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中,不多時,幾個小丫鬟就將那頂海狸皮的帽子、煮可可的器具都送了過來。
銀子只給了張條子,若是用時,只需拿著條子去府里支用。反正按劉鈺母親所想,這花錢的事也不是劉鈺自己去花,定是要讓小廝、丫鬟去做的。
母親可能是怕錢不夠,又悄悄從體己錢里拿出來兩個十兩的金錁子,這個不走府里公賬。
到午飯時候,雨燕也和幾個丫鬟捧著一大堆各色綢緞回來。
劉鈺前世沒見過這麼好的綢緞,這一世沒見過這麼市面貨的綢緞,也不認得哪是青緞、哪是潞綢。
詢問後抄起來那匹潞綢,試了試質量,正堪用。
正好也不算貴,一兩多銀子一匹,做出來一千二百兩怎麼也夠了。
大致畫了個圖,便將堆成堆的綢布交給雨燕。
「這些剩下的,你就看著分分,都是些市面貨,我用不到,你們倒是可以一人裁一件衣裳。若是多了有富餘,你便留著;若是少了,你再從房裡出些錢買幾匹,不要這個有那個沒有的。」
囑咐完了,提著金子和支用銀子的號牌,出了內院,找到了自己的親近小廝饅頭。
大致說了說,又把銀子和金子都交給他。
「你就找家好一點的裁縫鋪子,把我交代的事幹了。具體怎麼弄,我那紙上也都寫明白了,你既認字,應是錯不了。若有回扣,你自留著就是。我只要儘快做出來,可聽明白了?」
饅頭喜笑顏開,一下子六七百匹綢緞的活,這回扣好說也有個幾十兩。
他也知道,以後的日子還長,將來若真分了家,自己跟著三爺,怎麼也混個管家之類,哪裡分不清輕重?
得錢固然可喜,事情辦成了才是最重要的。
「三爺且放心吧。今兒初十,保准在仲秋前做完。京城裡別的不多,裁縫鋪子可少不了。只是花個千把兩銀子弄個玩物,若是國公知道了……」
劉鈺給了饅頭個白眼,罵道:「你若是以後想讓我覺得做事不靠譜,便讓我爹知道。」
饅頭趕忙收起了錢,嘻嘻一笑,心道知道了最多挨頓打,可還有錢落在手裡。若做的嚴密,就不知道便是。
一溜煙從門前跑開,差點撞到了從外面進來的田平。
兩個人也不便去內院,就在府里找了處無人的院子,開始嘮叨那些西夷諸國事,以及羅剎國的種種忌諱之事。
…………
枯燥無趣的日子過了七八日,過了慎終追遠祭祀祖先的中元節,轉眼到了月末。
武德宮那邊又要開課,一大早劉鈺就拜別了父母,穿好了在武德宮的生員服,和饅頭一起去了武德宮。
以饅頭的身份自是沒法進去,各勛貴家裡也都怕自己兒子受苦,都是派些貼心的小廝就在武德宮外租了些房子,方便使喚。
像是翼國公這樣的家庭,考慮到後代子孫早晚都得去,索性就在那買了一處小院,撥了幾個年老的在那看著房子。
武德宮在前明的太保街,原本是前朝的太監官房。所謂官房,就是廁所垃圾處理處,紫禁城的各種便桶都送到這裡清洗、儲存。
李自成攻入北京的時候,異想天開地想要用「女官」代替太監,以解閹人之苦之禍,雖是仁政,實則空想。
疑似穿越者的李過,也說:查閱典籍,唐明宗的內宮宮女為100人,既有記載,可知這個規模的宮廷,是不必宦官也可以保持正常運轉的。可將這個數字為上限,作為給子孫的訓誡記載下來。
後來李來亨試了幾年,發現有點難,沒有太監這皇權很是問題,只好棄用了這個腦洞,繼續用太監。只是在宮女數量上不敢違祖訓,畢竟他是義子,祖訓這種事更要慎重對待。
原本的太監官房也就改作別用,建成了武德宮。
這裡與太學就隔了一條街,旁邊就是元代修建的柏林寺。
原本歷史上,這地方是滿清的雍和宮和炮局,建國後改成了勞改所,故而才有了北京城老炮兒之說經常進炮局勞改所的人,簡稱老炮。
這裡緊挨著內城的城牆,挺偏僻的。隔著一條街,就是太學院、國子監。太學學生和武德宮的學生經常打架,已算不得京城的新聞。
進了武德宮,就看到一群勛貴子弟在那唉聲嘆氣。
「好容易在家歇了一個月,這又得熬上三個月,這日子可咋過啊?」
這裡不是監獄,只是晚上要在這裡住宿,沒有丫鬟暖床、婢子研墨,這些人就頗受不了。
劉鈺在武德宮內舍里,算是勛貴子弟中的頭目。一則出身開國公爵府邸,二則他的考核成績也算是這群勛貴里的佼佼者。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武德宮裡也是拉幫結派。
勛貴子弟瞧不起那些積累軍功得以入學的「寒門」子弟;三品四品武官的子弟巴結這些勛貴子弟;品級更低但是靠著父親的血殺出來的軍功得以入學的「寒門」子弟,也瞧不上一群不學無術吃不得苦的紈絝;正直的,看不起那些巴結的走狗。
都說劉鈺是矬子裡面拔大個,就是這個意思。
武德宮裡學的最好的、能升入上舍的,基本都是些從軍營「營學」里出身的世兵子弟。
《木蘭辭》云:策勛十二轉。
大順也有一整套的功勳體系,理論上一個小兵靠著砍人也能砍出來個「策勛十二轉」,砍出來個「上柱國」。
當然,事實上……
一般也就是砍到個雲騎尉、飛騎尉,給兒子搏一個能入武德宮的機會。
這些世兵子弟深知學習機會來之不易,吃苦努力那是劉鈺這樣的勛貴紈絝拍馬也趕不上的。
如今在西北掌管大軍的制將軍、陝甘節度使,就是個世兵子弟出身,靠著努力和軍功爬上去的。當年在武德宮,也曾酒後狂言:你們這群人要不是祖上有功搏了個公侯,豈有資格與我同窗?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如今在西北的這位世兵子弟出身的制將軍、節度使,激發了後來人的鬥志和努力。
這一代武德宮裡,勛貴子弟里能算是被人在學識上瞧得起的,也就劉鈺和田平。
只可惜田平這輩子沒機會入「上舍」了。
這廝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命數奇也」:
小時候學騎馬,馬驚了摔斷了腿,從那之後上了馬身子就硬如石頭,弓馬之術一直不合格。
後來學放鳥銃火槍,西安建制時候的巫山伯馬世耀的後裔,施放鳥銃的時候炸膛了,眼珠子被炸了出來。田平就在他旁邊,眼珠子沾在了他臉上,從那之後見到火藥就抽抽,過年放鞭炮都要躲起來
再後來學西學幾何和物理小識,這廝經史子集讀的那個通順啊,可就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幾何原本里的那些定理推論。一個反推法的根號二是無理數的證明,徐光啟翻譯的很明白了,他琢磨了兩個月還是沒懂;聽到地球是圓的,怎麼想也想不通人為啥掉不下來……
就這三點,註定了他在武德宮只能進個內舍,上舍絕對沒戲。
不過論及經史,他的學問還是叫人佩服的,最起碼可以經常性侮辱劉鈺不學無術、沒文化。
今日是秋後第一天開課,人來的都齊,劉鈺和田平往那一站,自有勛貴圈子的人圍過來。
劉鈺正好趁著機會,把個十來個人聚在一起,說了件事。
「過一陣仲秋,我有個好玩意兒給大傢伙開開眼。你們絕對沒見過,咱們開完了眼,我做東,咱們聚一聚。還有誰願意去?」
吆喝了一嗓子,又圍過來幾個人,也走了幾個人。
都知道劉鈺好西學,喜歡鼓搗些西洋玩意兒,開眼的事他們跟著湊過幾次熱鬧,都覺得沒啥意思。
圍過來的,既有關係不錯的純屬友情支持的,也有一些真的喜好西學的世兵「寒門」子弟。「寒門」不是貧民,能在武德宮上學的,父輩最起碼也有個雲騎尉之類的勛號。
「守常兄可是又弄出什麼新東西了?」
「嘿,這次弄出來的東西,絕對叫你們開眼。我跟你們講,就算是李太白復生,見了我的東西,當即就得賦詩一首。」
故意賣著關子,也不說到底是啥,勾起來不少人的好奇。
到底啥東西,能讓李太白復生都會賦詩一首?這廝不是在這吹牛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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