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們聽你的。我們聽你的,不會去殺戮。」
慌張的士兵急忙如此說,看著伊麗莎白公主緩緩將抵在頭頂的手槍拿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而同時,心裡對於這位仁慈的主子,也就更加的認同。這是一個連政敵都會仁慈的君主,對自己這些她的孩子、朋友,又怎麼會差了呢?
三呼烏拉之後,伊麗莎白登上了馬車,叫人打開了馬車的車廂,在凌冽的寒風中站在馬車上,就像是一面旗幟,指引著跟隨她政變的士兵,朝著冬宮進發。
這些士兵的舉動,很快就傳到了軍營的團長那裡。
團長聽到後,很正式地選擇了按照正規的途徑,把這裡發生的事傳遞上去。
所謂正規途徑,那便是從事情發生到傳達給上層,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
團長不參與政變,但選擇走「正規途徑」傳遞消息,其實也是在幫伊麗莎白。
如果政變失敗,自己也沒有責任,畢竟駐紮在首都的「禁軍」,是不能輕易調動的。
他沒有得到沙皇或者總理大臣的命令之前,按照規定是不能主動調兵的。
因為,正規的法令沒有說,如果有人組織政變,尤其是在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組織政變,團長應該做什麼。
按照正規途徑,要先將這裡發生的事,遞交給上級。由上級遞交給陸軍部,陸軍部再傳遞給副總理大臣,再由副總理大臣轉交給刑偵事務衙門……
團長確信,等到消息傳到的時候,可能慶祝新沙皇繼位的典禮都開始了。
「鑑於這等意外情況,我們需要絕對服從上級的命令。在上級的命令沒有下達之前,所有人不能亂動!」
「命令各個連隊集結,任何人不得外出。」
團長確信,一旦伊麗莎白政變成功,肯定會直接以沙皇的名義,向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下達命令。
到時候,軍團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彼得堡維持秩序。
如果政變不成功,伊麗莎白失敗了,那麼現在掌權的人,也會向他們下達命令,抓捕伊麗莎白的餘黨。
這時候,什麼都不做,是服從命令。
這時候,提前準備好,隨時出發,是將來向勝利者展現忠誠。
目送伊麗莎白組織的政變隊伍朝著冬宮進發,軍團長悄悄畫了個十字,低聲道:「願聖母保佑您,伊麗莎白公主。」
政變的隊伍,就像是遊行一樣,半路上沒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一些人看到馬車上、身穿騎兵軍服、仿佛彼得大帝轉世的伊麗莎白,紛紛站在路邊行禮。
隊伍一直快要到冬宮廣場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攔住這支隊伍。
很多行人,短短一年內,已經見到了三次政變,早已習慣。甚至於商店也沒有關門,也不忙著跑回家躲避,而是站在道路兩邊,像看熱鬧一樣看著政變的隊伍越來越靠近皇宮。
馬車上,伊麗莎白仰頭看了看天空。在皇宮西邊的上空,時不時會有煙霧升騰,許久後傳來一陣歡快的爆炸聲。那是大順的使節團在燃放煙花。
噼里啪啦作響的鞭炮聲,也讓這場政變可能出現的槍聲變得稀鬆平常。
就在這時,遠處的街道上出現了一支穿著俄國軍裝的軍隊。伊麗莎白微微一怔,隨後停住了馬車。
後面的士兵立刻上前,在伊麗莎白的馬車前列好了陣線。手中的火槍平舉,擊錘待發。
而對面的穿著俄國軍裝的士兵並沒有留下來,甚至沒有展開隊形。
對方越靠越近,原本還有些緊張的伊麗莎白,面上露出了笑容。
他看到了對面隊伍最前面的那個穿著中尉軍裝的人,有黝黑的臉龐,還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孩子們,退後!那不是你們的敵人。」
士兵們順從地收起了火槍,伊麗莎白走下了馬車,在距離很遠的地方,朝著遠處趕來的那個黑人軍官伸出了手。
漢尼拔徑直走到了伊麗莎白面前,單膝跪地,親吻了一下伊麗莎白伸出的手背。
「公主殿下,我……從中國回來了。我將誓死保護您。」
伊麗莎白收回了手,衝著漢尼拔微微一笑,說了一句很平淡的家常一般話。
「已經十六年沒見了。你還是老樣子。走吧,讓我們一起前往皇宮,就像是當年你帶著我去父親的辦公室一樣。」
微笑著拉起了單膝跪地的漢尼拔,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漢尼拔胸前絲毫不凌亂的領口,然後伸出手,讓漢尼拔攙扶著登上了馬車。
整合後的軍隊聯合在一起,朝著皇宮進發。
…………
緬希科夫公爵府內,樂隊正在演奏大順的軍歌,但實際上調子卻是普魯士的弗雷德里希皇頌。
按照原曲的詞,論及節奏,應該唱到「俄國女皇已和法國結盟、神聖羅馬帝國背叛了我。俄軍攻入了普魯士,來吧讓他們知道我們可不是好惹的……」
富麗堂皇的大廳內,擺放了許多個桌子,完全不是俄國喜歡的法國上流社會的宴會模式。
但配上桌子上乾淨晶瑩的瓷器、聞起來香氣撲鼻的菜品、在他們看來奇特的銀筷子,都讓這場宴會有一種特殊的異國情調。
這一次宴會,大部分有頭有臉的彼得堡貴族都被邀請來了。相對於歐洲使節的宴會,大順使節團的邀請,其實級別更高,因為法國那邊最多算是公使,而大順使節團算是大使。
劉鈺的這個侯爵,和拉謝塔迪侯爵的那個侯爵,也完全不是一回事。
能被邀請的人,相當有面子,相當於另一頂皇冠認可的、有資格參加這場晚宴的認證。
基本上相當於能擠進這場宴會,肯定等同於拿到了冬宮宴會的門票。
奧斯特爾曼等幾個人,坐在一張很靠近主位的桌子旁。
對面是以法國大使為代表的各國駐俄大使,包括瑞典、奧地利、普魯士等各國使節。
拉謝塔迪侯爵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深吸一口氣,儘可能不去想外面的事,將懷表重新放回口袋裡。
緬希科夫公爵府的大門處,兩個神色匆忙的人正在和門口迎賓的人進行交涉。
「請您放我進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奧斯特爾曼伯爵大人。」
迎賓的人一臉微笑,拿著名單道:「如果您有邀請函,當然可以放您進去。但您並不在邀請名單上。而且……」
迎賓的人像故事裡那種看人下菜碟的迎賓者一樣,故意不懷好意地瞟了一眼這幾個人的「座駕」,攤手道:「而且,想必您也不是貴族。連馬車都沒有。為了裡面諸位大人的安全,我是不能放您進去的。這樣吧,您可以將消息告訴我,由我去通知奧斯特爾曼伯爵大人。」
來報信的人,是奧斯特爾曼安插在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軍團內的眼線,這時候急於將消息傳進去,可卻不能直接告訴眼前迎接的人。
「事情緊急。我也不能將消息告訴你,這是秘密。」
迎賓的人似乎還是有些近人情的,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派人帶您進去。但這是高檔宴會,請您注意您的舉止。」
說完,兩個衛兵過來,很自然地收繳了報信人攜帶的武器,護送著報信的人進了公爵府。
但並沒有轉向正在舉辦宴會的大廳,而是在拐角處猛然將這個報信的人放倒,熟練地用繩索綁住了這個報信的人。
報信的人掙扎了兩下,就被槍托打暈了過去,和前一批來報信的人關在一起,看管起來。
很快,有人就來到了正在那主持宴會的劉鈺身邊,附在劉鈺耳邊小聲道:「鯨侯,又有報信的來了,已經被抓了。」
劉鈺一邊微笑著和那些俄國貴族、或是各國使節致意,敬酒;一邊仍舊保持著微笑道:「都處理掉。免得日後麻煩,倒顯得那伊麗莎白和外國勢力勾結一般。不要流血,裝在木箱裡,夜裡綁上石頭都扔河裡去。」
「是。」
接到命令的人迅速離開,劉鈺保持著微笑,衝著在場的賓客,說起了一段往事。
「在我抵達俄國之前,就知道一些說法。說是俄國正在主持對瑞戰爭的元帥,是愛爾蘭人,在法國的愛爾蘭外籍軍團服役過;俄國的外交大臣,是威斯特伐利亞人,耶拿大學的肄業生;俄國的錦衣衛指揮使、女皇最信任的秘密警察頭目,是庫爾蘭人;俄國的工商業大臣,是荷蘭人……」
短短的幾句話,讓宴會的氣氛頓時變了味。
幾個俄國的老舊貴族,聽著這話,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坐在劉鈺附近那桌的奧斯特爾曼伯爵。
這幾句簡單的話,就是對俄國現狀的一種精準描述,掌握俄國真正權力的,竟然連一個俄國人都沒有。
奧斯特爾曼伯爵當然明白劉鈺說的「威斯特伐利亞人、耶拿大學的肄業生」說的是誰,這沒有什麼不愉快的,而是有些緊張地想知道劉鈺到底要說什麼。
是不是在挑唆俄國的正統派和德國黨的關係?
然而,劉鈺話鋒一轉,笑道:「這讓我想起了我們國家的一樁舊事。那還是兩千年前,秦國的時候。你們當然知道,最終秦王統一了中國,加冕為皇帝,卻應該不知道秦國的很多重要大臣,都不是秦國人。」
「比如秦國的首相,是虞國的戰俘奴隸,用五張羊皮換回的;秦王的外交大臣,是魏國人,而且還是秦國最大的敵國;秦王的工程總監,是鄭國人;秦王的樞密院總理大臣,也是魏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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