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門妖道 第五八章 欽天監

    再一次來到燕京城，感覺和上次來時又有了很大的不同，上一次來這裡時，平安心裡滿是忐忑與希望。他覺得自己可以在這座神州浩土最中心的城市裡有一席之地，卻又懷著對上戰場的忐忑。可這次不同，平安對這種城市再沒了敬畏與嚮往，只覺得人來人往，可悲、可憐、可嘆、可敬。

    跳出來再看京城，平安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所追求東西是如此沒有意義。

    「功名百年隨風去，王侯將相到頭空。星參宿列時時在，人間久駐羨我門。悲喜不過轉瞬之事，倒是這長生久視才是真正人人慾求不得的無上珍妙啊！」平安遠遠立在空中，看著前方燕京城裡的飲食男女三千紅塵，不由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糾結有些可笑，正要自嘲一番心裡那股酸澀卻又冒了出來。

    平安不由嘆了口氣，道：

    「執著是障，越是想忘越是記起，果然是沒有這麼簡單啊！」平安搖搖頭，轉過白蹄向著欽天監所在的方山圓頂而去。

    這方山圓頂是座怪山，山腳是一個方正的四角，到了山頂時，卻又是個正圓的平台，京城人傳說，是古時一位神人再次酣睡，夢中揮動斧頭砍去了山頭所至。大坤開國時，欽天監稱此山合了天圓地方的正理，把欽天監的官署定在了此山之上。這神人削山之論平安不置可否，可這山的樣子卻著實不似自然生就。

    立國之初，也不知大坤的太祖是不是受了什麼氣運之說的蠱惑，居然硬生生的從國庫里擠出了銀子，親自抽調了大量的兵力在這山頂上大興土木的建起了連片的觀星樓，還開出了一條道路來。

    這欽天監是子承父業代代相傳的勾當，除去方山圓頂有一片官署外，欽天監的官員家人也具都不住與城裡，反而是在山下建起了一片莊園而居，只有值朝的漏刻博士與五官司晨才會三天一換的進城裡執勤。而平安要找的五官靈台郎石甘奇卻是負責觀測天象的，並不需要進京城，要找到他只有來方山方可。

    欽天監共有五官靈台郎四人，每兩人一班輪換觀察天象。燕京城地處北方，方山圓頂又是高聳入雲的高峰，天氣對觀天象影響極小，很少出現因為天氣緣故而休沐的事情。因此平安首先得弄到欽天監的值勤表，才能找到和石甘奇接觸的機會。在石甘奇輪值的時候，顯然不太可能和他接觸。

    平安到現在還不知道這枯石真人口中的三教大事到底是什麼內容，可有些最基本的原則還是得保證的，至少在普通人面前，平安肯定無法顯露真實的身份，只有等石甘奇獨自一人時才好接近於他。

    在圓頂附近下了白蹄，平安眯了眯眼睛，還是掏出了一張靈符拍在了身上，這欽天監與別處不同，即使是皇室派人來也須經過重重檢查方能入內，要說嚴密是僅次于禁宮大內的地方之一。平安拍上身的正是坊間流傳甚多的隱身符。

    這隱身符雖然流傳著的傳說甚多，可真正的隱身符卻不是這麼好畫的，樂書子給的符籙里也僅僅只有三張。要不是平安實在覺得時間緊迫，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的就用處這張符籙。而且，即使隱去了身形平安也還是需要小心，這眼睛即使看不見，人的其他感官還是非常敏銳的，就好像有人突然盯著你，即使眼睛沒看見也會有感覺。

    因此，平安小心的放輕了腳步，慢慢向著欽天監的方向潛去，樂書子給的隱身符雖然少，質量卻很不錯堅持幾個時辰並不是問題。平安小心的繞過了守門的兵丁，有些不屑的暗道：

    「不過是些天象星圖，至於看得這麼緊嗎？我師傅還是太陰星之主呢！」平安有些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國朝興替會和星星有關，要讓這王家天子如此重視。甚至讓欽天監完全獨立於六部之外，搞得戶部每年都抱怨欽天監花錢太多。

    繞過了門外的守衛，進入了官署裡頭，倒是一下子清靜了許多。欽天監這個地方，即使是外面的守衛也是無法進入官署之內的。欽天監和其他官署不同，占地面積自不用說，整個圓頂都是他們的地盤。官署里除去一排平房是處理事物之所外，只有四座極高的觀星樓和一座放著星斗儀、更漏等儀器的大殿。

    「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嗎？」平安眯了眯眼睛，小心的往那排平房挪動著。路上偶爾有欽天監的官吏路過，平安都會馬上停下腳步，等那官吏走遠了才會繼續前進。平安知道，一般這官署的值勤表能在兩個地方找到，一是官署主官的辦公房裡，二是在官署官員的休息室里也會有一份值勤表在。

    平安眯著眼睛在那一排平房的轉角靜等待了一會兒，閉著眼睛豎起耳朵小心的聽著那排房子裡的說話聲。

    「恩，休息室里人不少啊？要不被發現怕是不太可能，還是去主官那邊看看比較妥當。」平安眯了眯眼睛，決定去欽天監監正的辦事房看個究竟。平安倒是半點也不擔心這監正的房間裡也會有人，國朝的這些官員們，平安清楚的很。能爬到主官位子上的人，即使是欽天監這樣相對獨立的官署里也肯定是老官油子了。指望這樣的傢伙能老實待在辦公房裡辦事情，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何況，平安之前就在官吏們的休息室外打聽道，這位監正又把工作推給了監副和主簿廳的主簿們，自己又去京城裡活動去了。欽天監雖然與帝王關係近的很，可向上也沒有別的升官餘地了，監正的所求也無非就是能多撈點銀子，可這欽天監每年的用度都是有數的。

    要想戶部多撥些銀子下來，除了巧立名目的編出各種各樣的改曆法的理由外，也只有去戶部走關係了。

    平安一路走到監正的辦公房外，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人，平安很順利的挑開了屋子的窗戶，翻身進了空無一人的房間裡。

    「值勤表應該在桌子上吧？」平安心裡一動就到了書桌邊上，小心的翻了翻桌角的冊子。

    「恩，星象記錄？不是！三月內江南諸道天氣變化？也不是！恩，這個，六月欽天監天文科值勤表！對了！恩，石甘奇，從七品五官靈台郎？就是這個！」平安連忙翻開這一頁，小心的看了幾遍，心裡默默的記下了欽天監的排班順序。

    「真是好運氣，居然明天就是石甘奇的休沐日啊？看來今天晚上得在山上過一宿了，要是明日他是一個人下山的話，正好能堵到他。」林安眯了眯眼睛心裡不由有些暗喜。要是只一日功夫就能拿下石甘奇，平安最少也能領先平心子一個信符的數量。

    「平心子要送的最後一個信符是大師兄的記名弟子啊？呵呵，要是性格和大師兄一樣，怕是平心子有的頭疼了！」平安不由有些暗樂，心裡想著樂活子的弟子會給平心子出什麼樣的難題。是讓平心子去偷靈獸，還是待在平心子去逛青樓，以樂活子的性格，教出這樣的弟子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平安不由得意的偷笑了一下，相比起來丹鼎宗的公關能力確實比太虛真人一個人強多了，平安這一路來遇到的人都是先打過了招呼的，根本沒有一個敢刁難平安。反而是太虛真人的弟子平心子那邊，遇到的麻煩肯定比平安要多。要不然太虛真人也不用玩陰的幫助平心子了。

    平安知道了自己還是很有勝算的，不由也放鬆了心情，在監正的辦公房裡逛了一圈，心裡多少有些感慨：

    「要是沒上山，說不定我這一生大概也就是爬到個這樣的位子，在被每日裡的人情往來和勾心鬥角蒙蔽的道心。最後所求的儘是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到去的俗物吧！」平安自嘲的搖了搖頭，翻身依舊從窗子出了房間，一路小心的潛出了欽天監。

    百丈山里，依舊是那個山洞中，金心公盤起坐在樂活子的身前，正狂放的往嘴裡塞著一隻雞腿樣式的東西。他的另一隻手拎著一個巨大的酒罈子，時不時的往嘴巴里灌上一口。金心公的尾巴也沒閒著，卷著一個杯子時不時的就往樂活子的嘴上遞一下。

    又灌下了一大口酒，金心公衝著樂活子道：

    「嘿，你小子夠可以的啊！被鎮岳符壓著還能弄出怎麼多的么蛾子來，比公爺當年也不差分毫啊！」

    「咕嚕！呵呵，」樂活子吞下一口東西，呵呵笑了兩聲，道：

    「就胖子那套我早就門兒清了，咱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壓著。被他追的時候我就偷偷往五行宗青元童子那寄放了三千三界干涉團。現在只用神念就能召它們來，把我關在著咱們爺倆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前輩你等著，等我出去了別的不敢說，您老這兒吃喝用度我包了！不為別的，樂活子敬你這條漢子！」

    金心公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直笑的眼角都憋出了眼淚，才搖頭道：

    「漢子，公爺我是個屁的漢子，是漢子公爺早就該死了！我是慫貨，他娘的老孔雀比公爺還慫！都是慫貨啊！」

    樂活子看著有些癲狂的金心公，靜靜的看了良久，才嘴角帶著一絲微笑道：

    「前輩，誰不慫啊？不慫修什麼道？這年頭，越慫的才能活的越好！胖子比我慫，所以他是師傅我是徒弟，大當家比胖子慫，所以他是宗主胖子是個幹活的！你不就是不夠慫才被弄到這兒來的嗎？在我們這些慫貨里，你這個不這麼慫的可不就是漢子嗎？」

    金心公突然不說話了，把手裡的禽類腿用尾巴一卷塞到了樂活子嘴裡，轉身對著牆壁坐下，道：

    「又得開始了，要是我能出去，公爺認下你這個朋友了！哈哈，不夠慫，好一個不夠慫！額~」金色的鏈子再次發出了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