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在思考自己的破綻,也急迫的想知道,那個孩子和沈葉白心理問題到底有怎樣的聯繫。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她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個,不然,她也沒辦法活了。
尹青嗓音沙啞:「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傅清淺微微生了緊張,她抬起頭說:「你失去的那個孩子,當年並沒有死,綁匪沒有撕票。那個孩子輾轉落到了其他人手中,一直長大成人……」
「哐當!」
尹青打翻了手裡的杯子,冷掉的咖啡縱橫交錯,一直流到她昂貴光滑的蠶絲面料上。她驚得顧不得擦拭,睜大眼睛問她:「沒有死?那……那他現在在哪裡?」
她的聲音顫抖,一臉急迫。
傅清淺苦澀的抿了抿唇,悲愴的情緒湧上來。剛出現一點兒希望的亮光,就隨即湮滅掉了,太殘忍了。
她說:「那個孩子活到三十歲時,在一場意外中喪生了。那個……那個人……」她聲音乾澀:「就是宋楚,你幾十年前失去的孩子,就是宋楚。」
尹青傻眼了,宋楚,宋楚,宋楚……為什麼這個名字這樣熟悉,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她太過震驚悲傷,一時間大腦有些思及不清。
現在她整個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活到三十歲,在一場意外中喪生了。」所以……還是失去了是嗎?
當年那些匪徒沒有要了他的命,讓他活了下來,可是,沒能長長久久,他還是離開了?
尹青噼里啪啦的掉眼淚,她用雙手捂著鼻子,一點兒不掩飾自己的狼狽與難過。
淚水將她素來精緻的妝容衝垮了,臉上定妝粉起膩,一個母親蒼老的痕跡就出來了。
傅清淺沉默的坐在那裡,不出聲打擾她,阻斷她如山洪般爆發的哀傷。
也等尹青自己想明白,宋楚和她的關係。
尹青低著頭,眼淚簌簌而下。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傅清淺說的宋楚是誰。她錯愕的睜大濕噠噠的眼睛望向她。
「是你最早的男朋友宋楚?」
早在傅清淺粘上沈葉白的時候,她就找人調查過了。對她的過往經歷一清二楚,包括傅清淺的戀愛史,她交了一個怎麼的男朋友。尹青記得那個人的名字就叫宋楚,如果不是那個人,傅清淺一定會對她做詳細說明。
傅清淺點點頭:「沒錯,就是他。他就是你幾十年前失去的孩子。」
「唔!」
尹青捂著嘴巴,還是發出巨大的哽咽。
她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
因為傅清淺,她曾對這個從未謀面的男人充滿厭惡。一個鍾情於自己討厭女人的男孩子,又能好到哪裡去?
所以,即便知道安家和那個死去宋楚的關係,她唏噓安家的心狠手辣,卻也從未對那個無辜死去的人生出半點兒憐惜。
說到底都是些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但是,尹青沒想到,命運會給她這樣狠戾的教訓。嚴厲的程度如同將她千刀萬剮。
惋惜,痛心,悔恨……種種情緒錯亂交織,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困製得她不得往生。
打擊實在太大了。傅清淺看尹青哽得說不出話來,她靜靜說:「至於他是怎麼去的宋家,我也不知道。剛剛我告訴你的,是在他的日記中看到的……」
包括宋楚對沈家的怨恨,傅清淺也一併告訴尹青了,她對真相充滿好奇,而且,治好沈葉白的心理問題,也需要將所有結點打開。
尹青反應過來,拼命搖頭:「不是那樣的,不是他想的那樣……從來沒有人想要捨棄他……」
當年她和保姆推著嬰兒車裡的孩子去曬太陽,覺得有風,尹青就叫保姆去家裡再拿一床毯子過來。
保姆剛走沒多久,她手裡的電話響了。
接電話的時候,忽然一輛車開過來,從車上跳下幾個人,不等尹青反應,嬰兒車便被抬上了車。尹青扔下電話嘶叫著去搶回孩子,一個高大的男人用力將她推翻在地,接著跳上車開走了。
沈家當即報了警。
擔心事態變化,孩子被綁架在警方的要求下對外保密。
綁匪很快提出條件。
警方制定援救計劃。
尹青幾乎要斷氣了,她吸著氣說:「他們說不能即刻把贖金交給綁匪,不然孩子可能就沒命了。以前有很多類似事件,綁匪拿到錢就撕票了……」
回憶起許多前的那一幕,尹青仍舊抑制不住的心驚膽戰,她的嘴唇都變得發白,整個人開始痛苦抽搐。「後來我們按照警方的安排,拿著贖金去換孩子的時候,慘劇還是發生了,被逮捕的綁匪說孩子死了,屍體被一個人扔到了河裡……」
尹青死死揪著胸口的衣料,當年她就是這樣的痛心與絕望。所以,每每想到那個孩子傷心欲絕。
前半生經歷再多苦楚,可是,同失去孩子比起來,都變得微不足道。
不管過去多久,只要尹青想到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在驚恐,害怕之後,被沉入冰冷的水底,她的呼吸都要窒息了。
此刻她就扶著自己白皙的脖頸,像一個哮喘發作的病人。
傅清淺眼眶同樣濕潤,那個小男孩兒沒有死,後來還生長在一個富足有愛的家庭,多麼好。雖然,他還是沒能免於意外。但是,長大後的宋楚充滿勇氣,不會像那個稚嫩的小男孩兒一樣弱小害怕。所以,傅清淺想,宋楚也一定慶幸是他,而不是那個無助的孩子,他替幼兒時的自己承擔了一場災難,他也一定感到滿足的吧?
傅清淺抬手擦拭自己的眼眶,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於是,穩定自己的情緒說:「沈葉白最大的心理問題本來就是覺得自己從未活過,讓他完整的知道過去,將他和另一個人的人生一分為二很重要。但是,因為那個人是宋楚,又因為我和宋楚的關係,我們擔心他會覺得自己在感情上是個替代品,無形中加速他的崩塌。」
「那要怎麼辦?」尹青覺得不要說沈葉白,她也快崩潰了。
「感情的部分,我會和他進行了斷。但是,關於宋楚的那些事,還是要由你來告訴他。包括他這麼大所獲得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而非因為別人。你要讓他知道,他是有權利得到屬於他的一切的。」
傅清淺等了一會兒,問她:「你做得到吧?」
尹青樣子非常頹廢,回顧一場痛徹心扉的往事之後,如同遭遇了一回新的災難。尹青失魂落魄,臉色慘白,她需要時間消化悲傷。
但是,又知道關於自己兒子的那部分任務是刻不容緩的。
所以,不管她做不做得到,她都沒有退縮的餘地。
只是,一想到要將那些深埋心底,永遠埋葬的往事翻出來說給自己的孩子聽,她就一陣的灰心絕望。
尹青頹廢的低著頭,暫時沒有說話。
傅清淺突然問她:「除了擔心交了贖金,會失了主動權導致綁匪撕票,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吧?」
如果只是擔心撕票,沒有私心在裡面,為什麼會變得那樣難以啟齒?
固然是段痛徹心扉的往事,但是,並非不能提及。相反,說出來可能痛苦和愧疚早就已經發散得差不多了,或許根本不會累及得沈葉白這樣重。
而且,遭遇綁架被撕票,本來是受大眾同情的一件事情,為什麼要當成一段禁忌緊緊壓制呢?
如果真如尹青說得這樣坦蕩,宋楚誓要報復沈家的怨恨又從何而來?
尹青猛地抬頭,對上傅清淺審視的眼睛。
如果是別人,她或許不會說。但是,眼前的人是傅清淺,罷了,她知道她太多醜陋不堪的真面目,還有什麼罪惡需要在她面前遮遮掩掩的呢?
反正在傅清淺看來,她最後一定是要下地獄的。
尹青平靜得近乎絕望,她說:「綁匪提出了天價的贖金,沈家固然家大業大,但是,想一下拿出那麼多錢也是不可能的。」她看了傅清淺一眼:「當時公司也正經歷危機,抽出那些錢公司就垮了。」
傅清淺冷眼凝視她:「所以,在利益和孩子面前,你們選擇了沈家雄偉的家業?」
難怪宋楚會有那樣多的怨恨。哪怕只是片刻的遲疑,也說明人情的冷漠。
傅清淺不等尹青說話,她站起身又說:「活該這些年你被噩夢纏身,一想到失去的孩子就痛不欲生,這是你們自找的。只是,可憐了沈葉白,又一個被你們毀掉的孩子,你根本不配做母親。」
極力隱忍,一滴眼淚還是顫巍巍的滴落下來。
心疼宋楚,也心疼沈葉白。
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可憐人,不管死去的,還是活著的,看似令人眼羨的生活,實則誰也不比誰好過。
傅清淺懷著悲憤的心情推門出來,她很想仰天大叫,胸口那裡憋悶的厲害。
他們毀掉的,何止是沈葉白的生活,還有她的。她因此就要徹底失去沈葉白了。
傅清淺不能裝得若無其事,她也是從鬼門關里逃出來的。
最難耐的時候,一死了之的想法操控了她的整個靈魂。被強制隔離的日子生不如死,她都咬牙挺過來了。以為自己這樣勇氣可嘉,總該可以獲得幸福了吧?
可是,能夠給她幸福的人,也正生命告急。
他有更艱難的道路要走,有更多的苦難在等待著他。
傅清淺想,這樣的沈葉白已經很累很累了,他再抽不出一絲的氣力給她幸福了。
那麼,她只好默默的走開。
傅清淺坐到車上的時候,眼睛已經濕透了。她緊緊的咬著嘴唇,雙手握住方向盤,來調整自己破碎的呼吸,和即將崩塌的情緒。
捨不得也要走的啊,不管天涯海角,哪裡都好,就是不要再在他的生命里出現了。
傅清淺的身姿過份挺直,很快就酸透了,她終於塌下腰來,伏在方向盤上痛哭失聲。
有的時候傅清淺想啊,如果最後沈葉白沒有治好,而她也不好了,是不是還可以回到他的身邊來?
那時候他們有一樣的歸宿,是不是就能夠結伴同行了?
多麼慘烈的結局,無數個瞬間傅清淺卻想,要是那樣多好。
她被自己邪惡的念頭嚇到了,就算自己真的不好,也要沈葉白能夠好好的。
人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不管如何不易,都要為自己而活。
她不希望沈葉白這一生要懷著這樣巨大的遺憾離開。
尹青在那裡枯坐良久。
咖啡館裡的人慢慢多了起來。
每一個進來的人,都用驚詫的目光看一眼她,太狼狽了,妝容花了,那樣漂亮的衣服上都是褐色的咖啡,襯得手上的鑽石和頸間的珍珠項鍊都黯然失色,越發像個失意的貴婦人。
若是以往,尹青一秒鐘也忍受不了。但是,今天她全然不知。
她只是難過的想,是啊,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活該這一生都活在自責與愧疚中,做夢都想補償那個孩子。
她是個罪人。
直到包里的電話響起來,尹青才微微緩過神來,她掏出電話接聽。
沈流雲問她:「媽,你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尹青有些發不出聲音,清了兩下嗓子才說:「這就回去。」
中午的時間都快過了,她出來整整一個上午了。
從咖啡館裡出來,有些頭昏目眩。
司機已經被她打發了,尹青強撐著走到路邊,招來一輛出租車回老宅去。
沈流雲坐在客廳里,聽到響動馬上回頭,看到尹青後嚇了一跳,她連忙從沙發上跳起來:「媽,你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衣服怎麼也髒了?」
她擔心尹青發生了什麼事情。
尹青筋疲力盡,她說:「你不要大呼小叫,我沒事,只是喝咖啡的時候不小心灑到了身上。」她回房間換衣服了,而且,聲稱自己要休息一下,不要沈流雲過來打擾她。
沈流雲說:「你快去休息吧,我看你累的不得了。」
尹青想,是啊,她極極了。
她一回房間,沈流雲即刻跑到廳外打電話。
「哥,媽她回來了,我看她的臉色非常難看,灑得滿身都是咖啡,會不會和清淺姐打起來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1s 3.71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