊，一個從出現在我們的生活里就一直開掛的傢伙，他怎麼會跟方歌闕、李逍遙一樣一去不回呢？我想，他現在一定是在遊戲世界的某個角落裡打boss呢，打贏了大boss就能帶著戰利品回來見你了。」
林夕嗚嗚哭泣，從未見過她這麼軟弱過，那個在遊戲裡一劍身前無人的林夕女神，那個誰的帳都不買的國服劍士代表人物，那個國服t0玩家中唯一一個要強的女生，此時卻哭得像是一個孩子般，香肩顫抖，淚眼朦朧。
「林夕……」
我跪坐在地，整個人頹然，我明明就在她面前，她卻看不到我，這是一種何等的悲哀？
……
「沒用的。」
顏光站在我身邊，道：「我和你，與她們現在在不同的時間軌道上，所以你雖然能看到她們，但是她們是絕對看不到你的，而且你所做的任何事情，很快就會被光陰流水抹去，兩條不同時間軸上人，怎麼可能會發生交集呢？」
「我要怎樣才能在這裡，實實在在的在這裡？」
我指了指腳下，聲音里甚至帶著少許哭腔：「顏光，我求求你了，幫幫我，看到林夕這樣，我比自己死了還難受……」
顏光眼圈微紅：「陸離……不要那麼難過，我也會跟著一起難過的……」
她抿抿嘴，道：「你其實……只是想讓林夕知道你在這裡，並且沒事，是嗎？」
「嗯。」
我點點頭。
她咬著銀牙，道：「我有一種偏門手段，或許能讓你雖然無法與林夕接觸，但卻可以動用這個世界的一些物質，以達到讓她知道你的存在。」
「怎麼說？」
我立刻坐起身。
顏光苦笑一聲：「打穿時間的壁壘，可以短時間的讓你在不同的時間軸上停留，但是畢竟是時間線不同，所以她們註定還是看不到你，但是你能觸碰到一些物質，比如一支筆、一杯水、一張紙等等，留下的少許痕跡，她們或許能看到，但是我也沒有多少把握。」
「沒有把握，也要試試，可以嗎顏光？」我問。
顏光點頭微笑：「嗯，那就試試！什麼時候開始？」
「現在？」
「好！」
下一刻，兩人一起來到了陽台位置，顏光飄然懸空，藍色長裙隨風舞動，一縷縷湛藍色的時間規則符號不斷涌動，緊接著緩緩飄向我的雙臂，不久之後就像是給我的身軀鍍上了一層藍色鎧甲一般，而且這層鎧甲不斷延伸，讓我的身軀愈發的凝實。
小姑娘的額頭上已經滿是細汗，我看得有些心疼，但是為了能讓林夕知道我的存在，還是要試一試的。
大約半個小時後，顏光深吸一口氣，笑道：「好啦，手段已經加在了你的身上，你嘗試動用一下，就像是當初運轉陽炎勁一樣，之後會出現一次時間跳躍現象，但位置還在這裡，你可能會還在這個時間軌道上，也可能會進入不一樣的時間線，也就是人們口中的平行世界，能做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知道了。」
我點點頭：「多謝你，顏光！」
她渾身大汗，衝著我抱拳一笑：「我輩江湖中人一副熱心腸，幫一點小忙而已，這位俠士就不要過於客氣了！」
我也笑著抱拳：「女俠義薄雲天、風光霽月，令人佩服！」
「去吧，我在這裡等你，手段的時間大約只能持續十分鐘左右，你好好把握。」
「嗯！」
……
下一刻，我振作精神，運轉渾身的力量，果然，就如同陽炎勁一樣，我感受到了一股徹寒的力量在體內流轉，緊接著渾身迸發霞輝，「唰」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當下一刻出現的時候，依舊還是原地，只是從初春變成了炎炎熱夏，工作室的陽台上晾曬著女孩們的衣物，長裙飄揚。
邁步走進工作室。
工作室里的擺設幾乎還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上線的那張沙發不見了，頭盔也一樣消失了，而林夕則依舊坐在輪椅上，雪膩的雙腿上並沒有我設計的外骨骼設備，沈明軒費力的幫林夕坐到沙發里，輕輕一拍她渾圓的位置，笑道：「哼，小丫頭越來越重，也不知道少吃點？」
林夕俏臉微紅：「紅燒大白魚那麼好吃，少吃點你願意啊？」
「那倒也是。」
沈明軒坐在她身邊，笑道：「少喝點水哦，一會上線可能要有一場持久戰了，說起來也是讓人生氣，永恆秘境那麼大，你說『誰與爭鋒』公會的這群人怎麼就那麼針對我們一鹿呢？哼，那個叫八月未央的人渣也是真的噁心，就因為如意拒絕他的追求，就一直追著我們一鹿打？」
「唉……」
一旁，如意抱著雙腿，憂鬱道：「都怪我太好看？」
沈明軒和林夕一起笑出了聲。
林夕努努嘴，道：「八月未央這個人本事沒多少，在國服也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蘿蔔，不足為懼，棘手的是七月流火，這個人的技能、裝備都是國服超一流水準的，一旦單獨對上，我的勝算不會超過四成，有沈明軒的遠程輔助，或許能稍微高一點，但最近他偏偏出了一個叫做馬鹿沖城的不要臉技能，太噁心了，上次一場下來，天涯墨客、逸雪、天柴他們這些主力都掛了一次，下次誰會知道要殺我們多少主力。」
「要不……結盟風林火山？」沈明軒提議道。
「算了吧……」
林夕秀眉輕蹙：「風滄海這個人也不簡單，而且國服誰不知道他什麼意思？這時候我們一鹿跟風林火山結盟，恐怕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國服到時候還不人人叫我一聲風夫人？」
沈明軒吃吃笑：「也是也是。」
顧如意道：「誰與爭鋒這個盟，除了七月流火之外，殺戮凡塵、月流螢、九歌這群刺客的實力也不好對付，還有新近加入的昊天、清燈幾個人，實力都很強，再這麼下去，恐怕這個誰與爭鋒真的要在國服一家獨大了，林夕，你說七月流火為什麼就盯著我們一鹿打呢？莫非真的跟傳說中的一樣，這傢伙其實是喜歡你的，所以相愛相殺。」
林夕撅撅小嘴：「別亂說，我又不喜歡他。」
……
一旁，我看得目瞪口呆，踏入了一條不一樣的時間線了，這條時間線上，我和林夕並沒有走到一起，相反，我和阿飛創建了一個叫做「誰與爭鋒」的戰盟，與一鹿開戰了，而這條時間線上，與我有關的清燈、卡妹、殺戮凡塵、月流螢等人都沒有加入一鹿。
「浪費了一次機會了啊……」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頭沮喪，道：「這個世界裡，我和林夕還是敵人，就算是我留下什麼記號，恐怕林夕也會無視的，在這裡，我們之間還沒有感情。」
「嗯。」
顏光的心聲傳來：「那……現在就回來，再試一次？」
「不急。」
我擺擺手，道：「讓我再看一會她，這條時間線上她不喜歡我，所以可能過得更快樂一些，我想再看看林夕每天過得開開心心的樣子……」
顏光喃喃道：「陸離，能被你這樣的人喜歡，林夕一定會很幸福吧？」
我若有所思：「能被林夕這樣的人喜歡，我才是最幸福的……」
……
不久之後，身上的藍色鎧甲消失，重新回到了原地。
「顏光，你要休息一下嗎？」
我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臉上疲態尚未消失，有些心疼。
「不必。」
小姑娘卻一擺手，笑道：「我們江湖兒女怎可輕言休息，行俠仗義的路會一直走下去的，再來，這次跳躍的時候，幅度小一點，應該就能停留在同一時間線上了。」
「嗯！」
不久之後，再次運轉鎧甲的力量。
……
「唰！」
感覺像是撞穿了一重重厚厚的時間壁壘，最終依舊還是出現在了原地，而此時，樓上只有顧如意一個人在上線，樓下則傳來沈明軒的聲音。
於是我馬上衝下樓，就看到林夕和沈明軒相對而坐，林夕不再那麼憔悴，而沈明軒在為她泡茶，一邊泡茶一邊笑道：「現在好些了吧？陸離這傢伙離家出走，這一走就已經一年多了，什麼都變了，我們大家也都已經355級滿級了，如果他在的話，應該會穩坐人族英雄池的一座王座吧？」
林夕沒有說話，只是小口抿著茶。
「你還想他嗎？」沈明軒問。
林夕抬頭看向她，笑道：「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沈明軒眼圈一紅，伸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一拍：「怪我，多嘴。」
林夕輕笑：「大可不必。」
……
「好啦。」
顏光的心聲在我耳邊響起：「確定同一時間線了，時間很短，你看著辦，怎樣才能讓她知道你就在她的身邊。」
「嗯。」
我走上前，看了看周圍，熟悉的從一旁的抽屜里取出了一個白色中性筆，然後坐在林夕身邊，她就低頭在看一旁的桌案紋理，有些出神、發呆。
於是，我一筆一划，就這麼在她注視的桌上寫下了一行字：「林夕，我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當我寫完整句話的時候，卻發現這些白色的字跡轉眼間就像是塵埃一樣的湮滅掉了。
林夕根本就沒有看到，依舊幽幽看著桌面，道：「他一定會回家的，是嗎明軒？」
「是的呢，不用著急，他可能只是迷路了。」
「嗯。」
我目光呆滯，緩緩起身，道：「顏光，不行啊，林夕根本就看不到我寫的字。」
顏光也呆了。
但只過了兩分鐘，顏光一拍手，道：「嗨，我居然忘記了這麼一件大事，對不起啊陸離，怪我。」
「什麼事？」
「我們與林夕所在的世界，時間的長度是不一樣的，所以你現在寫下的這行字她不可能看到，如果要看到的話，大約要等到……十年後？」
「怎麼會……」
「她能等你十年嗎？」顏光問。
「我不知道。」
我心亂如麻：「怎麼辦，顏光你還能再來一次嗎？」
「不行了呢，光陰流水中的時間力量我已經揮霍太多了。」
「那怎麼辦？」
「就在這裡等待十年？」
「可行。」
……
就這樣，我和顏光在別墅外駐足十年，無法一直觀望別墅內的情況，時光洗禮，就像是覆蓋上了一層黑色帷幕一樣，直到十年後，顏光這才一揮手，眼前的暮色揭開。
可惜，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別墅似乎失修很久，園子裡爬滿了植株，一片蕭條荒蕪的景象，已經多年沒人居住。
我悵然若失：「這樣啊……」
「陸離，你沒事吧？」顏光小聲道：「對不起。」
「沒事的……」
就在這時，一陣剎車聲從外面傳來，緊接著一輛黑色商務停在了別墅前方，開門時，是一個身穿黑色女式西裝的身影，一頭秀髮，當她抬頭時我第一時間認出。
林夕，她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更加成熟了一些。
「林總。」
一旁，還有一個年齡稍小的女子，看起來像是助理，她皺眉道：「一年回來一次，就為了看一眼這裡？現在的簽證很難辦的……」
「你別管。」
林夕邁步上前，熟悉的打開門，看著布滿蛛網、灰塵的大廳，她的嘴角露出了少許笑容。
「林總。」
助理mm上前數步，幫忙將門完全推開，道：「沈明軒和顧如意都已經嫁人了，你這麼多年一直單身，到底在等什麼？難道真要一個人活在過去嗎？」
「嗯。」
林夕輕輕點頭，笑道：「小曼，你知道一生忘不掉一個人的感覺？」
「我……」
助理默默無語。
林夕緩緩上前，伸手輕浮桌面上的灰塵，就這麼緩緩跪坐下來，笑道：「當年，我們一起生活在這裡，後來……他做了一件應該去做的事情，再也沒有回來，但我說過我會在這裡等他，所以不管多久，哪怕是一輩子，我都要等的。」
說著，她眼圈一紅。
「林總……」
助理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在這時，桌案上傳來了筆尖觸碰的聲音，我在十年前書寫下的一行字就在林夕的眼前一筆一划的浮現——
「林夕，我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
「陸離……」
她認識是我的筆跡，不再正襟危坐，瞬間整個人都崩潰，失聲痛哭，淚水滾滾落下：「我也想你，我也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