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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漸消,晨色初顯。漸有鳥雀撲騰,清脆的鳴叫聲,驅散了夜間的沉悶氣氛,正式宣告新日的到來。
屋頂的茅草凝結了幾滴清露,隨著微風吹過,輕輕地滴在窗棱上。
透過略微破損的窗格,只見房中飄蕩著稀疏的乳白氣霧,七彩的邊沿熠熠生光,凝神望去,不由得驚嘆其璀璨奪目。
石床上盤膝坐著個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正雙手掐訣,閉目修煉,赫然處於氣霧的中心。
隨著少年手印的變化,一小片薄薄的氣霧,從繚繞周身的霧群中脫離,悠悠地向他小腹飛去,不消多時,便沒入其中,不見了蹤影。
少年的面上微露凝重之色,潛心運轉功法,將這縷稀薄的乳白氣霧,緩緩送入體內經脈中流轉。
不料得,初經垂明竅,氣霧便消散了大半,繞枉巳穴過,又削減了三成……
正因如此,經過數次周天運行,最終匯入幽府時,先前那縷本就不多的氣霧,僅僅剩下芝麻大小了。
只是氣霧原先的七彩邊緣,經過此番煉化,已完全淡去光澤,整體轉化成了白色。
這般狀況,意味著它真正成為了修士的私有物——靈力。
趙銘緩緩睜開眼來,長長地吐出胸中濁氣,遺憾地望著身周飄蕩繞旋的靈氣,停止了功法的運轉,目視著它們迅速崩解潰散,影蹤消逝。
他打了個哈欠,面上露出深深的疲憊神色,雙手支撐著欲要從床上下地。
雙腳剛觸及地面,正要發力站起,只覺得身體綿軟,頭暈目眩,登時就不由己地往後倒去。
「砰」的一聲輕響,趙銘的頭磕在冷硬的石床上,並不甚疼痛,卻令他一時起不得身來。他瞪著眼睛,目光渾濁黯淡,深處卻涌動著著屈辱的怒意。
過了好一陣子,趙銘才覺得周身的乏力感褪去了些,於是慢慢地撐著床沿,呼呼喘著粗氣,重又坐直了身子。
又歇了少時,他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這次由於他預先做了準備,只略微晃了晃。他左腳先往前邁了一步,停頓片刻,確認無礙後,方接著將右腳邁出。
如此一步一挪,趙銘艱難地走到了放置臉盆的木架前,他雙手按在架緣上,沉默地望著清水中微微波動的倒影。額上的大顆汗水滴落,頓時令影像盪起層層的漣漪。
將架上的毛巾取下,放入水中浸潤,隨後費力地擰乾。趙銘將其攤開,仰面貼在了臉上。
他感受著毛巾傳來的冰涼,漸漸覺得心中的愁悶減少了些。
「這樣的處境,又非初次經歷,我何必動氣?」他默默想道。回憶起曾經的倉皇劇變、光怪陸離,眼前閃過一張張詭異兇惡的漆黑面孔,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能夠活著便是蒼天庇佑了……」
趙銘洗過了臉,將毛巾擰乾放置妥當,隨著長長的「嘎吱「聲響起,便推開簡陋的木門走了出去。
此刻天光顯明,夜晚的余氛已徹底盪去。一隻藍雀站在樹梢,聽見這番響動,對門前瘦弱的少年,投來了一道好奇的目光,隨後嘰嘰地叫了兩聲,撲棱著翅膀飛遠了。
此刻正是清晨的佳麗光景,為一日之計所在,趙銘卻無半分應景的飽滿精神。
相反他背脊微曲,頭髮散亂,雙目無神,明明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卻散發出老者的遲暮氣息。
趙銘反手將木門隨意關上,並不認為這個月底,憑自己的家當,還會有人前來光顧。
他側過身,將牆角的一根木拐抓在手中。在屋內那樣狹小的空間裡,他勉強用不著這根拐杖,但接下來要做的重要事情,卻離不開它的幫助。
「篤、篤、篤。」
伴隨著拐杖敲擊在地上的清脆聲響,趙銘順著小道緩慢前行,轉過了幾叢茂密的綠植,來到了一座簡陋的石屋前。
還未走近,石屋的屋主似乎已經察覺,不停地發出哼哼的聲音,透露出迫不及待的意味。
趙銘卻不慌不忙,依著自己的節奏,慢吞吞地進入屋中。從石台下的竹簍里,取出一把蔫軟的草料,向豬圈中的石槽丟去。
那豬哼哼唧唧,對趙銘舉動非常不滿,卻又無可奈何。未等草料丟進石槽,它已抬頭將其半路劫下,吧嗒吧嗒地吃了起來。
趙銘又抓了幾把草料,丟在石槽里,看這豬吃得甚香,那水瓢大小的豎直尖耳微微顫動,照例伸手去摸了摸。
那豬無心理他,屁股後青綠色的尾巴,象徵性地甩了甩。
趙銘扯了扯嘴角,每次見到這根青綠的豬尾巴,他都有強烈的不適感,總覺得異常違和。
似這豬耳朵雖然豎直且尖,結構亦怪,但與其餘的部位組合,與自己熟悉的影像仍較為匹配。
不過肉白色的豬身,搭上這樣一條青綠色的豬尾,實在不符合自己的審美。
「總歸是異界的豬,即使滋味尚可,但終究還是懷念曾經的豬肉啊……」趙銘心中嘆道。
他懶散地倚著豬圈的石牆,舉目四顧,只見雲淡天高,耳聞鼻嗅俱為真實,憶及往昔的風物情狀,仿若夢中虛幻。
「撲棱、撲棱。」
幾隻藍雀嘰嘰叫著,彼此玩鬧追逐,忽上忽下,時分時合,小巧的身軀在空中縱橫翻騰。
不多時,許是玩得累了,藍雀們各自飛遠,僅剩一隻還逗留此地,偶爾飛進石屋中,從趙銘眼前飛快掠過。
趙銘望著這隻藍雀,騰高俯衝、穿葉越枝,眼底閃過深深的艷羨之色。
他從前身體強健,行動自如,雖不至於大富大貴,卻也能滿足溫飽。兩年多前莫名闖入此方世界,受到未知奇詭的元素侵蝕,軀體雖年輕了幾歲,卻也落下了極度虛弱的病根。
即使他在機緣巧合下,加入了乾青門這等修真門派中,可哪怕經過異於凡俗的手段查驗,卻也未能發掘出根源所在。
治療無果的情況下,趙銘依照宗門的功法修煉,企圖能治癒這奇症,不料兩年過去,竟還未能觸碰「旋照境」的門檻。
作為修行境界劃分的最低等級,「旋照境」共計四十五重,但以趙銘的修煉進度而言,「旋照境」第一重尚不知何日能修成。
儘管趙銘每日修煉從不間斷,但由於體質怪異的原因,十分吃力不說,還沒有取得太大的成效,好似用竹籃打水,僅撈著幾滴水珠。
趙銘不曉得自己的未來是什麼模樣,究竟是否能踏上修行之路,這怪異的體質能否被治癒,或者自己終將默默無聞地死去?
想到這裡,他不禁捏緊了拳頭。
不管怎樣,努力才有機會,不是麼?既然適逢這等穿越異界的奇遇,無論如何都要領略其中的風光!
「哼哼!」
「嘰嘰!」
這時,兩道聲音打斷了趙銘的思緒,他側頭向豬圈看去,只見石槽中的草料已給吃了乾淨,那豬意猶未盡,正仰著頭催促投食。先前那隻藍雀站在豬背上,也是理直氣壯的模樣。
趙銘又彎腰從石台下抓了把綠草,丟盡石槽內,那豬歡天喜地的吃去了。
「嘰嘰!」
那藍雀撲騰兩下翅膀,似在質問為何沒有它的份額。趙銘提起拐杖,往豬背上掃去。那藍雀警惕性甚強,見狀倏地飛起,撲到跟前,就要伸喙來啄他。
趙銘略微慌神,吃力地揮杖驅趕。好在那藍雀終究心怯,見討不到便宜,抖落了幾根藍色羽毛,撅起屁股拉了灘稀屎就飛走了。
趙銘鬆了口氣,先前這番「激鬥」險些讓他招架不住,不由得心中暗道晦氣。幸好最後那灘鳥屎,未落在他身上,而是掉進了豬圈中。
「要掉在你老豬的身上,就自認倒霉吧……」趙銘自語道,低頭向豬圈望去。
他的視線從豬背上掃過,卻並未見到那灘鳥屎,正想著是否漏進了石縫,餘光便注意到石槽內的糞便痕跡,那豬正噠噠地咀嚼著。
趙銘臉上露出惡寒的神色,不願想像那豬將鳥糞拌勻了綠草的畫面。他提起拐杖,正要走出石屋,忽聽那豬發出了一聲長長的低沉怪聲。
趙銘回過頭,只見一顆豬頭擱在圈牆上,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兩隻前蹄在牆上不斷踩蹬。見到這豬奇怪的舉動,趙銘嚇了一跳,趕忙離開了石屋。
他盡力朝側邊靠過去,屢屢回頭查看豬圈的情況。見那豬搖晃著腦袋,令人心中發怵的詭異目光,不再落在他的身上,心情不由得緩和了些。
又見它嘴角流出了大灘的涎水,異樣的哼唧聲不斷從口中發出,圈牆由於被豬蹄蹦踹,傳來了咚咚的響聲。終究不免心中惴惴。
在趙銘提心弔膽的注視下,那豬愈發狂躁起來,終於圈牆不堪折騰,幾塊石頭咔嚓地滾落了下來,將地面砸出淺淺的凹坑。那豬順著缺口一躍而出,沖入了院子。
趙銘身體緊繃,額上冷汗涔涔而下,緊張地望著這隻發狂的豬,不敢做出明顯的舉動,生怕引起它的注意。
這種情況下,換作壯年男子都夠嗆,更別提自己這羸弱的身板,哪怕稍微被蹭下,保不准就立即歸天了……
趙銘僵立在一旁,膽顫心驚地祈禱著,面對這進退兩難的局面,精神倍感煎熬。
好在那豬並未理會他,衝出院子後,四肢搖擺,恍如醉酒模樣,怪狀百出,時而輕搖尾巴埋頭拱地,時而發怒衝撞樹幹,震得樹葉撲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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