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成一下午都在開會,沒能接到媽媽的電話,看到微信留言時,已經快下班,他完全不知道今天開庭,而張春既然能回家了,那要麼是定罪緩刑,要不就是罪名不成立。墨子閣 m.mozige.com
可是一整天,除了午飯時互相問候了一下,文文什麼都沒提起,回想這一個禮拜,林西成更是沒發現任何異常。
「他們家來了幾個人,大概都是朋友吧,給她送了點吃的東西什麼,聰聰媽說她還叫了幾次外賣。」和媽媽通話後,汪美麗告訴兒子,「反正肯定是回來了,開庭了嗎,已經判了嗎,她沒罪嗎?」
林西成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安撫媽媽:「我剛剛給琴行打電話了,文文在上課,她沒事。等我見到她,問清楚了之後,再和你聯繫。」
汪美麗嘆道:「媽媽這裡沒事的,要緊還是文文,兒子,文文家裡房子什麼時候評估?」
林西成能想像到明天的局面,說道:「預約了明天,但情況不樂觀的話,可以再約的。」
掛了電話,他專心處理今天的工作,在文文下班前離開了銀河,在去往琴行的路上,路過一家賣老式蛋卷的店鋪,林西成的心就揪了起來。
剛搬來的時候,文文最喜歡跟他去菜場,買菜場裡的老式蛋卷,明知道是香精的氣息,明知道不會是好的食材原料,可那是小時候的味道,她可以抱著餅乾桶,像小倉鼠似的一口氣啃好幾根。
但自從那件事,就算去菜場,她也不會再看一眼蛋卷攤子,不用問也知道,那香味會把她帶回那輛車裡,讓她回憶起被毆打、捆.綁的痛苦和恐懼。
車子開過了一個紅綠燈,再下一個路口時,林西成看了下後面的車距,果斷換了車道,調頭回到了那家店外,下車買了一袋剛做好的蛋卷。
話說琴行里,沒有人知道裴老師今天去開庭了,巧的是,昨天來上課的學生,今天參加市裡的比賽拿了第一名,特地送來鮮花感謝老師,用父母的話來說,萬年老二終於翻身了,多虧了裴老師。
下班的人,捧著一束康乃馨和滿天星走出琴行,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很明顯地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更能感覺到那是林西成的氣息,文文一下看過來,果然是林西成。
她高興地跑來,炫耀著:「學生送的,今天市裡的比賽拿了第一名。」
林西成打開車門,接過花束,把花放在後座,才繞到另一邊上車。
而文文一上車,就聞到了奶油的香氣,在後座看到了一大袋蛋卷,她怔怔地看向上車了的林西成,問道:「怎麼買蛋卷了?」
「路過看到就買了,現在吃嗎?」林西成說著,伸手把袋子拎過來,滿滿一大袋,文文要雙手才能抱得住。
「有好幾天,聞到這個味道就很噁心,每次去菜場都想繞開走。」文文說。
「我知道,後來就不帶你去菜場了。」林西成開車回家,溫和地說,「我覺得,比起讓你討厭的事,你喜歡的東西才是更重要的。當然,如果這氣味還是讓你噁心,我們不強求,等下回去送給門房的師傅。」
文文已然打開袋子,拿起一根咬了口,酥脆的蛋卷皮散落在袋子裡,她笑著問:「你又要嫌棄了吧?」
在家時,文文喜歡抱著餅乾桶吃,細細碎碎的都落在裡面,林西成嫌棄過,嘴上說不要吃了,其實是想多留給她。
此刻,林西成卻張開了嘴,文文想了想,又咬了一大口,抖落一下碎屑,把剛剛好一口大小的蛋卷放進他嘴裡。
廉價的奶油香精,毫無層次感的甜味,除了口感酥脆外,這樣的蛋卷一無是處,可這是曾經讓文文開心起來的食物,是她能時不時想起來吃幾根的點心,在林西成看來,比任何高檔奢侈的甜品糕點都來得更有價值。
咽下滿口的甜膩,林西成說:「我媽給我打電話,說你媽放出來,已經回家了。」
文文點頭:「嗯,緩刑,判也就判了三個月,她在裡面都呆了快兩個月了。」
林西成嘆了一聲:「我跟自己說不要生氣,但是比想像的難,我答應你讓你自己去的,為什麼還要瞞著我?」
文文說:「那不然前幾天,你會擔心我,反正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和我一起面對,不如多那兩天沒心事,我想你開心,我想多兩天和你在一起無憂無慮的時間。」
「下不為例,不……」林西成說,「不會有下次了,往後一輩子,我都不會再讓你碰到這樣的破事。」
「我媽瘦得很厲害,一下子變老了很多。」文文說,「她在法庭上第一眼看到我,是震驚的,畢竟過去的二十三年裡,她從沒見過我狀態這麼好的樣子,她大概都認不出我了。很快,我就在那雙晦暗無光的眼睛裡看到了殺氣和憎恨,她恨不得撕碎了我。」
林西成冷靜地握著方向盤,他要安全地把心愛的人送回家。
文文繼續說:「她在法庭上哭了,和從前在家裡對我對我爸哭訴的時候一模一樣,我相信審判長是基於犯罪事實和輕重來定罪判刑的,審判長見過的眼淚,可比我多得多了。」
林西成問:「你滿意嗎?」
文文毫不猶豫地點頭:「滿意,她是錯的,罪名成立,對我來說已經滿足了,我就想有一個不容置疑的聲音告訴她,她是錯的。」
林西成說:「那我想,以目前的狀態來說,她還是會認為自己沒錯。」
文文苦笑道:「無所謂了,從今以後,她就是個陌生人,我不需要去在乎一個陌生人。」
林西成問:「明天下午的估價,要不要取消?」
文文說:「不用,我在新康里等你,你中午下了班直接過來。」
說著話,她的手機響了,是唐嬌的電話,新娘子才剛從媽媽那裡知道張春被放出來的事,在電話里氣得不行,覺得不公平。
反是文文安撫她,並希望嬌嬌不要回新康里和她媽起衝突,她不希望嬌嬌婚禮那天有什麼不愉快的事發生。
「我知道啦,我保證不理睬她。」唐嬌說,「下次不許再瞞著我們,這麼大的事,你至少告訴我們一下,我真的會生氣,還會很傷心,你捨得嗎?」
文文看了眼林西成,笑著說:「有個人剛剛才說,往後一輩子都不會再讓我碰到這樣的破事。」
年輕的孩子們,勇敢、堅強,無所畏懼,可是這天晚上,汪美麗徹夜難眠。
根據她的判斷,裴厚德沒有回來,但張春的歸來是很高調的,家裡燈火通明,樓上樓下每一盞燈都亮著,她好像還叫了那種臨時的鐘點工來做保潔。
睡不著的汪美麗,時時刻刻聽著外面的動靜,林國慶能感受到妻子的不安,同樣睡得很不踏實。
半夜醒來,發現老婆還沒睡,忍不住問:「你不睡覺,事情也不會改變什麼,不如養點精神,萬一有什麼事,還能幫幫小孩。」
汪美麗說:「她肯定恨死文文了,文文這輩子,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太不公平了,怎麼就放出來了。」
林國慶給老婆蓋好被子,溫和地說:「大不了我們一起移民,去外國,讓她一輩子也找不到我們。」
汪美麗覺得又可笑又無奈,老公明天還要上班的,她不能太作了,於是好好閉上眼睛,的確該養足精神,才能幫文文一起對付她媽。
夜深人靜,張春披著睡袍起身去廚房拿水喝,走出來時,看到客堂間空了一塊,是鋼琴被搬走了。
「呵……」張春的手捏著玻璃杯,幾乎下一秒就要把杯子捏碎,「我有本事把你生出來,就有本事弄死你,我只要還有一口氣,裴雅,你休想過好日子。」
母親的詛咒,起不到任何作用,文文睡了很踏實的一覺,周五早上照舊和林西成說說笑笑地吃早飯,送他去上班後,忙家務練鋼琴,到時間出門回新康里,等待下午和林西成同拆遷辦的人一起評估房子的補償款。
然而在家吃好睡好一個晚上,張春就恢復了五六成精力,跑去拆遷辦大鬧一場,被人家警告要報警,才灰溜溜地離開。
她鬧的理由是,家裡的事該她說了算,女兒說了不算,可她不是產權人,根本沒資格和拆遷辦的人理論,人家沒必要回答她任何問題,她就拍桌子說工作人員態度傲慢,直到聽見「報警」兩個字才慫了。
弄堂里看笑話的人不少,可張春已經完全不在乎了,按照拆遷辦公示的賠償標準,他們家很可能上一千五百萬,要是這錢全部被女兒捲走,她寧願殺了女兒同歸於盡。
氣瘋了的人,回到家裡,衝到二樓女兒的房間,漫無目的地一陣翻騰,忽然聽見鐵門開合的聲響,她立刻靜下來,悄悄聽樓下的動靜。
回來的是文文,她擔心一會兒拆遷辦的人來,看到廚房裡滿池子的髒碗或垃圾,想來收拾一下,沒想到家裡很乾淨,像是徹底大掃除過,但很顯然這不是媽媽能做到的事。
臥房裡沒有人,媽媽的睡衣散落在床上,看來是出去了。
文文稍稍鬆了口氣,便上二樓來,想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自己的東西可以拿走。
踩著吱嘎作響的樓梯上門,推開門看到滿屋狼藉,先是一愣,忽然從邊上竄出身影,沒等她看清楚,一記重重的耳光抽在臉上,文文沒站穩,撞在門上跌倒在地。
「你捨得回來了?」張春居高臨下,重重地踢了女兒一腳,「回來了好,從今天開始,你就在家裡,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一耳光打得文文眼冒金星,耳朵幾乎都聾了,她剛想要反抗,又被媽媽踢了一腳。
「是誰養著你,林西成嗎,還是汪美麗,真是把你養得白白胖胖,你的胸都大了嘛。」張春蹲下來,文文下意識地護住了胸口,反而讓張春看到她脖子上的項鍊,她滿心嫉妒和憎惡,厲聲問,「哪裡來的,偷我東西?」
她伸手猛地一拽,纖細的項鍊根本禁不起這樣的力氣,輕而易舉就被拽斷了。
「還給我……」文文被徹底激怒了,撲上來要她的項鍊。
「還敢還手!」張春揚手撕扯女兒的頭髮。
文文顧不得疼痛,只想要回她的項鍊,用盡渾身的力氣撲向母親。
張春下意識地往後躲,文文拼了命抓她的手,兩人的重心朝著一個方向倒下去,張春的腳忽然踩空,一聲尖叫後,連聲的重響,母女倆一起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文文趴著落地,一條胳膊枕著腦袋,媽媽就摔在她的邊上,卻是後腦勺著地,鮮紅的血,從乾枯的頭髮里流出來。
「媽媽……」文文朝媽媽伸出手,但是下一秒,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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