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峻在維語r哈薩克語裡的意思是「黑色莽原」,山上到處長著甘草、黨參,還有結著跟男人拳頭一樣大的蒲公英毛毛球,
小孩子們吹的特別過癮,根本捨不得走。
據傳獵鷹台是哈薩克人傳統訓鷹的地方,哈薩克獵鷹人被譽為世界上最後的獵鷹者。站在連綿的草原上,往下看是深不可測的喀拉峻大峽谷,周邊是陡峭墨綠的雲杉,遠處是巍峨的雪山。
獵鷹台是一種名為「夷平面「的地理景觀,主要由剝蝕和夷平作用產生。
眺望遠方,山坡如同一個個台階,形成草原連綿起伏,花草滿坡,草原與森林交融的景觀。
獵鷹台下就是大峽谷,站在高處往下看,一隻大鳥在山谷之間穿梭翱翔。
「沒想到獵鷹台還真有鷹?這是出來站街,算讓我們收回門票錢的嗎?」顧淼自言自語了一句。
一旁的哈薩克小伙子用濃濃的孜然口音回答:「那不是鷹,是金雕。雕比鷹小。」
在顧淼心中,雕應該比鷹大才對,不然《射鵰英雄傳》的逼格怎麼顯現?
本來還想再放一次無人機,
看著那隻雕,顧淼決定認慫,萬一雕把無人機當成是入侵的敵人給一翅膀扇下去,那算哪一出?
人家的地盤,老實一點最好。
從獵鷹台往大峽谷去,原本需要折回起始點,再過去,時間會浪費比較久。
正巧有幾個哈薩克人帶著馬匹過來,正在招攬生意。
「哎,騎馬騎馬,要不要騎馬?」
顧淼問道:「可以騎到大峽谷嗎?」
「可以,一百二。」
景區騎馬價格是固定的,剛剛在起始點那裡看的,到大峽谷的價格也是一百二。
還算公道。
在掃碼微信的時候,顧淼繼續悲傷的發現,沒網絡。
只好掏現金。
等錢付過了,顧淼才發現,那幾個馬夫,正在玩手機,刷微信。
「你們為什麼可以上網?」顧淼震驚了。
「這裡有f啊。」哈薩克族小伙子遙指信號塔。
果然,不僅有f,而且信號很強,早知如此……付什麼現金。
「你騎過馬嗎?」牽馬的哈薩克小伙子問道。
顧淼點頭。
「哦,那你自己騎吧,我要帶別的客人騎。」
四川矮馬的馬夫,都是在馬下行走,牽著馬往前走。
伊犁馬健壯的足夠馱兩個成年男人,所以,正常情況下,馬夫都是坐在遊客的身後,控馬向前。
顧淼那一點可憐的騎馬經驗,是在過橋米線汽鍋雞菌子大省,被人牽著馬走。還有在西班牙的詭異回憶。
在這種野地里,從來就沒有經驗。
不過,心中有一顆想要自己騎著試試的心,於是他先以一個流暢優雅的姿勢上馬,哈薩克小伙子見他上馬的動作如此嫻熟,就信了他的邪。
然後……
在拍馬屁,夾馬腹,抖韁繩等一系列折騰的動作完成之後,馬終於動了。
動是動了,但是它想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顧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馬莫名的就跟著一群馬後面走,身後的哈薩克族小伙子大呼小叫,讓他走右邊的路。
顧淼努力扯動右邊的韁繩,那匹痴情的馬終於戀戀不捨的轉過頭來,向著右邊的道路奔去。
大多數人並不會從獵鷹台直接往大峽谷走,於是,這條路上,只有顧淼和另一個遊客。
「哇,你騎馬騎的真好。」翡翠鳥緊張的要死,緊緊抓住馬鞍,全身僵硬。
顧淼露出了裝逼的淡定笑容:「哪裡哪裡,熟能生巧。」
哈薩克小哥故意嚇唬那位緊張的要死的翡翠鳥,催馬跑了起來,前面是起伏極大的山坡地,馬跑得很開心,嚇得大哥大呼小叫。
「你們哈薩克人與維人,語言之間相通的嗎?」顧淼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這兩個西域大族總是混在一起住著,要是不相通,那豈不是很麻煩?
「我們互相都能聽得懂,文字不一樣。」哈薩克小哥回答,「漢語是上學以後學的,我還會說英語!≈bsp;,t≈bsp;thr,fr……」
一氣數到十,然後就停住了。
顧淼好奇道:「你們這邊也能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的嗎?」
「嗯,我們北疆基本是百分之百讀書的,我們學校還有考到首都民族大學的!」小哥特別驕傲。
「那你呢?」
「現在在放暑假,就出來賺點錢。」
顧淼一愣:「你多大?」
「十六歲。」
風霜與過強的日曬把一個十六歲的人弄得好像有二十八九歲一樣。
「那你們平時怎麼去上學?騎馬?」
顧淼忽然想到了網上那個關於對各地人民的誤解的笑話,比如羊肉水果大盤雞省的自我辯解是「我們上學的時候真的不騎馬。」
哈薩克小哥:「六七八三個月我們在喀拉峻,平時我們是住在特克斯城裡的。」
看來,真的不用騎馬上學,不然從喀拉峻到城裡去,就算是騎馬,單程起碼也得兩個小時,相當的折騰。
草原與峽谷相結合的壯美欣賞完,在回程的時候,顧淼聽見鄰座的一個導遊小姑娘在打電話跟人吐槽:「我也沒辦法,這是規定,七座以上的車,不能走隧道,必須盤山,這是規定,兩道卡子呢,怎麼可能衝過去?」
對面也沒辦法,暫時達成了共識。
顧淼問道:「哪條路不能走隧道?」
「從伊寧到特克斯,要是七座以上的車,就只能走盤山路,要多繞六十多公里。」
這種規定真新鮮,難道修的隧道,竟然小的只能讓小車走,七座商務車就開不了?
「不是車大車小的問題,是人數。交通事故,死了七個人,就叫特大交通事故,呵,形式主義。」導遊妹子吐槽。
還有這種操作?顧淼:「……」
「哈,那也沒辦法嘛,你們這裡除了喀拉峻,還有好玩的地方嗎?」顧淼好奇的問道。
「有啊,瓊什庫台,哈薩克語裡是『大平台』的意思,那裡是烏孫古道的入口,都是哈薩克族人的小木屋,遊客去也可以住的,特別漂亮,現在還不要收門票,再等兩三年,可能就要了,現在也都在開發。
那裡有一個援疆的赤腳醫生,十幾歲來的,本來說呆幾年就要走,在那裡一待就待了三十四年,整個村子裡就那一個醫生,他家有好幾間小木屋,可以住在他家。」
顧淼看著車窗外的草原,好奇:「瓊什庫台跟喀拉峻比怎麼樣?」
「喀拉峻沒瓊什庫台好看,瓊什庫台那才真的是腳下鮮花盛開,山上白雪皚皚,不像這裡比較單調,連綿起伏的草原上,到處都是羊和馬,我們本地人平時不會來喀拉峻的,都是去瓊什庫台。」
顧淼是一個很容易被安利的人,一下子就產生了興趣,詢問怎麼去。
「現在啊,那裡在修路,從8:30到21:00禁止通行,只能在之前或是之後去。」
時間緊,任務重的跟團遊客是不可能去那裡了,
也正是因為交通如此的不便,才能保留著它原始的風貌,等道路修好,可以一口氣坐著公交車到達的時候,也許一切就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顧淼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去,導遊小姑娘給他看了一張手機里的照片,那是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形成了太極圖的模樣。
「這個地方怎麼走?」顧淼頓時充滿了好奇。
「在去瓊什庫台的路上就能看見,位置不是太好找,旁邊有一個大村子,叫阿克奇,能找到那個村子,差不多就能找到這片花海了。」
顧淼回到特克斯城之後,找到的司機十分自信:「我知道那個地方,前幾天剛送了一撥客人去。」
翡翠鳥在猶豫:「我本來想去那拉提的……」
司機一臉鄙視:「那裡有什麼好玩的!看完喀拉駿,那拉提就沒什麼好看的了!」
人在意志不堅定的時候,就是經不住別人的各種吹。
司機十分樸實的描述了一通瓊什庫台的風景,翡翠鳥一拍大腿:「行,我也去!」
顧淼本來沒打算在特克斯多住,於是臨時找了個酒店。
只見牌子上寫著碩大的「大有酒店」。
「喲,這老闆還挺講究。」顧淼笑著說。
翡翠鳥不明所以:「這有什麼講究?」聽起來跟「大勇」「小花」也沒什麼區別。
顧淼:「大有是八卦里的卦象,上乾下離,是六十四卦里的第十四卦。大概意思是偉大的事業。」
翡翠鳥似懂非懂點點頭:「你還會算命?」
「不是因為算命學的,這是以前玩的一個遊戲裡的,走迷宮的時候,需要根據地板上的提示,進不同的門,不然就找不到女主角。」
翡翠鳥:「哦,還有這種寓教於樂的遊戲?我還以為都是殺來殺去的。我兒子想玩遊戲,我都堅決不讓他玩的。」
「咦,你有兒子?為什麼不帶出來?」
「本來我問他要不要跟我來,他說已經跟同學約好了,一起去夏令營。」
顧淼笑起來:「女同學?」
「哎,對,你怎麼知道的?還不止一個。」
「……嘖嘖嘖……」顧淼只能感嘆,這年頭的小孩子,不得了。
瓊什庫台的風景果然與喀拉峻又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喀拉峻因為有著縱深的峽谷,看起來更為大氣雄渾,感覺著就是走馬飛鷹,鐵血男兒的氣質。
而瓊什庫台則完全是一座被隱在天山山脈深處的一座幽靜小村莊,很像萬花谷之類的地方,非常適合武俠小說里的男主角從懸崖上跳下來。
被這裡的美貌姑娘撿回家,送金銀財寶、武功秘笈什麼的,
然後男主角雖然心中無比不舍美麗的姑娘,但是他還有大仇未報,於是忍痛離開了姑娘,回到了紛紛擾擾的紅塵之中。
蜿蜒的河水清澈透亮,只可惜水裡沒有魚,也沒有蝦蟹螺螄,
河灘里有許多被水流沖得圓圓的小石子,其中還有一些頗有玉的質感。
雖然說「玉出崑崙」,跟天山沒啥關係,不過兩個人還是充滿熱情的脫了鞋襪走在河灘上,尋摸著有趣的石頭。
「不要泡久了。」路過的老大爺好心提醒道。
事實上,不用他提醒,顧淼也覺得不能再泡著了,雖然是正午,太陽當頭,但是腳下卻升出一股陰寒之氣,要是再在這個水裡泡著,只怕就要練成寒冰真氣。
「我們這裡的水,都是山上化下來的雪水,冷,會得關節炎。」老大爺對這兩個外地傻子認真的教誨。
今晚住的小木屋老闆,很大方的免費給顧淼騎他的馬,
他說以前哈薩克族人,都對金錢沒有什麼概念的,他們常見的就是以物易物,會用牛羊肉換取漢人的蔬菜,騎馬這種不會讓牲畜有什麼實質損失的事情,就更不可能有收錢這麼回事。
也許是因為在山谷之中,瓊什庫台的花兒們還開得非常精神,真的如五顏六色的花毯一樣,點綴在綠色的大地之上。
紫色、粉紅、紅、白、橙黃、金黃,各種色澤交匯在一起,看起來卻十分的和諧,一點都不覺得這個配色土。
關於天山的文章,顧淼除了看過武俠小說和《天山景物記》之外,
還有一個俄羅斯人謝苗諾夫寫的《天山遊記》,書里描寫了天山西端的山川深處。
信馬游韁在花海之中的顧淼,一下子想到了這本書,不過這本書,成書於中國最動盪,最不安生的1856年到1857年。
因此,那本書的內容,對於中國人來說,看得實在是很不開心。
也正是因為看過這本書,顧淼才知道,原來中國與吉爾吉斯斯坦之間的爭議地區,是因為這本書的作者。
布古人首領阿拉木拜,為了感謝謝苗諾夫和哥薩克,為他奪回伊塞克湖東部地區,請求將伊塞克湖東岸和整個天山北麓,連地帶人,一起併入了沙俄。
從此天山主峰汗騰格里峰,就不再屬於0086,
到後來國力強盛,也不曾收回,依舊屬於邊境爭議地區,
在發現汗騰格里附近有個大金礦之後,這就更收不回來了。
當初那個俄國人,也許就是這樣遊走在草原之上,記錄著地質形態、礦石與植被,想著俄羅斯人在這裡移民的可能性。
他當初不滿三十歲,說不想在國家機關任職,只想對整個亞洲進行內部考察,
這種隱藏在理智面具下的強烈進攻性,比起嘴炮來,實在是要太可怕太多。
走了沒多遠,有人騎著馬從他身邊路過,還好奇的打量著顧淼:「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來者是漢族人,但又不像遊客,顧淼與他打了招呼之後,問他是不是當地人。
「不是,我們這是在結對子。」那人笑著說,「我們這邊的單位員工,都要跟少數民族結對子,幫助他們,了解他們,也讓他們了解我們。」
這操作挺熟悉,記得軍隊裡有這種手法,名為「一幫一」,沒想到在這也有。
「嚴防死守。」顧淼笑著說,「周六日出來一幫一,有加班費嗎?」
「多發一千塊。」
「哎,還不錯啊!」
那人搖搖頭:「累死了,我們一個月工資才兩千,加上高寒補助一千塊,這個錢再給一千,一共才四千多,在城裡吃份拌麵都要20塊了。」
「這邊不算嚴防死守,城裡才是,到處都是攝像頭,那些不是普通的攝像頭,對著你一掃啊,你身上拿著什麼東西,全都知道,有沒有拿手機,手機號碼是多少,帶了幾張銀行卡,都是哪家銀行的,全都能調出來。只有不想查的,沒有查不到的」
顧淼震驚:「……」現在的技術這麼厲害了嗎?
「那當然了,國家投了幾十個億呢!」
本來以為國家投的啥穩經費只是用於僱人和裝安檢門和光機,沒想到,還有這麼有格調的東西。
不過查得再嚴,對於守法好公民顧淼來說,也不算有太大的問題。
他很快就被地上的蘑菇圈吸引。
碧綠的草地上,一圈白白的蘑菇,看起來十分美味。
來都來了,不如擼一串走,晚上加個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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