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舊秩序消亡到新秩序確立的這段時間就是所謂的亂世,這是一個血淋淋的時代,腐朽的舊秩序需要鮮血殉葬,新秩序需要鮮血滋養。這是一個群雄並起的時代,無數不甘寂寞的人放下手中的鋤頭,算盤,筆,拿起刀槍搏殺在這個風雲際會的時代,留下一個個不朽的傳奇給後人評說。
相對於其他封建王朝而言清帝國無疑是長壽的,但這無妨於他的結局。綿延了兩百餘年的龐然大物蹣跚地步入他的墳墓。枉死者悽厲的哀號仿佛送行的喪鐘,掙扎者淋漓的鮮血鋪就了通往煉獄的紅地毯。新興的制度像一個早產的嬰兒一樣稚弱,無法承載歷史的重任。
於是,亂世降臨。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一八八一,盛京參將王繼業的府上亂作一團,上上下下男男女女無不作火燒屁股壯忙碌著,不時瞟一眼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的老爺。夫人已經叫喚了將近一個時辰,老爺一向脾氣比較急躁,如何受的了,但又搭不上手只有拿些礙眼的人出氣,已經有兩個沒眼色的倒霉蛋被老爺一腳送到醫館「哎吆」去了。
「六子,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好啊?」六子叫的是王府管家王富順,他是王繼業身邊的老人,當年跟著王繼業投奔李中堂的班底。此人雖打仗不咋地但處理雜務,迎來送往倒也得心應手。王繼業一直把他留在身邊倚之為心腹。
「唔?快了吧?快了…」王富順雖說也是三個孩子的爹但對上這種突發事件也是慌了神,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安慰王繼業,只好隨口敷衍一下。
王繼業也是被夫人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弄得六神無主了,倒也沒指望王富順嘴裡能蹦出個一二三來。聽到這種明顯是糊弄的話也沒發作,只是繼續未完成的「事業」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個小少爺!生了…」就在屋裡傳出一陣響亮的哭聲的同時夫人身邊的丫鬟翠兒一邊叫著一邊跑來向王繼業報喜。
「恭喜老爺喜得貴子,恭喜,恭喜…」王富順能做這麼久的管家也是個七竅玲瓏的人物,沒等翠兒跨出門檻便貼到老闆身邊大拍馬屁。
「呵呵…呵呵…」王繼業一下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幸福撞的暈暈呼呼的,只是一邊傻笑一邊飛奔去抱兒子。至於管家的馬屁是否享用到恐怕只有天知道。
沒一會兒意猶未盡的參將大人就被夫人打發出來,接待絡繹不決的上門祝賀的客人。
「終於熬出頭了,不容易啊!」夫人一邊逗弄躺在身邊的兒子一邊暗想「在生了三個千金後終於等到了這個帶把的,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不用再看老太太的眼色,不用再面對老太爺皺起的眉頭,不用忍受老爺的長吁短嘆和妯娌們的冷嘲熱諷,」想到這裡,夫人的那雙眼眯成了一條線,用一雙略有些浮腫的手不斷騷擾身邊這個名叫王凌軒的嬰兒。只這王大少爺有些特例獨行,自從剛生下時哭了幾嗓子後便沒什麼大動靜了,只是瞪大眼睛四下張望,不時咦咦呀呀幾聲,偶爾拍一下那雙騷擾自己的手。
我剛開始只是覺的有些憋悶,眼睛睜不開四肢也不聽使喚,被人抱來抱去,恍惚間好像還被抱著洗了把澡,估計是被撞迷糊了產生的幻覺吧。
「不知道抱我的是男護士還是女護士?如果是個女的不知道長的咋樣?這大概是自己這輩子有肌膚之親的最後一個女性了吧。」到了這步田地,我仍不忘苦中作樂,真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天生的樂天派。
不過為了達成見一見「可能是」「最後一個有肌膚之親的女士」,我努力地睜開眼睛。
「呵呵,我還真有些惡俗趣味啊,即使夢到清宮戲也找個某某格格之類的美女啊!躺在一個中年男人懷裡算怎麼回事?不成自己潛意識裡有成為某類可愛的食草動物的傾向?」剛想掐自己一下,當我的目光落到手上的時候,不禁一陣目眩,我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天啊!我怎麼會變成一個嬰兒!賊老天!就算咱平時不怎麼尊重你,就算咱平時沒做啥好事,就算咱的職業不怎麼光明正大。也不用怎麼來折騰咱吧!把咱發配到這個連電燈還沒普及的世界。一定是在發夢,發夢…」我不停地自我安慰,期望只是黃粱一夢。
「悲哀啊,悲哀啊…」就在我不停的自我安慰中,一天的時間過去了。仍憑我如何不情願都必須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已過而立之年的我不知何種原因變成了一個剛出世的嬰兒。說不得,動不得,怎一個慘字了得!一旁還有一個中年婦女樂此不疲地調戲自己,雖然自己已經從口頭到行動抗議了不知多少次,但看看這小胳膊小腿。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
對一般的小孩來說從初生到三歲甚至四五歲的這段人生是沒有太多記憶的,然而對我這個組裝品來說又是另一回事了,說起來到不是我對傳說中最接近社會最高形態的社會主義社會有多麼的留戀,對萬惡的封建社會有多麼的痛恨。想當年我所從事的可是高風險行業,屬於國家暴力機關的重點關懷對象,現在好歹是個高幹子弟,屬於國家重點培養的第三梯隊。但將一個生活在信息爆炸年代習慣於每天接受大量信息,喜歡獵奇和冒險的人束縛在日復一日的單調的類似某種胖嘟嘟的家畜的生活中所造成的後果是重大的,代價是慘痛的。俗話說吃飽撐的慌,我雖然每天被錦衣玉食地侍侯著,卻得不到任何發泄的機會,精力不是一般的旺盛。不過我苦中作樂的作風得以發揚光大,有事沒事,只要敞開喉嚨一哭猶如拉響防空警報,一時間滿院子雞飛狗跳,n多人圍過來噓寒問暖,檢查各環節的問題,發掘少爺的新要求。雖然效率有待提高但勝在態度誠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種警報沒有任何規律,無需觸發條件,不分白天黑夜,只憑我一時心情。有時數日平安無事,有時一夜數驚。自從咱這個混世魔王降世,進王府有中進了兔子窩的錯覺,闔府上下狀若遊魂。連累參將大人刮地皮的勁頭也下降了不少,倒是官聲好了不少。王凌軒也算歪打正著,造福了一方百姓。
無數前輩們血淋淋的經歷告訴我們,敵人不是停滯不前的,總是在發展壯大的。八個月後,當善良的人們逐步適應了疲勞轟炸,生活漸入正軌的時候,無情的現實再次直逼人們的心理防線。新的敵情出現了,我經過堅韌不拔的努力學會走路了。開始人們對小少爺有別於常人的進步(普通人需十至十二個月不等,但王某某嘛!ˉ_ˉ!)感到無比的欣喜,遺憾的是這種錯覺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王家的院落並不算很大,但這不妨礙有心人找一個躲貓貓的去處。譬如,假山,柴房,床底,櫥櫃等等。當自己的心肝寶貝和諸如謀殺,綁票,拐賣等詞彙聯繫起來的時候,王夫人十分乾脆地暈倒在地。這還得了,一時間衙役捕快像吃了火yao一樣四處亂躥,府城裡跟黑字沾邊的人就倒了大霉了。欺行霸市的,打架鬥毆的,偷雞摸狗的甚至面目可憎的一律押回衙門再說。等到酣睡的某人被家丁在假山上發現的時候,府城的大牢已經快要開分店了。當然也有因長期精神高度緊張而導致的烏龍事件。某日,當守在本少爺床邊的丫環打盹醒來的時候看不到本少爺了,立刻尖叫著跑了出去,訓練有素的家丁立刻自發分頭搜尋了所有常規躲貓貓的地點,卻一無所得時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才發現小魔王根本沒挪窩,只是睡相不太好,被子蓋住了頭。
總而言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做不出的。為了能苦中作樂,為了使自己幼小的心靈得以平衡(憑什麼恁比別人多遭一份罪)從而身心健康的茁壯成長。我發揚了革命先輩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給別人增加麻煩,為自己尋找快樂。折騰出譬如在自己的抓鬮會上做出一副渴望深入接觸代表先進生產力的廣大勞動人民的代表物,而對腐朽階級視若命根的東西不屑一顧的神情,任憑周圍一幫人急的抓耳撓腮。或在老太爺五十壽誕的晚宴上,坐在懷中的他一把抓住老太爺的鬍鬚再也不肯撒手。晚宴後老人捧著幾縷殘存的鬍鬚欲哭無淚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當然,除了這個小小的不良嗜好外本少爺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比別人早個把月會說話,會走路。在一些不熟悉的人面前把本魔王的那隻鬼角掩的嚴嚴實實。一心一意地扮演兔寶寶的角色。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大方得體,嘴甜似蜜,偶爾幾個不著痕跡的馬屁從這個貌似可愛的孩童口裡說出來,直讓人從臉上爽到心裡,飄飄然不知東南西北。尤其是在一幫官員女眷中相當吃的開,見到誰都是漂亮姐姐抱抱或是姐姐好漂亮哦!這些話用稚嫩的童音說出來,絕對是老少通吃,所向睥睨的必殺技。被哄的暈頭轉向,連忙抱起來親熱一番順便奉上見面禮。
最令人們稱奇的是本少爺在讀書方面的天分,本來我是不準備表現的太過與眾不同。毛主席教導我們,要緊密聯繫人民群眾,不要搞特殊化。一來顯得像個怪胎,二來免得將來老本用光時,勞煩那位大家費心寫篇《傷凌軒》之類的文章出來流芳百世。
無奈的是寂寞阿!剛學會講話不久,便忍不住纏著老媽讀書給我聽,學會走路後便時不時偷偷摸到父親的書房尋些通俗小說如《三國演義》,三言二拍或是唐詩宋詞來打發時間(古文對一個沒有受過專業教育的人來說還是比較艱澀難懂的,通俗小說或是唐宋詩詞尚可粗略讀懂其意思),運氣好的話還能在邊角落力淘到《玉圃團》之流啟蒙教育書籍。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老爹雖然投軍之後完全沒有作為一個秀才的自覺,很少踏足書房,但偶爾也要寫封信什麼的。老爹開始以為我又有什麼新花樣,到是心跳加速了好一陣子,見我也沒損壞什麼東西,就放任他去了,只是後來偷偷把一些插圖較多的書放到高處去了。反覆數次,老爹看的有趣,順手考了他幾句。哪裡曉得不考不知道,一考嚇一跳,十句他到能達上個六七句,偶爾還語出驚人。老爹當場傻了,醒來後不經為自己六七歲時還在讀《三字經》,《百家姓》而羞愧不已。繼而又大大的得意一番,兒子果然是自己的優良品種,雖有些頑劣,卻是如此聰慧。猶如璞玉,只要細加雕琢必會大放異彩,日後定能光宗耀祖。
我到是被他驚訝的眼神嚇住了,是不是表現太異於常人而使老爹產生了一些什麼其它想法?我一直將自己擁有的前世的記憶視著不能為第二人知的最大秘密,因為我已經越來越習慣和喜歡我現在這個身份了。作為關勇的我沒有親情(孤兒),友情(關勇因是孤兒的關係很自閉,沒有很鐵的朋友,盜竊團伙里幾人只是合作關係)愛情。有的只是別人或可憐或鄙視的目光和被迫加入團伙後惶惶不可終日的記憶。而作為王凌軒的我則截然不同,我有完整的家庭,溺愛我的父母,關心我的姐姐。有無憂無慮的童年。有美好的明天。我把上輩子三十幾年的人生記憶當作一種使自己可以活的更好的一種財富而不是人生的一部分。所以這個秘密只能深藏在心裡,隨著自己死亡而消失。自己是不是因為表現太怪異而使老爹產生了懷疑。(其實我是過慮了,作為一個清末人不可能有那麼豐富的想像力,最多認為他天生比較聰慧,是神童諸如此類的想法)
幸好我的擔心並沒有變成事實。老爸顯然沒有成為超級偵探的潛質,雖然他的職業需要這樣的能力。就在我要放鞭炮慶祝的時候,老爸為了使我的這塊金子早日發光發亮,不惜血本高薪延請名師負責我的打光工作。鑑於我惡劣的前科,老爸從一幫應聘者中嚴格按照身體壯碩,性格開朗,抗打擊能力強,執教嚴格,勇於體罰的標準精心篩選。聽聞小惡魔從王寶寶升格為王同學的喜訊後,闔府上下無不歡欣鼓舞,紛紛表示將用實際行動來支持這個惡魔寶寶養成計劃。我上輩子既不是所謂天之驕子又沒有強硬的後台和殷實的家產,所以對老師沒有太美好的幻想。但我開始時心裡有鬼不敢反對後來事情已成定局掙扎無果。只有暗自神傷順帶策劃了千兒八百個炮製老師的陰損計劃。可是當某個顧姓老師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什麼計劃都嚇得胎死腹中了。這個自稱老師的人壯的像只非洲來的黑猩猩,一臉彪悍的神色,還帶來了兇器戒尺。生活就像強姦,反抗不了就要學會享受。我馬上將傳說中川劇絕技變臉神功發揮到極至,擺出一副人畜無害,尊師重道的嘴臉。迫於強大武力壓制,我和這位疑是武師兼職的老師相處的非常愉快。荼毒了我六年的某人帶著王父送的盤纏在王大少的揮淚送別聲中踏上了赴京趕考的征程。
「咱老百姓啊,今個兒真呀真高興!咱老百姓啊,今個兒真呀真高興!…」老師的背影還沒有消失,我便顯露了惡魔本色,朝老師的背影比了個不雅的手勢,哼著小調,搖頭晃腦地上街溜達去了,心裡狂呼:「我胡漢三又回來啦!哈哈…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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