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這個女人跳下之後,只是那一陣子腿有點瘸,之後,不知怎麼了,好了,跟沒事人一樣。大概是跳下來時,落腳點在江成煥身上,甚至,有可能一腳踩在了他腰上,江成煥腰部受力起到緩衝作用。換句話說,這個女人全部的重量和風險全讓江成煥一人擔著。
最後,他們此行,也算是完成了既定的任務,美中不足,是江成煥受了重傷。按大道理上說,幹這一行當,付出,負傷,甚至傷亡,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是在所難免。
經醫院診治,江成煥腰部受傷的確相當嚴重,腰椎骨錯位,存在癱瘓的風險性,即使健康恢復,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現在,他必須長期臥床療養。醫院已經上外地請專家會診。聽到這個結論,大家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尤其夏可欣,都為他流下了眼淚。一個好端端的小伙子,被糟蹋成這個樣子,萬一要是癱瘓了,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這可怎麼是好啊!
但願老天有眼,幫助可憐的人早日健康恢復。
女人被刑事拘留了幾天,便被釋放。檢察院不批捕的理由是,她的行為不是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因而不夠成犯罪。何況,她是在被不法侵害過程中的正當防衛。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是大壯在同不法侵害行對抗的過程中,失控跌落下去。大壯的行為同樣有一定的正義性,要說責任,大壯應負一定責任,在整個事件過程中存在過激行為,是造成被害人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被害人自己也必須承擔一定責任,他在實施不法侵害中,發生意外,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咎由自取。
這麼一來,夏可欣內心便有點憋屈,早知現在,何必當初,讓他們翻山越嶺吃這般苦,尤其是江成煥,被糟蹋成那樣。那等痛苦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偏偏是錯誤的決策釀成了悲涼的後果,便本能地要替江成煥打抱不平來,於是,她居然徑直跑去馬尚魁那兒同他理論起來。她說,既然當初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必須要抓捕,幹嗎不悠著點兒,或者,直接告訴我們,讓我們先行返回,適時再作考量呢?害的我們此行執行這麼個不上斤不足兩的鳥任務,釀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馬尚魁安坐在真皮高背靠椅上,面無表情,對夏可欣的責問不置可否。
或許,他被這個女人一反常態的質問,搞慒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馬尚魁的這種狀態,同樣令夏可欣不知所措,如同一拳打空,失去平衡。窘迫中,她艱難地說道,「難道,我說錯了嘛,我說的不是實情嘛,現在,小江在病榻上躺著不知死活,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呢!」
她說著,自然而然進入了狀況,眼圈兒紅潤起來。
馬尚魁繼續不吱聲。不過,從他些微的肢體語言上,夏可欣隱約可見其內心有波動,有掙扎,反映到她身上,內心隨之漸漸舒坦些。但他終究沒有說出來,說出來的話,讓夏可欣目瞪口呆。
「那只是你主觀上的一種臆想,試問,一開始,誰知道該不該去,死了人的事情,是小事情嘛,抓捕所有嫌疑人是必須做的事情,這個,你幹這一行這麼多年,會不知道嘛,虧你還是個老同志。」馬尚魁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頓了一下,似乎喘了一口氣來,「干我們這一行,隨時都有危險,難免會有傷亡,我們要做的事情是,儘量減少乃至避免傷亡。再說了,你們好好反思一下,你們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有沒有決策上和處置措施上有失誤的時候,有不周全的地方,難道,這個也需要我來教你們嘛,這是必備的素質。」
啊!夏可欣完全楞了,她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眼前這個男人跁里說出來的,這分明是將自身應承接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再付出,再冒險,再受傷,甚至犧牲,還有什麼意義和意思,是逼迫在一線衝鋒陷陣的人,乾脆好自為之,明哲保身,關鍵時,別再抱有什麼使命感,別再不知天高地厚發揚革命的大無畏精神,發揚那種毫無現實意義的奉獻精神。她這麼想著,卻忍著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知道繼續說下去肯定無濟於事,於事無補。在場面上混的人,首先維護的是自身的尊嚴和威信,若是在下屬面前跌份兒,還不如死了的好,因而,他們所說的話,永遠是正確的,是不允辯駁和反抗,挑戰他地位和尊嚴的。於是,她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然後一轉身便要離去。
「回來,你要去哪兒?」
孰料,馬尚魁朝她背後吼了一嗓子,她在他的威嚴聲音下本能地頓住了。但是,她並沒有轉身過來,而是一直背對著身後的馬尚魁。她隱約感覺到身後有一雙凌厲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後背陣陣發涼。
「我已經同大隊長通氣了,報請支隊給你們此行記功,你們在此次執行任務中所表現出來的精神是受到組織上的肯定,並予以表彰的,」馬尚魁說著,口氣慢慢軟了下來,「所以說,你別一天到晚拿你自己認為的那一套說事,組織上是有數的,是賞罰分明的。」
夏可欣沒有吱聲,也沒有回頭,聽身後的聲音說完了,便重新邁開了步子。不得不承認,她聽馬尚魁這麼說,內心還是受到感染的,相信他說的話應該是真實的。但是,她那執拗的個性迫使她還是沒有勇氣轉過身來,說到底,她也是個要面子的女人。
不幸之萬幸,專家在對江成煥會診時,得出令人欣喜的結論,腰椎完好。之所以一時不能動彈,是因為腰肌挫傷,休養恢復一段時間之後便可以痊癒。
當然,一個江成煥不知道的關鍵因素,自然是九鳳。
江成煥終於流露久違的笑容來,只要腰椎沒有問題,恢復時間再長一點,這在他看來,都不叫什麼事情,如若不然,終生癱瘓在床鋪上,那可真不是個事兒,活著,不如死了乾脆。
令江成煥十分意外的是,馬凱麗跑到醫院來了。
啊,不,確切地說,是馬凱麗的身影來了,因為,在那一瞬間,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究竟是馬凱麗,還是牛氏。因為意外和驚愕,他一時忘卻了自身的處境,楞楞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這也算是命運捉弄,先前是你看望我,如今,輪到我來看望你,也算是世事難料,天地輪迴罷。」
這個女人開口了,江成煥一聽,知道這是馬凱麗。
江成煥的心緒在慢慢恢復,對馬凱麗前來看望,沒有顧上致謝,卻對她的妄語輕啟有些惱火。
說實話,他對馬凱麗這麼輕鬆沒有半點同情心甚至有那麼點幸災樂禍地說出這樣的話來,真覺不可理喻,心想,這個女人怎麼會是這樣子,一點沒有同情之心。這前後能擺在一起比較嘛,完全是兩碼事嘛,你是因私,甚至,可以說是自找的,我則是因公,是工作需要,更直白點說,是有人公報私仇,是被人陷害的,還這般說話,怎麼說的出口呢,居然說了出來。
「你知道我這一段時間幹什麼去了嘛?」
或許,馬凱麗看出了江成煥的悻怒,她一屁股坐在了病榻上,忽然這麼問他道。
病榻微微一顫,隨之,一股女性身上特有的香氣撲鼻而來,那種香氣深深地沁入他心田。江成煥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這時候,他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的身心是多麼渴望和需要接近女性。伴隨著身心那無比舒心的感受,剛剛沖溢全身的那股子怨氣悄然散去,取而代之,是滿腔欣慰來。
「我去了斷魂坡。」
切,還以為幹什麼大事情去了呢,只是去了斷魂坡,至於這麼神秘兮兮的嘛,還以發現了新大陸呢。江成煥心裡嘀咕著,不以為然,繼續是愛理不理的。
「那條黃金蟒,真是通人性,簡直令人驚奇……」
啊,什麼?江成煥聽她這麼一說,神情為之一振。
關於黃金蟒,自上次在斷魂坡和陰間一別,便一直沒有它的下落,也不知究竟怎麼樣了,忽然聽馬凱麗這麼說起,哪有不關心的道理,一時竟忘卻了剛剛的不良情緒,趕忙問她究竟怎麼樣了。
馬凱麗見狀,頓時流露一臉輕蔑且不屑的表情,反倒不緊不慢來。
「你快說究竟怎麼樣了?」江成煥催促道。
江成煥有點原形畢露,不再拿著、藏著、掖著。然而,馬凱麗依舊是那種表情。或許,在這一瞬間,她真有那麼點瞧不起這個男人的心理,剛剛還是那樣對待她,端著,現在,判若兩人,真是個性情中人,一切都是圍繞自我感受行事。唉,人生果真需要磨礪,需要歷經滄桑,小伙子就是個小伙子,心智就是不夠成熟,不夠老練,這就是毛頭小夥同成熟的中年男人最本質上的差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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