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兒,」蔣惜惜拍了拍門,「你身體好些了嗎?如果沒事就要起床去書院了,你父親叮囑過,讓你今天一定不要遲到。」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迅兒出現在門邊上,怯怯的看著蔣惜惜,「我沒事了,可以走了。」他說完便閃出門外。
蔣惜惜跟在他身後,「臉色不對啊,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你不要怕程大人責罵你,我會幫你向他解釋。」
迅兒扭過頭,沖她露出一個笑臉,「我好得很,哪裡就不舒服了,惜惜姐姐,我們快些走吧,莫要遲到才好。」
蔣惜惜舒了口氣,上前牽住他白嫩的小手,「我幫你拿書袋。」
迅兒卻將布包摟得緊緊的,「不用了,我是男子漢,惜惜姐姐是女人,我應該憐香惜玉才對。」
「小傢伙,跟誰學的油嘴滑舌的。」蔣惜惜笑了,兩人手拉著手,穿過熱鬧的市集,一路向西前行。前面的人越來越少時,雲胡書院也就快要到了,他們轉了個彎,走進書院的大門。
「先生早。」見扈准站在院裡,迅兒打了聲招呼便急急忙忙跑進了課室。
蔣惜惜沖扈准笑笑,卻發現他不像往常那樣平靜閒適,他的頭髮亂亂的,糾結著掛在胸前,眉宇間印著一個淡淡的川字。
「扈先生,沒休息好?」
扈准輕輕一笑,眉目卻沒有舒展,「天熱,蟬又叫個不停,很難能一覺睡到天亮。」
蔣惜惜知道他有心事,便識趣的不再問下去,她望向牆頭,發現那裡空空的,只有幾株牽牛花正對著早晨的陽光,拼命地展示著自己的嬌柔。
戲園子裡的那位竹笙姑娘許久沒來了,難道她已經對這位清冷的教書先生死了心,不願再在他身上浪費自己的錦繡年華?
蔣惜惜聳聳肩膀,這些痴男怨女的事情,本就不是她能參透的,她一個縱身躍到牆頭,將那幾株花枝採下,拿在手心裡細細把玩。
「蔣姑娘也在。」劉敘樘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臉上的笑是發自內心的,和扈准完全不同,「若不是晚起了一會兒,我便同姑娘一起過來了。」
「劉大人真把新安府當自己家了,進進出出的一點都不見外。」蔣惜惜故意拿話逗他。
「沒辦法,我表兄的院子小,若和他同住,怕被人誤會我有什麼龍陽之好,所以只能寄居在程大人府里了。」
蔣惜惜被他逗樂了,她扭頭看向課室,「扈先生,這裡有人在造你的謠了,還不出來看看。」
扈准走出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劉敘樘,「你怎麼又來了?」
「這話說的,我之所以留在新安城,就是為了同你多敘敘舊,將你的飲食起居都了解清楚,否則回去無法向母親交代。」
「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扈准走過去,拉住劉敘樘的胳膊,指著上面那條半月形的傷疤,「差事要做,身體也要顧及,把自己傷的這麼重,姑母是要心疼的。」
不要說劉敘樘,連蔣惜惜聽到他這番話也愣住了,她指著那道傷疤,「這個,難道不是被你從樹上推下來才傷到的嗎?」
「表兄,你不會連這事兒都忘了吧,當時你被外祖父揍得不敢回家,在河灘上待了一宿,難道你失憶了?」劉敘樘也大為不解。
「是這塊疤嗎?怎麼我印象中沒這麼大呢?」扈准笑道,「真是失禮了,表弟,沒想到我小時候竟將你傷的這樣狠。」
「你啊,」劉敘樘瞪了他一眼,「對了,你那老丈人可曾又上門找過你?」
「放心,他可能是被你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再也沒有來過。」
話音還未消,書院的正門突然被人推開了,幾個衙役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蔣惜惜和劉敘樘,不禁楞了一下,然後作揖行禮道:「劉大人,蔣姑娘,我們奉命帶扈先生回府,有一樁案子需要他協助查明。」
「什麼案子?」蔣惜惜和劉敘樘同時問道。
「今早有人報官,說棲鳳樓里的一個姑娘不見了,我們查明她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雲胡書院。」
程牧游站在公堂之上,神色複雜的注視著跪在下面的扈准,「扈先生,你雖然是迅兒的老師,但是依照律例,我不得不公事公辦,還望你理解。」
扈准身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袍,身姿清雅,和公堂肅穆的環境形成了一個極其鮮明的對比,他衝程牧游一笑,「這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大人有什麼疑處,儘管發問便是,扈某一定知無不言。」
程牧游點點頭,「你可認識棲鳳樓的鏡兒姑娘?」
「認得,她曾救過我一命,因此得以相識。」
「兩天前的晚上她可去找過你?」
「她確實來過雲胡書院,不過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去了哪裡?」
「不知。」
「不知?」程牧游凝神看著扈准,「她來找你做什麼,鏡兒雖然於你有救命之恩,但她乃青樓女子,頻繁出入你的住處,總是有些不太正常。」
「大人已經找鄰里打聽過了吧,」扈準的臉色依然靜如湖面,「沒錯,那鏡兒確實鍾情於我,她總是求著盼著,期望我可將替她贖身,然後帶著她遠走高飛。可是,我對她並無超越朋友之外的情感,我的心裡只有妻子綠翹一人,又怎麼會答應她的請求呢。」
「所以那晚她又來糾纏你?」
「是的,在又一次被我拒絕之後,她便跑了出去,但至於去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程牧游仰起頭,雙手背在身後想了一會兒,又衝堂下說道:「扈准。」
「在。」
「我要派幾個人到雲胡書院去搜查一番,望你不要介懷。」
「大人儘管派人過去便是,雲胡書院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官府搜查了。」
夜深了,蔣惜惜卻仍然待在程牧游的書房中,她見燭芯太長了,便用剪刀將它剪上一剪,燭光跳動起來,將程牧游專注看書的身影映在牆面上。
「怎麼還不去休息?」他合上書頁,抬頭望向前面。
「我在想扈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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