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驛的驛丞是個老卒,對侯府一行人殷勤異常,鞍前馬後的安排好了所有事情,讓平安一時居然找不到事情干。臨近京師,驛站的驛卒也油滑的很,能在天子腳下混的不錯,即使是再小的人物也有幾把刷子。
沒事情乾的平安帶著破草帽蹲在驛站後頭,看著遠處的青山發呆。很有幾分山不來就我,我亦不去就山的堅持。
「二狗子,你撿那老頭的破草帽來幹嘛?跟個寶貝似得頂頭上,和你那身衣服一點都不搭。」平安正發呆,一個不屑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平安連忙慌亂的站起來,這個聲音他很熟悉,明顯是侯府的二公子程青峰。午時涼亭里的那個老農打扮的異人給了這個大紈絝太大的刺激,對於平安撿了老農扔下的草帽這件事情,這位二公子顯然有些不滿。
「二少爺。」平安低頭問候了聲,沒有回答程青峰的問題。
「呲!」程青峰嗤笑了一聲,「你當這破草帽還是什麼寶貝不成?真沒見識!」
「呵呵。」平安傻笑了一聲,「我見那人好像很厲害,沾沾仙氣也好的。」
「仙氣,你個廢物就不怕那人是個妖怪,仙氣沒沾著,妖氣倒是染上了。」二公子歪著脖子看著眼前恭敬的平安,心裡有些不屑。這個家生子性子軟綿綿的,居然能跟著自己的大哥上戰場,而武藝高強的自己只能被困在京師,程青峰心裡怎麼想怎麼不痛快。
「呵呵,管他仙氣妖氣,沾上點總比沒有好,就真是妖怪也不能讓大少爺一個人背著不是嗎?」平安憨憨一笑,顯然是在說那老人走時往程青雲身上扔的那個東西。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之後一直都沒找出來,雖然大公子程青雲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平安知道,這個對自己大哥無限敬仰的二公子心裡一直有疙瘩,才故意如此回答。
果然,二公子聽完平安的話,扯了扯嘴角,昂著頭道:
「死奴才,這可輪不著你擔心,他要真敢對大哥不利,老子生撕了他!」二公子說完這句,轉頭離去。
平安這才鬆了口氣,這二公子出現開始,平安就感覺到他身上壓抑著的戾氣。要不是最後借著對大公子表忠心壓下了他的怒火,即使有大公子的面子在,他也免不了要吃些苦頭。今天在亭子裡遇到的那個老人,顯然讓程青峰這個侯府二公子心裡非常的不滿。
天色漸晚,侯府一行人隨意的吃過了晚飯,就各自休息去了。護衛們自然住的是驛站的大通鋪,兩位公子的待遇要好些,各自得了個房間,平安沾了大公子的光,也得了小房間,看布置應該是驛站某個小卒的房間。雖然有些寒酸,不過比起大通鋪來,卻要好上很多。
一回房間,平安就開始了靜坐冥思。驛站附近有條小河,才一入夜,蛙鳴聲響成一片,很有幾分野趣。在蛙鳴聲里,平安不知不覺的陷入了非想非眠的定境中,不知多久,心裡莫名一動的平安睜開了眼睛。
抬頭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時,蛙鳴聲居然已經消失了。平安起身小心的靠在了窗邊,發現外面漆黑一片,看了眼屋中角落的更漏,才二更多天。此時原本該是月色正明的時候,這該是被雲擋住了月光。
平安連忙翻身上床,伸手敲了幾下床頭的木板。隔壁大少爺程青雲的聲音傳來:
「怎麼了?平安?」
平安壓低了聲音,有些嚴肅的說道:
「大少爺,有些不對勁。」
「恩,蛙鳴聲停了嗎?你去叫青峰起來,我們去護衛們那邊!」大公子沉吟了一會兒,馬上有了決斷。出門在外,遇到一點異常之處也不該等閒視之,情願是敏感過度,也不該不拿他當回事兒。這眼看著就到京師了,要是栽在這裡,那才是真正的「行百里者半九十」。
平安知道自己的靜坐法子有些特異,原本都是一坐到天明的,今日中途醒來,應該是有異常發生。自然不敢大意,馬上就起身帶上那個破草帽,輕手輕腳的出門往二公子的房間而去。
二公子就住在大公子的旁邊,這位公子哥不拘小節,連門也沒鎖,平安很順利的就直接進了他的房間。
「該死的,二狗子你幹嘛?找死啊!」被平安小心拍醒的二公子迷迷糊糊里發現是平安,從睡眠里被人吵醒,二公子當時就要發飆。
平安連忙在嘴巴前豎起了手指:
「噓~二少爺,別喊!有些不對勁,大少爺讓我叫你過去。」
「啥?大哥叫我?」一聽是大公子派平安來的,二公子一下子驚醒了,「有什麼不對勁的?不是沒啥事情嗎?」二公子左右瞄了瞄,有些疑惑的問道。
平安正要給他解釋,屋裡突然起了一陣冷風,平安和程青峰都不由的打了個寒顫。接著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聲音,如泣如訴,如歌如哭。哀婉異常,從隱隱的聲音里細聽,好似是個女子的聲音。
「干,是不對勁,這荒郊野外哪來的妞!別是鬧狐狸了,二狗子,快點。去大哥那邊!」二公子一聽這聲音,咽了口口水,伸手就把放在枕頭下的繡春刀取在了手上,順手不知從床上哪裡摸了把匕首塞到平安手裡,直接穿著中衣就跳下了床。那個聲音斷斷續續,依舊不停的傳入兩人耳中。平安這時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個破草帽隱隱發出些清涼的氣息,讓平安多少有些安心。
平安和程青峰躡手躡腳的出來房門,發現大公子程青雲手提長劍,一臉凝重的站在走廊里。程青峰見了大公子手裡的長劍,倒吸了口氣,低聲的上前道:
「大哥,有這麼嚴重嗎?你連燕支都拿出來了?」這柄劍是佑勝候程舞戈滅南越國時所獲。乃是南越國主佩劍,據說有斬龍之威,連平安也沒見過此劍出鞘,這時候大公子居然提了此劍出來,看來事情確實有些嚴重。
「小心為上,這動靜說小也不小了,護衛們現在都沒動靜。恐怕有些不妙了,我們先過去看看!」大公子皺著眉道。這些部曲護衛都是侯府精銳,雖然佑勝候麾下的兵士,戰鬥力值得商榷,但也是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基本的警惕還是合格的。現在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確實是一件怪事。
幾人說話間,那個奇怪的聲音依舊不再傳來了,平安從懷裡掏了個火摺子,一邊自覺的在前頭開路,一邊開口道:
「這驛站的2個驛卒也沒反應,按律不是該有人值夜才對的嗎?」護衛們趕了一天的路,累過頭睡死了還有可能,連驛卒也沒反應,就著實有些不對勁了。
「這裡離京師很近,一般有急件也不會在這停留,加上這幾年少有戰事。驛卒沒有戰時兢兢業業也是正常的。連護衛都沒反應,這些驛卒沒動靜才是常理。」大公子開口解釋道。
越靠近護衛們住的房間,平安幾人也越發安靜小心起來。平安已經抽出了二公子給的匕首,兩位公子的手也按在了刀劍的把手上,一有問題隨時可以暴起動手。護衛們的房間門直直的開著,一個門帘子隨著微風輕輕的波動著。平安回頭看來眼大公子,這些護衛的睡相平安清楚的很,到了門口還沒聽見磨牙打呼聲,平安就知道裡面必定出了事情。
程青雲對著平安點了點頭,他知道平安的意思,但要真的就此退去,程青雲如何也不會甘心。他也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但是這個溫潤如玉的侯府大公子,心裡卻是一個無比驕傲的人,連對頭的面都沒見就這樣退去,不是他的風格。
平安深深吸了口氣,鼻子嗅到了一絲隱隱的鐵鏽味道。心裡雖然知道裡面發生了些不好的事情,但還是振作起了精神,撩開了門帘。
護衛們的房間裡一片漆黑,接著暗淡的火光,五感敏銳的平安一眼就看見了異常。房間的一角破開了一個大洞,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近處的幾個護衛胸口微微起伏,顯然並沒有遇害。
十二個護衛分兩邊躺在兩個大通鋪上,最裡頭右邊的大塌上,一個黑影趴在一個護衛身上,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的傳來。
門帘一被撩開,那個黑影好像也被驚動了,一下子跳到了兩個大塌子中間的走道上。這下子這個黑影的真容也露了出來。那黑影呈人形,比一般人要更加長大,面黑色好似猿猴獠牙縱橫,身有毛,足反踵。一見平安幾人,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那種宛如少女,好似泣述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讓人不寒而慄。
「魈陽!」大公子大驚失色,拉著平安和程青峰飛速的後退。一陣腥風,少女的泣述聲突然尖銳了起來,那個被大公子稱為魈陽的怪物一下子撲到了房間外面,平安三人這才看見,怪物嘴巴和利爪上滿是血跡碎肉。
「裝神弄鬼!嚇唬誰那!」程青峰一聲怒吼,「蹡踉」一聲拔出了繡春刀,程青雲根本來不及阻止,程青峰就已揮刀撲上。
怪物呵呵一笑,好似少女嬌羞,讓平安頭皮一陣的發麻。就見它一晃脖子,一隻笆斗大的巨手帶著瑩瑩青光,從怪物頭後出現,隨著它的頭部晃動一下子拍在了程青峰的身上。
力如龍象,可生撕虎豹的程青峰一下子被拍飛了出去,撞倒了院子的籬笆,不知被拍去了何處。見所未見的奇怪怪物,鬼氣森森的瑩綠大手,讓平安好似再次回到了那個噩夢中,死亡的氣息從來沒有如此的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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