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情況,國王和身邊的近臣,也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現在這局面,議會內的反對派,已經不發聲了。
憂的是,大順玩的這麼「埋汰」,是他們始料未及的,居然支持奴隸起義、居然扇動英國底層反抗?
只不過,雖然大順玩的「埋汰」,卻也還是在之前的接觸中,給英國指出了一條路。
當然,伴隨著現在英國內部的總崩潰,原本並不算重要的北美問題,現在成為了關鍵的問題。
小國王的導師布特勳爵,一針見血地把英國可能要面臨的情況告訴了小國王。
「陛下,如果按照中國的外交使者透露出的意思,很顯然,我們只能放開關稅和諸多的貿易管制。依靠關稅,來償還國債。這就需要我們大量進口中國的商品。」
「不管是瓷器還是絲綢、棉布還是黃銅……都是如此。」
「很顯然,會有幾萬、甚至幾十萬的英格蘭人、蘇格蘭人、愛爾蘭人失去他們謀生的職業。」
「我們必須考慮到,為這些人找一條活路。」
「因為如果不給他們找活路,他們就會去找溫斯坦利和托馬斯·莫爾了。」
「那將讓英國,甚至整個歐洲,陷入到一片真正的恐怖當中。」
「所以……北美的重要性,已經遠超從前。」
「我們必須重新考慮北美對不列顛的意義。」
「它可能無法創造一分錢的稅收,但它卻能保證不列顛不會發生恐怖的叛亂。」
「牙買加和巴貝多,中國人並不會搶走。他們只是用那裡的奴隸,作為交易的籌碼,他們並不想要。因為這對他們,毫無意義。」
「西印度的問題,不必擔心。只要沒有中國人的幫助,那些奴隸無法攻下堡壘、城鎮,他們連大炮都沒有,也不可能會用,是無法獲勝的。」
「所以,只要戰爭結束,中國人撤走,牙買加的起義很快就會平息。」
「真正的問題,不在牙買加和巴貝多,而在北美十三州。」
「有消息說,中國人正在北美策動一些反叛活動,這才是真正致命的危險。」
「如果失去了北美。」
「那麼,像是蘭開夏的紡織工,他們的棉紡織業被中國的松蘇布擠壓的根本無法售賣,而他們又沒有自己的份地了……讓他們前往北美,是我們唯一的出路,但卻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因為,他們還有另一條路,叫叛亂。」
當然,「叛亂」,是布特勳爵的叫法,或者說,是此時全世界內的統治階層的叫法。
實際上,還有一部分不把這個叫叛亂,而是叫起義。
此時還很年輕的喬治三世,雖然肯定有著遺傳的不啉病,但是因著還沒有大量服用鴉片酊,所以神志還算是正常。
北美的價值,就是一個做加法、還是做減法的運算區別。
如果做加法,稅也收不上來,肯定不如牙買加、巴貝多值錢。
做減法,那就大不一樣。真要是爆發了大規模的起義,這減去的東西,若是因為北美泄壓閥的存在而不減去、不爆發,那麼北美的價值可就大了。
當然,之前北美就是一個泄壓閥。
已經把英國非常嚴重的教派衝突,給壓下去了。
大量的不認可英國國教的「異端」,都去北美了,英國的第二場宗教戰爭終於沒打起來。
現在,不是宗教的問題了,那麼這個泄壓閥的巨大價值,也就再度體現出來了。
現實的無奈,使得新國王和他的近臣們,不得不以「接受大順的條件才能結束戰爭」作為思考的起點。
而不是說,在這種時候,還琢磨著不切實際的「反擊獲勝」、「神風助攻復西班牙無敵艦隊覆滅故事」。
既然學會了面對現實,那麼很多問題其實也就迎刃而解了。
在此基礎上,哈利法克斯伯爵也跟著追加了一下北美的另一個意義。
「我的陛下,如果我們接受中國人的關稅條件,和他們所謂的自由貿易。」
「那麼,北美十三州的價值,將會再一步提升。」
「那意味著,十三州的二百多萬人口,將是一個廣闊的市場,而我們將能徵收更多的關稅。」
「不管是茶葉、瓷器、還是絲綢、棉布,十三州的人都會購買。他們購買的越多,那麼我們所得的關稅也就越多。」
「如果售賣的足夠多,我想,1億五千萬英鎊的國債,或許可以在30年內基本償還乾淨。」
「同時,以關稅作為抵押,我們又能借新的債。」
「實際上,只要我們的關稅額,每年能夠確保這一億五千萬英鎊國債的利息的一半,也就是大約250萬英鎊,那麼我們的財政狀況將極大地緩解。」
「實際上,我的陛下,我們不可能增加土地稅,這是托利黨人的底線。」
「事實上,如果可以,我們可以讓中國人幫我們徵收關稅。」
「他們只需要在價格上提前徵收了關稅,事後再交給我們,那麼就可以杜絕走私和逃稅的問題。」
「我認為,這是可以做到的。」
「因為,顯然,他們雖然在叫喊呼號著自由貿易,但實際上他們也並不是自由貿易。他們也不會允許他們的商人、私商,攜帶著貨物直接來歐洲交易。」
「所以,實際上他們呼號的自由貿易,仍舊是一種管制貿易。」
「如果他們的天子願意,那麼這種由中國人在價格上提前預征關稅的辦法,是可行的。」
「在這一點上,我們和法國人是可以合作的。」
「如果,貿易無法帶來稅收,那麼,沒有政府會支持這樣的貿易。」
「之前和中國的外交使者接觸談判的過程中,他們也流露出了類似的想法。我認為,這個想法,是可行的。」
「實際上,中國人已經明確地拒絕了直接在倫敦貿易的可能。因為這會導致他們的盟友,可惡的法國人不高興。法國人絕不會允許,東方貿易品的交易中心設置在倫敦。」
「所以,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也即讓中國人提前幫我們預征關稅,那麼北美的走私問題也將極大地解決。」
「糖稅在北美徵收的結果,已然證明,在北美徵稅是需要技巧的,也是極為困難的。我們必須要用新的辦法,徵收足夠的關稅。」
說到這,哈利法克斯伯爵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喬治三世,很小心地提醒道:「陛下,北美的土地雖然廣闊,但是在北美徵收土地稅,是不現實的。甚至可能激起反叛。」
「在這種關頭,尤其是我們明確知道,伴隨著中國商品的衝擊,將帶來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人失業的情況下,一旦北美反叛,那麼不列顛內部也會發生恐怖的混亂。」
「甚至……」
哈利法克斯伯爵頓了一下,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個可怕的詞說出來。
「甚至……」
「革命。」
這個詞是如此的可怕,也是如此的充滿力量。
即便哈利法克斯伯爵已經很小心地用了非常輕柔的語氣。
但當這個詞從他口裡迸出的時候,還是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打了一個寒顫。
長久的沉默中,喬治三世考慮著布特勳爵和哈利法克斯伯爵的話,許久後才點點頭,用對英國國王來說非常罕見的英語說道:「是的,是這樣的。」
「革命……叛亂……」
「哈,多可怕的詞語。」
「但,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控制得當,這將極大地加強國王的權威、國王的威嚴。」
「是時候讓那些人知道,危險不只是來自國王了,更可怕的危險來自於貧民。」
「我已經受夠了議會無休止的黨爭了……」
這個可怕的想法,並不是第一天在喬治三世的腦海中出現。
實際上,作為喬治三世的導師,布特勳爵一直在給喬治三世灌輸一些思想。這些思想來源於博林布魯克,至少,反對無休止的黨爭的想法,是一直被灌輸的。
利物浦、曼徹斯特等地發生的事,看起來可怕,但在喬治三世看來,並沒有那麼絕對的恐怖。
並不是不可控的。
至少,那裡發生的事,使得英國的議會,前所未有地團結了起來。
反對派、宮廷輝格黨、愛國者黨、鄉村黨、托利黨……英國的貴族、大地主、奴隸主、大商人、圈地持有者、金融家……這些人,在利物浦發生的這場叛亂中,都團結起來了。
甚至連一直抨擊國王的《箴言報》,都已經開始為平叛是合理的而做輿論準備了。
國王不再是可怕的專制者、暴君。
而是一躍成為英國的「自由」的捍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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