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昨天還在垂死的果果滿血復活,滿山遍野的瞎躥拍照。
太陽沒有出來的時候,湖水被微風吹起陣陣波瀾,雪山的倒影不甚清晰,甚至水的顏色也沒有昨天下午看的那麼美。
不遠萬里扛著單反來的老法師們都有些擔心。
隨著太陽一點點將山頭上的雪染成金色,湖水也奇蹟般的像塗了抗皺霜,雪山倒映在平靜的藍色湖面,平靜。
沙蓓蓓穿著一襲紅袍,騎在馬上,在湖邊溜達一圈,各種飽和的顏色聚集在一個鏡頭裡,顧淼忙不迭的按下快門。此時只恨自己是個拍攝廢,不能把眼前美景拍攝出來萬一。
在天堂湖留了足夠多的時間,讓眾人各種瘋狂造作。
天空響起直升機的聲音,徒步眾人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出事,需要直升機救援,領隊告訴他們,這就是高貴的一萬五的直升機旅遊項目。
可惜,不能降下來,只能在天空轉一圈。
天堂湖的美,不是在天上就能看出來的,要配合著周圍的碧綠草地與白雪覆蓋的高山,才能讓天堂湖的藍色更加豐富。
重點是……來都來了,連個照片都不留,多沒勁,就在天上「咔嚓」那麼一張,跟在百度上搜出來的圖片有啥區別!
沙蓓蓓換了一身又一身的造作衣服,讓心裡只有老老實實走路的姑娘們也羨慕不已,就連最能作的s姐姐都沒想過要帶身鮮亮的衣服進來,何況還兩身。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還沒造作幾下,時間竟然就已經到十一點半了,說好的十一點出發,顯然大家都沒有要動的意思。
但是今天要翻的是烏孫古道行程里最高的達坂——阿克布拉克達坂,海拔將近3900,高度不算特別高,比起岡仁波齊轉山的5700沒得比,但是,路非常陡,如果天氣突變,都不用降雪,只要下點雨,把地上的碎石子打濕,就夠所有人喝一壺的。
所以,雖然眾人戀戀不捨,但還是不得不離開。
史上有不少女人和男人都會在這裡拍果照。
大熊很憂傷的說了兩個故事:曾經有個身材爆好的妹子留在隊伍的最後,要求他給拍。但是不讓他靠近,只能遠遠的拍,拍完了,這妹子身上披著沒什麼卵用的透明紗巾跑過來,看拍出來的效果,然後指指點點說這個不好,那個不行,在指點的過程中,那片毫無意義的透明紗巾就這麼掉了下來,大熊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哪裡還有心情聽她說什麼角度光線啊。」
另一個故事是六個男人,非要拉著大熊一起拍果照,真的什麼都不穿,也不遮擋重點部位的那種。
大熊說,發朋友圈可以,請把碼給我打在臉上。
結果,碼打在了重點部位,臉露著。
更不幸的還不僅限於此,那湖面無風無波,平平如鏡,如實的倒映出水面上一切的真實。
倒影,它沒有打碼……
最不幸的是,其中一個男人發了朋友圈之後,朋友們統一評論:
「倒影」
「倒影」
「倒影」
他還興高采烈的截圖發給大熊看:「看看看,倒影沒打碼哎。」
那一刻,大熊想死的心都有了。
·
在天堂湖之上,還有一個名為二湖的地方,那裡有個小瀑布,但是景色比起天堂湖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僅僅做為一個休息的地方。
天堂湖到達坂之間,有兩處可以拍照的網紅打卡點。
隔壁橙色背包隊,先到,然後,在烏孫古道上,活生生的形成了「拍照一次二十塊」的感覺,大家在窄窄的小道上排隊等拍照,大家流水作業,領隊一個個的拍照。
然後,隔壁隊又與領隊發生爭執,為了誰在拍照的口子多站了一會兒,開始撕逼,然後將戰火燒到沙蓓蓓他們所在的隊伍,說都是因為要給他們讓拍照,才會導致來不及拍出好照片的,又說了許多不乾不淨的話。
大熊聞言,衝出去指著那人罵:「再多說一句,我乾死你!」
沙蓓蓓摸著下巴,開始東張西望,大熊催她快走:「看什麼呢?」
「看哪裡好埋屍。」
大熊搖頭飛奔而去:「可怕的女人。」
隔壁隊有更加可怕的女人,她帶了一身潛水衣和潛水鏡,就這麼走到湖裡,準備開始潛水。
被幾個領隊合力拉上來,說要是被牧民看見她這麼幹,二話不說就得往死里打。
沙蓓蓓對她在這種野生水域潛水的操作也是搖頭,在金陵有一個紫霞湖,水質清涼,夏日玩水的人很多,過去年年淹死人,就是因為下層水溫過低,隨便就會抽筋。
天堂湖的水是由雪水和冰川水融化匯集而成,下面不見陽光的地方,還不知道……
「還不知道有什麼妖魔鬼怪呢,比如雪山妖靈之類的。」沙蓓蓓摸著下巴。
顧淼跟在後面:「前面是兇殺,現在又變成恐怖片,昨晚還涉黃,你整個人就是個404之源啊。」
沙蓓蓓沖他做了個鬼臉,蹦蹦跳跳的追著草地上的羊,嘴裡還唱著:「喜羊羊,美羊羊,紅太狼灰太狼……好了,現在我已經是全年齡向了!」
「……」
幸福而輕鬆的日子結束了,前方,就是阿克布拉克達坂。
陡!碎石極多!
在上達坂之前,大熊為前隊人馬指點了三匹馬的屍體。
都是馬失前蹄從達坂上滾下來摔死的。
沙蓓蓓把屍體都拍了一遍:「嚶嚶嚶,好可怕,讓我想起了考駕照的時候。我們考試的大廳,一共有三塊屏幕,左邊的是考試實況攝像頭,中間的是下一個輪到誰的名字,右邊的就是各種交通事故的慘劇,各種血淋淋,各種缺胳膊斷腿。」
一旁的小月月驚恐的表示:「你們考駕照的地方是殺手組織嗎?」
·
走戶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這麼一個過程:
出發時歡天喜地,
開始上坡,就開始罵自己:是電腦不好玩還是外賣不夠快,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受這種罪。
連續半小時上坡之後,就會發誓:下次再也不爬山了。
「下次再也不爬山了,我只想去馬爾地夫!」沙蓓蓓大口喘著氣,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內心的聲音。
顧淼停在她的身後,同情的說:「嗯……我已經對自己說過好多次了,沒過半年,就會復吸。」
沙蓓蓓嘆了口氣:「我不管,這次是你把我騙來的,說公主都能走,人家公主根本走的就不是這條路,哼,我要殺了你。」
顧淼伸出脖子:「來!」
沙蓓蓓勉強舉了舉手,拄了許久的登山杖,胳膊都發酸:「算了,三天之內殺了你。」
又哼哼唧唧向上走。
·
大熊為了活躍氣氛,又說了一個故事:上個月,有一個江蘇來的老大姐,59歲了,知道自己可能走不動,於是一路雇馬,在翻越這座達坂的時候,馬夫說太危險了,又陡,又有碎石,也指著馬屍給她看。
大姐說:「我一天付三百塊錢,就是為了不走路的!」
堅定的要騎馬。
馬夫沒辦法,畢竟收了錢。
百般叮囑,千萬要抓緊馬鞍,注意身子要向前傾,要保持警惕,萬一馬有什麼異動,馬上把腳從馬鐙里脫出來。
然而……
大姐在馬上,睡!著!了!
差點搖搖晃晃的摔下來。
把馬夫氣個半死,說就算給他三千塊,也不拉她了。
這要是摔下來,再死個人,整個烏孫古道肯定又要被封閉。對所有的牧民生活都會有影響。
沙蓓蓓對於這位大姐堅定的要把三百塊錢用到極點,表示非常的欽佩:「為了三百塊,想讓年齡永遠停留在五十九嗎?」
在本次的顧淼人類觀察日記里,也出現了這樣的奇怪事件。
楠姐,只帶了一根登山杖,問其原因,她說她怕死。
顧淼感到十分的困惑,他也曾經幹過只帶一根登山杖出來的事,但那是因為他不怕死。
小雅,嘴上喊著怕死,可是行前準備的時候,領隊三令五申說要用防水袋把睡袋和絕對不能弄濕的衣服裝起來,她只隨便用雨衣裹了一下,覺得就算行李落水了,反正也就差一兩天就出山了,沒關係。
這幾天在山裡用-15度的睡袋,也只不過剛剛好,顧淼始終不能理解,她哪裡來的自信覺得自己可以無睡袋在山裡過一夜。
這些嘴上怕死的人,真的怕死嗎?
顧淼覺得她們比自己這個嘴上都不怕死的人還要莽,人與人都如此難以理解。
·
在第一個平台那裡,已經到了雪線,大夏天抓兩把雪的感覺還是不錯的,沙蓓蓓喘勻了氣之後,精神又恢復過來,此時馬隊悠悠路過,其中一個馬夫手裡拿著一朵雪蓮花。
讓顧淼有些驚訝,雪蓮花開放的時間大概是在六七月份,八月底還能有雪蓮花,相當不容易。
做為一個從小看武俠小說的人,沙蓓蓓飛奔過去,與雪蓮合影拍照。
馬夫說要把雪蓮花送給她,沙蓓蓓搖了搖頭,在武俠小說里,雪蓮花可解百毒,各種神奇的功效,但實際上,藥用價值也就那麼回事,比較出色的療效是治婦科病。
隨便拍幾張也就算了,曾經有一隊玩戶外的,摘了幾十朵,還拍了照片發在網上得瑟,被全國人民罵成狗,又害得整個玩戶外的人都被罵「那些傻逼驢友」。
雖然沙蓓蓓覺得自己還不夠資格叫驢友,不過,既然在走戶外線,那就還是別給這個群體添堵的好。
·
仿佛漫長無止境的達坂,終於見到了頂,地上一層十厘米左右的雪,踩在腳下咯吱咯吱響,被踩實的雪變成冰,沙蓓蓓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三匹馬的屍體在她的心頭久久不能抹去。
領隊又一聲令下:「穿護膝,準備下山。」
一干人等開始套護膝,領隊挨個檢查。
「不要卡太緊,影響血液循環。」
「太鬆了,會掉。」
「我靠,你買的這是什麼玩意兒,你這是老太太用的保暖護膝。」
到顧淼和沙蓓蓓這裡,領隊問道:「你們的護膝呢?」
「嗯,啊……這不重要,咱們往下走吧。」兩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根本就把這件事忘記了,領隊哼了一聲:「一會兒下山路很長的,膝蓋痛不要叫。」
·
事實上,如果膝蓋旁的肌肉足夠強健,走路姿勢也正確,再加上登山杖的助力,膝蓋並不會痛。
沙蓓蓓與顧淼兩人如風一般的速度呼嘯著向山下奔去,
山下馬道縱橫交錯,很容易就走錯路,必須緊跟著領隊。
領隊心中惦記著與隔壁隊搶營地,瞬間就將兩人甩開兩個山頭。
前,不見領隊。
後,不見收隊。
沙蓓蓓與顧淼迷茫的站在山坡上,開始了推理。
「紮營肯定是在離河邊近的地方,所以一定是下到河谷。」
「對面的山勢,看起來也不像能有平地可以紮營。」
「河流有彎道的地方,往往是平灘。」
「山裡的風是從正對面刮過來,營地一定是在一個背風的地方。」
一通猛如虎的猜測之後,兩人向河谷往下走,果然沒有猜錯。
可惜隔壁隊一早就到了,已經挑了相對不錯的營地,沙蓓蓓與顧淼兩人搭完帳篷,沙蓓蓓忽然說:「我的腳趾有點疼。」
顧淼替她把登山鞋解開,發現,登山鞋的鞋底脫膠了,只有前半截粘著。
脫下來之後,發現她的左腳起了一個血泡,右腳起了一個水泡,腳跟磨破了。
一向嫌棄隊員各種事兒逼的領隊都說:「你腳成這樣,還能跑這麼快!不疼的嗎?」
領隊忙著給全隊的人做飯,沙蓓蓓也不好意思麻煩他,顧淼這個粗神經的傢伙沒有帶創可貼和針。
圍觀了半天的斌哥站在一旁:「我有。」
針、線、創可貼、酒精棉片……甚至還有姨媽巾。
顧淼替沙蓓蓓挑水泡,心裡緊張,不敢下手。
沙蓓蓓拿過針:「讓開,我自己來。」
說著,拿起打火機,將針在火上燎了燎,眼睛都不眨,就對著紮下去。
圍觀人群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對自己下手怎麼都這麼狠的。」
沙蓓蓓不停的解釋:「真不疼,都是死皮。」
從事醫生工作的果果,蹲在一邊,繪聲繪色的對沙蓓蓓說:「你這個創口啊,要是處理不好,就會往裡面爛,從小傷口變成大傷口,然後要截肢……」
沙蓓蓓嘆了口氣:「這個說法怎麼這麼熟悉呢,感覺就好像在百度上搜自己的病症,只是腿疼,百度出來的結果是要截肢。」
收拾完傷口,沙蓓蓓謝過斌哥,轉頭就對顧淼說:「看人家斌哥帶的東西,多齊全,再看看你,什麼都不帶,我是小白我不懂,你都是大神了,還不知道嗎?」
顧淼坐在一邊傻樂呵:「我這不是沒有受過生活的毒打嗎?」
沙蓓蓓搓手手:「我決定,現在改名叫生活。」
·
又是滿天星斗的一夜,間或有兩隻狗在沒出息的隔山對叫。
第二天,沙蓓蓓發現腳上的水泡化膿了,這一天的行程任務並不重,但是,要多次涉冰河,傷口被水泡,怎麼都不是好事。
於是,一直衝在隊伍最前面的沙蓓蓓不得不騎馬完成剩下的任務。
除了沙蓓蓓之外,還有隊伍里一直都走得很慢的兩個人,為了不拖慢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也都選擇了騎馬。
這一天的行程是26公里,預估馬隊能比徒步隊提前許多到達,沙蓓蓓與其他兩個人都已經想好,等她們先到,就幫大家都把帳篷支起來,把水燒上。
萬萬沒想到,這個世界,總是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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