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動員會議召開結束後,蕭良等到第一批十萬箱冰紅茶都裝車出廠,才駕車趕回到蓄電池廠,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
周軒、張叔毅兩人此時還留在蓄電池廠——錢少斌火線上任,當然更不可能離開。
「市局經過調查確認,也打電話跟羅書記匯報過了,程德彪猥褻、騷擾情形不算特別嚴重,決定對其行政拘留十五天。船機廠黨組下午也緊急召開了會議,決定將程德彪開除公職、黨籍,開除出廠;康繼煌對職工幹部管理不善,放任不法行為,撤消蓄電池廠廠長職務,黨內記大過,暫時調船機廠綜合管理科作為普通工作人員使用,由我現在就直接擔任蓄電池廠廠長一職!」
蕭良坐在原康繼煌的辦公室里,聽錢少斌說起在羅智林的震怒督促下,船機廠黨組對今天事件做出的回應。
蕭良把玩手裡的ZIP金屬打火機,他也沒有細問郭晉陽、於春光這些人在召開船機廠黨組會議時的反應,只是心裡默默推演這次敲山震虎,各方面可能會有的反應以及後續的局勢變化。
哪怕僅僅防範他的胃口過大,相信郭晉陽這些人也會對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當然,郭晉陽這些人越是警惕,對蓄電池廠這邊的小盤子,就會越發表現得漠不關心、無動於衷,那他前期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錢少斌這輩子的心思都不在斗人上,他琢磨不透蕭良在想什麼,說道:
「對了,你爸剛才打電話過來,問你夜裡回不回去吃飯。你能不能配部手提電話,你老頭子請你回去吃飯,還得我幫著居中傳話?」
錢少斌對沒法直接聯繫蕭良,也是一肚子意見——羅智林今天就忍不住提這事了,這小子怎麼還這麼倔呢,有時候聯繫不上,真的心焦啊!
不過,這越發堅定蕭良不能配手提電話的決心。
以後攤子越來越大,錢少斌也好,周軒也好,再加上公司那邊一堆人,再加上市委、縣委、工學院以及許建強那裡,誰遇到點事沒有辦法拿主意,都第一時間想著給他打電話,他這一天到晚還能有片刻的清靜?
思考問題,學習被打斷也就罷了。
要是正好跟人談人生聊理想,一通接一通的電話打電話,他是把電話砸了好,還是砸了好?
蕭良沒有接錢少斌的話茬,跟副廠長陳學前握手道:
「這次招商引資大會,船機廠作為東洲體量最大的國營廠,卻沒有談成引資項目,羅書記很著急。蓄電池廠這個項目,是我推薦給合資方的,甚至可以說是硬塞過去的,只是為了給船機廠留點體面。今天看到這樣的事情在我眼皮底下發生,我是一肚子火沒有忍住。我平時性格不是這樣子的,很溫和的,陳廠長千萬不要以為我是野蠻人啊!」
陳學前心裡想,我信你個鬼!
陳學前笑著說道:「這事是確實很不像話,難怪小蕭總發這麼大的脾氣,現在震一震,還是有好處的,至少錢廠長接下來整頓生產,會容易一些,能壓制一些老油子不做妖。」
「目前看來蓄電池廠的情況不是很理想。而整件事又不是簡單的受人所託,我跟泛華的許總,又與華興集團都有很深的合作,肯定不能在這件事坑到自己的朋友。所以,接下來不管我公司那邊的事有多繁忙,我都會投入一些精力,關注到這邊,」蕭良說道,「我現在不管船機廠那邊怎麼想,但我在蓄電池廠,這一刻不會再把自己當外人!麻煩陳廠長去通知一下中層管理人員馬上到會議室集中。要是誰覺得現在還沒有簽署合資協議,要是誰覺得我僅僅是作為合資方,沒有資格對蓄電池廠的生產經營指手畫腳,他可以提前收拾收拾,滾回船機廠了!」
第一天露面,就拿茶杯砸破郭晉陽小舅子的頭,將郭晉陽的小舅子送進去拘留十五天、開除出廠,將康繼煌撤職踢出蓄電池廠,誰他媽吃飽撐著這時候做妖?
陳學前立刻起身走出辦公室,通知所有中層管理參加會議,也沒有自恃身份隨便吩咐一名廠辦幹事去做這事。
「我今天既然做了野蠻人,就把這個野蠻開局開好,」蕭良跟錢少斌說道,「所以接下來我會把合資廠的一些管理框架直接確認下來,接下來真未必有太多時間,來兼顧這邊的工作。錢叔,你可不要覺得我是在喧賓奪主啊!」
「怎麼會?」錢少斌笑道,「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南亭實業做起來,管理上的事,相信在東洲,應該沒有幾個人有資格質疑你。」
錢少斌想的還真沒有蕭良那麼深。
他之前主要是擔心正式執行合資協議之後,康繼煌、程德彪等人仗著背後有郭晉陽、於春光撐腰,仗著蓄電池廠內部中層管理又都是他們的嫡繫心腹,他孤身一人真未必有手段很快打開局面。
現在康繼煌、程德彪這麼輕易就被清理出去,陳學前還是比較正直的一個人,這次也難得直接站出來指證程德彪,錢少斌就樂觀的以為接下來將蓄電池廠中層幹部跟船機廠之間的聯繫,通過解除人事關係切斷掉,他們對蓄電池廠進行生產整頓,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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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少斌現在就覺得怎麼看都要算是大好開局了。
至於蕭良朝程德彪頭上砸的那一杯子,在船機廠會造成多大的影響與波動,錢少斌他也沒有心思去細想太多。
他現在滿腦子的想,也是先把蓄電池廠整頓好,做出示範來,那蕭良往程德彪頭上砸的那一杯子,說不定就成為整肅生產紀律的典型了。
一件事,到底是性情乖張輕狂,還是嫉惡如仇、鐵血手腕,說到底還是無數嘴在說而已。
見錢少斌滿腦子都在想生產整頓的事,蕭良心裡微微一笑,這老憤青斗人不行,做事還是能讓人放心的。
過了片晌,陳學前走回來說中層幹部已經都到會議室了,蕭良就站起來,與錢少斌、周軒、張叔毅等人往上午他大發神威的會議室走去。
二十多名中層管理以及其他與會人員都正襟危坐。
他們這時候不要說惹是生非了,甚至生怕呼吸稍微重了一點,都會惹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卻過分野蠻的傢伙小題大做,再找藉口逮住他們中哪個人殺雞駭猴。
合資協議都談一個月了,雖然香港合資方一直沒有派人露面,大家對華興集團了解也甚少,這個年代又沒有網絡可以即時搜索大量的信息,但對合資方指定的技術合作方,中層幹部還是有所耳聞的。
康繼煌也好,程德彪也好,他們聽到什麼消息,無論是安撫人心,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拉攏人心,都會跟體貼的心腹多聊幾句。
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中層幹部當然不敢輕舉妄動,都老老實實待在廠里,但整個船機廠都快炸窩了,下午就有無數通電話打進來打聽消息,也有一些更稀奇古怪的傳聞傳入他們的耳中:
比如強姦未遂案以及兩個小寡婦的傳聞,比如顯赫的家世,比如敢給市長夫人臉色看的臭脾氣,比如借鄉鎮企業的資源生產腦健靈,然後轉頭就將這家鄉鎮企業給吞了。
至於這個合作方到底有多少錢,也是眾說紛紜,反正「腦健靈」的廣告,鋪天蓋地都是。
然而眾人提心弔膽之餘,都忍不住暗暗端詳蕭良,定睛看這小伙子長這麼精神,又禁不住猜測強姦未遂案多半是作不得真,兩個小寡婦的傳聞卻多半不是假的。
現在年輕人玩得比誰都花,識得小寡婦的滋味也不奇怪。
胡婕作為廠辦文書,負責會議記錄、整理,她此時坐在會議桌側前方,與直接坐到會議桌正中央的蕭良,就隔著錢少斌;陳學前坐在蕭良的另一側。
周軒、張叔毅兩人坐到會議桌末端旁聽。
蕭良走進來的一刻,胡婕心臟又禁不住提到嗓子眼。
她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跟高考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面,見面後地位卻又如此懸殊的老同學打招呼,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謝他今天出手相助。
然而蕭良走進來,眼神掃過她,卻並沒有在她臉上多停留一瞬。
蕭良坐下來,先跟錢少斌、陳學前交頭接耳,一一重新確認在座的每一名中層管理的姓名與職務。
在陳學前重新介紹她這裡時,蕭良也只是將眼神在她的臉上多瞥了兩眼,隨即就在筆記本寫下她的名字跟職務。
胡婕這一刻腦子不禁又混亂起來了:
難道眼前這個人並不是高中班那個書呆子?
雖然眼前這個蕭良,身高要明顯高出一截,渾身也透露出來那種霸道的自信、從容,臉頰也削瘦了許多,線條更為俊朗,但這世間真有相貌如此相肖、同姓同名的陌生人嗎?
蕭良眼神嚴厲的看胡婕了一眼,敲了敲會議桌,示意她將注意力專注到會議記錄上,不要開小差。
他不認胡婕,卻非郭晉陽已經起了很大的戒心,主要還是不想在局勢徹底受他控制之前,將她捲入風波之中。
當然,除了朱禕琳住他隔壁的巧合外,要是讓張斐麗知道他在蓄電池廠里又恰好有個廠花級的老同學,那真是黃泥巴掉褲襠里,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楚了。
他真的對廠花沒有興趣啊。
南亭實業生產部的職員以年輕女性為主,廠妹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了,也有幾個容貌出眾、性格活潑喜歡轉圈圈的廠花,但他真的沒有興趣啊。 「兩千月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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