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從城外回到西湖邊,見有大隊的兵馬與車仗停扎,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一打聽,才知道是當今皇上宋高宗駕臨,並在此地召見了岳飛。
事情是出人意外的新鮮,宋高宗不在他的金鑾殿上問政,為何要跑到西湖邊上找岳飛來談事?
原來,岳飛為人耿直,一心抗金,精忠報國,屢建奇功,令金人膽寒怯步,但卻引發了一班小人的嫉妒,加之主和派的蓄意挑撥離間,昏王趙構對岳飛起了猜疑之心,趙構以為他階下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是利慾薰心之輩,不是貪財就是好、色,唯有岳飛與眾不同,日子過的清淡,並能與軍士同吃同住同甘苦,他這樣做是想幹什麼呢,莫不是另有圖謀,惦記著老趙家的另半壁江山?於是為了試探岳飛,趙構命人在西湖邊購置了一套豪華住宅,以朝廷的名義獎賞給岳父。
只可惜岳飛沒能明白宋高宗的險惡用心,只知守制,不懂變通,既拒絕了豪宅,也拒絕了百里挑一的美人,其結果理所當然的是剛則易折。因為宋高宗始終放不下一顆懸著的心,對岳飛的忌憚,使他從此在睡夢中都睜著一隻眼睛。
武松並不清楚岳飛是否接受了朝廷的饋贈,他只知,天下的豪宅莫過於汴京天波府的氣派與威嚴,但願將來的岳府也能與天波府一樣,其氣勢蓋過全天下的豪門大宅,成為一座歷史的豐碑。
待武松回到六和寺前,見方丈一行正在山門外觀賞風景,就上前見禮。
方丈支走了一干小和尚後,和顏悅色地問道:「武松,你到六和寺已有多少時間?」
「回稟方丈,大概十年左右光景。」
「老衲的印象中,這十年至少有五年的時間,你為世事勞碌而不在寺里。」
方丈怕武松產生誤解,臉上顯得更加慈祥,「老衲並沒有責怪之用意,是看你塵緣未了,故勸你下山去吧,去過那早就應該屬於你的日子。監寺師弟,你明兒安排幾個弟子,在山下為武松搭一草庵。」
「方丈,這......」面對著方丈逐客式的勸說,武松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既然不願去大相國寺,唯一的途徑只能是還俗,老衲聽說你曾許過諾言,下山去兌現諾言也就是忠人於事,並不違背佛祖的旨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武松沒有吭聲,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他心中的矛盾仍在間歇性地發作衝突。老和尚徑自進了山門,對武松的點頭與搖頭該怎麼認定,已無關重要。
晚上,武松聽孝哥獨自念叨著幾句詩,有點奇怪,忙問孝哥:「你口中不停念著什麼東西?」
「師父」。孝哥到了六和寺後,雖做了別人的徒弟,還是稱武松為師父,並與武松住在一起。
「師父,我是從師哥們那兒聽來的,要不,我背一遍給師父聽聽。」
武松點了一下頭,他想聽聽這首詩到底寫了個啥,是嘆山河破碎的,是寫思鄉念舊的,還是說男女之情的?
孝哥搖頭晃腦地背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聽孝哥背完,武松雖不能知曉詩的全部含義,卻隱隱覺得此詩是在說誰身居杭州而忘了東京。是指誰,包括我武松嗎?
武松讓孝哥又念了兩遍,他默默地記於心中。
第二天一早,武松下山敲開了草庵的門,他也未顧及女人們的梳妝打扮,就對蔡仙娥說道:「道妹,市面上流傳著一首詩,請你幫我講解一下。」
「什麼詩讓武將軍這麼興趣盎然,不妨說來聽聽。」
蔡仙娥聽武松斷斷續續背完了全詩,略一思索,笑了一聲說:「這人也太大膽了,竟敢寫詩諷刺朝廷,諷刺當今皇上,說他們偏居杭州,只知享受,不思進取,不想收復被金人占據的河山。」
武松總算是聽明白了,這詩說得確如其分,朝廷現時確實正處心竭慮地要與金人講和。武松明白了,頓時感到十分氣餒。
老皇帝宋徽宗死在外邦,「靖康恥,猶未雪」成了一個永遠不變的事實;新皇帝宋高宗「直把杭州作汴州」,為了與金人講和,竟以拱手相讓半壁河山為代價。想著這些,武松的一顆心突然空空落落,感到無事可做了,只剩下眼前的女人還需要他的保護。
他的兄弟們大都去了,剩下幾個活著的也沒了音信,他們受宋公明的鼓惑為朝廷流血玩命,現在看來真是不值得,歷史的面貌在不停地重演著,血算是白流了,朝廷無可逃避地敗在外邦人的手中。他甚至覺得自己以前的事大多都做錯了。
想到兄弟們,武松立時感到自己非常孤單,在這滿眼陌生的世界裡,孤立無援地保護著眼前的女人。
武松跨出庵門直奔後山,他的身後傳來了潘金花的聲音:「二郎,我有話要同你說。」
他已很長時間沒來後山了,今天想到了弟兄們,他要同魯智深、林沖說說憋在心裡的話。
「你們都解脫了,只留下我一人還在紅塵中經受折磨,別怕哥哥們看笑話,兄弟就要被套上女人的枷鎖了,到時想掙也掙不脫。我一直自以為內心比較強大,到頭來才發現原來是這麼脆弱,俗話說,女人如衣服,但今天,我已再也放不下這件衣服了。」
在離開後山的路上,武松邊走邊想,從上一個朝代跨入到這一個朝代,從江北遷徙到江南,似乎兩手空空,只剩下還在望著他等著他的女人,在這刀光不息的年代,已是非常地不易,他的心境驟然開朗,人心的守望才是世界上最最寶貴的財富。
如何善待這兩個女人,武松的砣碼理所當然地掛在潘金花的一邊,對蔡仙娥,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的主張。
他把這個煩惱歸結於所謂的「國師」害的,如不逼他去大相國寺,他也不會這麼快就離開六和寺,就不會這麼早地去面對著女人的一切問題。
想到「國師」二字,他忽然想起了秦檜。在這個世界上他同許多人都沒了瓜葛,怎麼平白又冒出來一個秦檜,還是南朝的宰相。武松似覺乎與秦檜之間會發生一點什麼事,究竟什麼事,武松只是有一種感覺罷了,感覺對秦檜厭惡透頂,就象是吃了一隻蒼蠅般的噁心。
這個心術不正的人做了南朝的宰相,這朝廷還能有好麼?武松是怎麼也想不明白,走了一個蔡京,隨後就來了一個張邦昌,蔡京與張邦昌都死了,卻又有秦檜出來代之。歷史的面貌何其相似,他方唱罷你登台。
百無聊賴的武松突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想去看看落魄的秦檜,看看被撤了相位的秦檜,現在是一副怎樣的德性。
武松經過反覆的打聽,花了兩三個時辰,才於城外的一個破院子裡找到了秦檜的住所,他家裡的其他人都出外忙於生計去了,只有秦檜一人在家蒙頭大睡,破桌子上擱著一本翻開的書。
武松左右掃視了整個院落,心想,這個秦檜雖被革職,也不至於落敗得連像樣的房子都住不起,一定有著其他的原因。再一想,武松似乎明白了一點道道,這是秦檜刻意地躲避,躲避世人的眼睛,躲避世人的嘴巴。因為,秦檜如何得從金國逃回,並還安全的帶著自己的老婆?秦檜極力主張割地賠款與金國議和,會不會是金人派回來的奸細?這些都是一個解不開的謎,非議重重,他自己在朝堂上也聽到了罵聲,他現在當然得想法躲藏起來。
武松已瞧見了正睡著的秦檜,拿手敲了敲破門框。
「秦施主,秦相國,貧僧今天特來拜訪。」
秦檜驚醒後翻身下床,見是武松,著實吃驚,心中大惑不解,他怎麼找上門來了,難道想發什麼威?
秦檜保持著鎮定自若:「啊,是武大師,不曾遠迎,居住條件簡陋,請隨便坐吧。」
住的確實不成摸樣,這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武松淡淡一笑:「出家之人沒有那些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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