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城既不像小濱那麼遠、也不如平戶那麼近,加之抗線的大部分兵力還是海軍有固定運輸船的陸戰隊,總算是集結了大約八千的軍隊。
在守城的倭人退入萩城後,上岸的工兵花了三天時間,修築了簡易的碼頭。更多的兵力開始登岸,隱藏的兵力在三見村集結,嚴密封鎖著消息。
露出在外的部隊,只有三千餘人。
軍艦開始輪番休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幾艘軍艦對著萩城轟擊一陣,每一次轟擊都是交叉轟擊。
炮兵也開始時不時地轟擊一下萩城正門。
這種疲憊戰術讓萩城的守軍每一天都緊繃著神經,野戰打不過,躲在城中這奇葩的萩城選址也擋不住炮彈。
每次炮擊,都有可能全面進攻,使得每一次炮擊都需要武士在前面部署,承受一次次的炮擊。
只是三天時間,城內武士的心態已經崩潰了。
睡覺睡不好,也不敢睡。輪到番組守衛,就要祈禱這一次炮擊不那麼劇烈。
守在前面的人怕的不是大順軍的炮彈,而是怕條石築成的石牆,炮彈在上面胡亂彈跳,都不知道會砸死誰,飛濺的石屑總會用詭異的方式在他們自認安全的地方飛出。
眼看著外面的大順士兵越來越多,大炮也已經架在了距離萩城正門不過二里的地方,整個萩城完全被堵死了。
吳芳瑞的判斷很準確,萩城建造的有問題,適合死守待援,但卻根本不適合內外夾擊。
狹小的一道橋,根本無法做到有效地出擊集結,而且想要出擊集結,必定會遭到兩面海上炮擊的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吳芳瑞帶著參謀,開始勘察他選定作為決戰地點的那片平原。
偵查的輕騎斥候傳回來的消息,只說附近都是山地,很少有這種數里寬的地形,這是周邊幾十里內最適合的戰場了。
這片平原往南,是一條山谷路。出了山谷路,就是一片寬度在一兩里的山谷平原,算是通往下關最容易走的一條路了。
參謀們跟著斥候,繪製了周邊的地形圖。
作戰參謀們則根據這些地圖,制定了一個作戰計劃。
主力擺在這片平原和倭人野戰,三百騎兵和一千步兵,在開戰的時候,就機動到倭人主力的後側,堵截倭人的殘兵,儘可能全殲。
這一千三百人,在參謀看來,要執行整場戰役計劃中最難的一步。要在一天之內,行軍四十里,而且很可能遭受到倭人小股兵力的阻擋。
將這千三百人選出集結後,又派了一個連隊的士兵駐守在平原東側的小山上。更新最快 電腦端::/
倭人主將稍微有點腦子,就一定會先攻下這座小山,然後選此山為本陣,才能將兵力從容展開。
而大順需要要倭人占領東側的小山,否則這仗就打成一波一波又一波的守山戰了。只有誘騙倭人認為安全,將部隊展開,才有機會全殲。伏擊的話,一旦被倭人發現,前功盡棄,沒必要冒險。
這種圍城打援的戰術,給倭人的選擇本就不多,甚至可以說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救。
要麼,從一開始就直接放棄,不救。
只要救,可選的路線和戰術就這麼多。
吳芳瑞很煩躁這裡多山的地形,只能靠大順士兵的訓練紀律給他的絕對自信,選擇在萩城的門口打這一仗。只
要能讓倭人將主力展開於戰場,他就有必勝的把握。
包括當年西征西域,他也沒掌握過這麼多精兵。經此一戰,吳芳瑞自認將會是陸軍里執掌新軍大規模野戰的第二人,故而可謂盡心竭力,為這一戰做十足的準備。
參謀們詳細思索著種種可能,確定這裡將是倭人選擇決戰的最佳地點。
城下町的空地雖大,但近海,要防備炮擊。
城下町和這片平原之間,還有阿武川河阻隔,阿武川河也是在這裡形成了分叉。一旦倭人向北列陣,不但要受到海軍炮擊的威脅,還要面臨各部被阿武川河天然分割的不便。
所以參謀們都認可吳芳瑞的意見。
倭人的戰術,必然是先攻下東側一個連隊防守的小山,將本陣扎在那,在這片平原空地展開,最終目的是奪取甲、乙兩座山丘。或者,屯兵展開,做出威脅,讓大順沒有辦法全力攻城,對峙之後灰溜溜撤走。
唯有如此,才能解圍。
既如此,那麼選擇在這片空地平原野戰,也就符合雙方的最佳選擇大順軍就算打不過,還可以在阿武川河以北列陣,藉助炮艦的掩護,但主力在那,就等於拱手將兩座至關重要的山丘讓給了倭人,萩城之圍即可算是被解了。拖下去,大軍就只能撤走。
再三議定後,斥候開始控制周邊的戰場情報,再三偵查那支將要穿插堵住潰兵退路的路線。
工兵開始在萩城山乙下的空地,構建炮兵陣地。跑兵軍官開始在戰場各處,設置醒目的提示物,作為射擊的指向標,同時測定了射擊角度的定值。
…………
在下關駐守的毛利宗廣知道萩城被圍的消息後,震驚不已。
之前大順海軍炮擊了小倉和福岡後,都以為之前在綾羅木佯裝登陸,是為了吸引九州諸藩渡海,聲東擊西。
為此,小倉和福岡被炮擊之後,九州諸藩還對毛利宗廣之前要借兵的提議表達了不滿,認為幸好自己這些人沒有上當,否則九州島危矣。
之前既借兵助長州藩,此時大順軍可能攻打九州島,希望長州藩也能派一些兵支援九州島諸藩。
看在借兵兩千的面上,毛利宗廣借兵三千,但和之前九州藩的口舌一樣,讓這三千兵只能防守小倉。
結果大順軍的確是聲東擊西,可問題是擊的卻是萩城。
而且就傳來的消息來看,大順軍火炮極多,沒有了水軍優勢的毛利主城,之前的優勢全成了劣勢,三面環海的炮擊讓城中惶惶不可終日。
山縣昌貞進言道:「藩主當早做決定。」
「要麼,回師救援。若晚一些,恐怕城破。」
「要麼,死守下關,一動不動。必要時候,退過海峽,與九州島諸藩合兵。」
坂時存道:「武士妻小,皆在萩城。如今軍心思歸,恐唐人均田免糧、劫掠拷掠,若土佐舊事。藩主何不讓大目付協調九州島諸藩,協守下關,萩兵星夜回援?」
毛利宗廣也知道,家裡被偷,武士們不會再有戰心,人心思歸。
「可我恐唐人優我回援,卻半途截殺。」
「藩主放心。這一路都是山路,唐人不熟地形,必不肯深入。況其深入,必有動靜,本藩村人,豈能看不到?他既不肯深入,即便設伏,也指揮在萩城附近設伏道路眾多,他焉知我們走那條路?如此,則可先快而後慢。」
「先快者,沿途無憂,疾行。後慢者,斥候盡出,詢問村人,緩緩進軍。唐人所擅者,不過軍艦、火器之犀利,並無野戰之信心。藩主細思之,開戰至今,唐人可曾打過堂堂正正之陣?皆是偷襲、炮擊、攻城、守城之戰。」
「若其野戰無雙,何必如此麻煩,聲東擊西?襲取下關,則大勢可定,又何苦要攻萩城?」
一句話點醒了毛利宗廣,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果然如此。
攻對馬,那是欺負人般的以多打少,對馬藩才幾個兵?
攻米子,還是以多打少,藉助炮擊之利,大坂城代的兵剛到,他們就溜了,甚至不敢和岡山藩的藩兵野戰。
攻小濱,更是因為小濱城不是山城,而是突出海上的海城,軍艦圍射而已。之後守小濱,還是靠火器固守。火繩槍的經驗,就是純粹的火槍隊,是不擅長進攻的,但很擅長防守。
攻京都御所,本就沒幾個兵,京都所司代按規定,只有340個武士。之後攻彥根等城,那也是彥根藩的主力都死在了小濱攻城戰中。
好像,的的確確,至今為止,不曾有過野戰。
都是靠著船堅炮利,火器強大,攻取海邊的城市、港口。
軍艦看大小,就知道打不過。
可陸戰,都是肩膀扛腦袋,唐人有火槍、自己也有;唐人有大炮、自己也有,無非就是打的遠一些而已。
若真的野戰無雙,按說直接攻取下關就是,這裡距離對馬島又近,運兵可遠比去萩城容易。能在萩城集結三五千兵,在下關集結萬人大軍不成問題。
這些唐人一直逃避野戰,難道真的是野戰不強、虛張聲勢?其所長者,攻城守城;其所短者,野戰對壘。
是故一直在揚長避短?
既然救火戰術有效,隨便即便之前的幾次救火,都是火燒完了才到,但確確實實大順沒有選擇野戰就撤了。
坂時存說的一點沒錯,只要先快後慢,便可避免大順軍的伏擊。這裡是自己的主場,是自己的封地,怎麼可能對這裡不熟悉?
議定之後,請求九州諸藩幫助防守下關。長州藩、長府藩、以及其餘支藩和廣島藩留下的一部分兵力,合計八千餘人,迅速朝著萩城而去。
回去的路,只有三條。
一條先到長州,沿海進兵,但大順海軍優勢,讓他直接放棄了這條路。
第二條路,就是大順軍斥候和參謀們認定他必走的路。
第三條路,是在靠近萩城後,向東北迂迴,繞到萩城。
但萩城的奇葩地形又決定了這條迂迴繞路的路線,最終還是要走阿武川河環繞的城下町,想要解圍只能在大順海軍的炮擊下,強渡阿武川河,仍舊是一條不智的路。
唯有第二條路,才能讓大順喪失掉最有優勢的一條腿:海軍。成為一個只剩一條腿的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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