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片刻,蕭良從聊天裡得知卞曉娟近來與蔡軍並無接觸聯繫,而是今天下午從別人嘴裡得知胡婕她爸毆打他人被刑拘了,就趕到胡婕家,還是從胡婕她媽那邊知道胡婕新單位找過來。
這時候兜里的尋呼機震動了一下,蕭良掏出尋呼機看了一眼,站起來跟胡婕、卞曉娟說道:
「我還有個工作會議要參加,你們先聊。」
蕭良這時候從能源電化學實驗室走回來,確實是要周軒、張叔毅召集課題負責人碰頭討論研究工作開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
周軒他們都到會議室了,距離約定時間過去十分鐘,都沒有看到幾乎從不遲到的蕭良出來,就打傳呼問他人在哪裡了。
蕭良前腳離開,胡婕將辦公室的門關上,跟卞曉娟解釋她是去年換新工作後,才跟蕭良做了同事,不是戀人,以免卞曉娟誤會加深。
因為卞曉娟有一段時間頻繁幫蔡軍約她,胡婕也挺長時間沒有跟卞曉娟聯繫了。
「什麼,你們沒有在一起,只是去年換新工作,剛好蕭良他先在這個單位?」
卞曉娟難以置信的問道。
「嗯。」胡婕點點頭。
雖說卞曉娟並非直接受蔡軍指使過來「點撥」她,甚至是聽到她爸出事的消息後,出於關心主動找過來的,但想到蔡軍一定會或直接或間接通過卞曉娟掌握她的動向,胡婕這時候還不可能將蕭良真正的身份告訴卞曉娟。
為避免卞曉娟發現異常,胡婕將手機、鑰匙等拿起來放挎包里,決定趁著蕭良與周軒等高層都到會議室里,提前下班。
中試基地從外面看非常的不起眼,占地都不到三十畝,中試車間改造後也只是小跨度廠房;兩棟實驗及行政辦公樓,都是小體量的多層建築,也只是簡單刷了灰藍色外牆塗料。
普通人也不知道蝸巢科技與宿雲山能源、與南亭實業的關係,只會將其當成東洲現在隨處可見的中小企業。
胡婕現在最方便的是,下班走出中試基地,走七八百米就能回到家裡。
不過,在胡婕與卞曉娟走出中試基地的那一刻,一輛停在大門外側樹蔭下的轎車發動起來,先一步開到前面的路口停下來。
蔡金生在秀山街道任職時就分管綜治辦工作,與秀山派出所的郭建聰等人關係密切,包庇田朝軍的龍源公司在秀山街道範圍內經營歌舞廳、遊戲廳等娛樂場所。
等到蔡金生調任區政法委副書記後,這個小團體的利益結合更為緊密,蔡軍也放棄在區政府的工作,直接到龍源公司擔任副總。
蕭良不擔心胡學慶在看守所里會吃什麼苦頭,但擔心蔡金生、蔡軍父子會暗中指使龍源公司養的打手騷擾胡婕她家,也不排除車主陳坤的家屬會上門糾纏。
因此叫馮薇玲在中試基地以及秀山家園附近安排了一些人手以防萬一。
當然,表面看上去,卻沒有變化。
卞曉娟都沒有注意轎車的存在,走出中試基地,還是好奇胡婕與蕭良的關係為什麼沒有進一步發展:
「你們都在一起工作了,你還是以前那個性格,他不搭理你,你也不搭理他?我說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對呢,蕭良以前不就是那種走路都會抬頭看天、誰都愛理不理的性子?你說大馬路怎麼就沒有一個坑摔著他呢?對,他之前走進你的辦公室時,是不是壓根就沒有想起我是誰來,是你給他提示的?他開門看我的眼神明顯呆滯了兩秒鐘,然後就直接朝你飄過去;哼!」
「我要說他第一次見到我,都差點沒有想起我是誰,你信不?」
胡婕笑著問道。
「那他真是瞎到無藥可救了!」
卞曉娟拍著額頭叫了起來,問道,
「對了,就算他讀書時年紀比我們都小,可能是什麼事都不懂,但現在他性子再傲,也不可能真對你無動於衷啊,他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這年代結婚普遍較早。
卞曉娟大專畢業,原本是分配到獅山下面的鄉鎮。
不過她大專時就談了一個東洲市裡的男朋友,不想分手或兩地分居,就找關係進了東山區政府工作,但關係沒有辦法轉過來。
她現在在東山區政府還是臨時工,沒有編制。
她跟張斌結婚都快三年了,心想蕭良年齡要比一般同學小兩歲,這時候結婚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算沒結婚也有人在談著。」胡婕心裡默默吐槽:很可能還不是一個兩個。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胡婕心裡也沒有壓力,卻不想她與卞曉娟走到單元樓前,看到她家小院前圍滿人。
有不少人身穿制服,正將她媽平時出攤所用的爐子、鋼筋鍋、摺疊桌椅以及她家院子裡搭的雨棚等雜物,亂七八糟搬到幾輛三輪車上。
胡婕焦急走過去,卻見她媽被兩個身穿制服的青年攔在院子角落裡,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眼淚;因為院子裡的雨棚被粗暴拆除,裡面是一片狼藉。
「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哪個單位的,誰讓你們跑過來搶東西的?」卞曉娟攔在三輪前,指著搬完東西要拖走的人,厲聲質問道。
「我們是秀山街道綜治辦、聯防隊的——我們過來對屢教不改的占道經營違法物品進行清繳沒收;對群眾舉報的違章搭建進行拆除,小姑娘你說話仔細點,不要動不動就亂扣帽子!」
一個三十歲不到的青年走到前面來,盯住卞曉娟說道。
「沒有在占道經營的現場沒收物品,卻上門強搶,哪有你們這麼執法的?」卞曉娟不退讓的說道,「你們領導是誰?」
「哪來那麼多什麼破事,有什麼不懂的,自己不會到街道問去?」青年不耐煩,就伸手朝卞曉娟推過去,說道。
小個子的卞曉娟哪裡經得住五大三粗的青年猛的一推,身子往後連退三四步,腳下踩到院牆邊的一塊碎磚,猛的一蹙,就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一群人身穿制服跑過來,又是沒收東西,又是拆除院子裡的雨棚,早就吸引好幾十個左鄰右舍跑過來。
不過,這些人手裡拿著街道的紅頭文件說是接到舉報,同時又只是讓人將陳啟蘭擋住沒有太出格的言行,大家心裡氣憤,卻也沒有人上前阻止。
這會兒看到一個仗義執言的小姑娘竟然被這夥人動手推倒,又有人在人群里大喊「動手打人啦,動手打人啦」,頓時間幾十人義憤填膺,上前就將這些人圍住,不讓他們將東西拖走,還要抓住動手打人報警。
胡婕原本看到她媽沒有什麼事,馮薇玲的那輛藍色花冠還悄無聲息的停在院子斜面,想來她妹妹也被安排得很好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她也沒有想這時候跟這些人激烈爭執什麼。
她走進院子裡,剛將她媽從地上攙起來,正要勸她不要為這種小事傷心——這也是蕭良預料到蔡金生、蔡軍父子會有的動作,才暗中安排了這麼多的人手。
她沒有看到卞曉娟被推倒的情形,就聽到院子外喊有人被打,走出去看到卞曉娟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得衝上前厲聲質問:
「你們憑什麼動手打人?你們等著,這事今天絕不能這麼算了,我要報警!」
蕭良接到馮薇玲的電話,趕到胡婕她家小院時,看到又是郭建聰率隊出警,正要以阻撓街道綜治辦、聯防隊執法的名義,先將卞曉娟控制起來。
蕭良想過蔡金生、蔡軍父子,有可能會安排龍源公司田朝軍養的打手上門滋事,但沒想他們竟然肆無忌憚到會進一步利用街道的執法力量,騷擾胡婕她家,迫使胡婕束手就範。
秀山街道都被這夥人一手遮天操縱!
這跟他當初被肖裕軍、范春江一伙人陷害,周健齊等人袖手旁觀的情形,是何等的類似!
「占道經營能不能事後上門收繳違法物品,我們不是法律專家,但我們作為群眾,心裡有疑問,提出質問,這有什麼問題?你們這些執法人員,不耐心解釋,反而粗暴動手將人推到在地,這又是什麼行為?怎麼,群眾心裡有疑問,提出質疑,就是阻撓執法了?那我現在對你們秀山街道以及派出所此時的執法行為,提出質疑,希望你們能回答依據哪條法律法規行事,你們是不是要把我一起銬走?」
看到昨日凌晨趕到的青年再次出現,猜測他應該是胡婕此時的情侶,郭建聰也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省得以後糾纏不休,指著他的鼻子厲聲訓斥道:
「我現在警告你,我現在是對違法嫌疑人進行強制傳喚。你如果不聽警告,不服從配合,繼續阻擾我們執法,我們將同樣對你執行強制傳喚!」
「郭指導員,不要動不動就拿銬人嚇唬群眾嘛?」
陳勝軍稍後半步趕到,走上前說道,
「我覺得群眾有不理解或困惑的地方,提出質疑,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論是你們派出所,還是我們街道,都應該耐心進行解釋——群眾路線要不要了?你動不動就扣一個阻撓執法的帽子,你問問這麼多群眾在,他們心裡服不服,我們以後還要怎麼做群眾工作?郭指導員,你不會還想著給我扣一個阻撓執法的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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