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門醫生手上接過紙板,允許出院的簽名欄後總算是寫上了她的名字。在經歷了快有三個月的休養,立木瀧終於能夠脫去身上這件藍白條紋衫。
「...隨身基本傷愈的差不多了,但平時還是要注意保護,也不要酗酒...」照著出院手冊念完了最後一個字,大門醫生對上了那對有些迫不及待的眼神。「好了,立木先生,恭喜出院。」
「真的,非常感謝大門醫生!」雙手並在兩側,立木瀧鞠了個近乎九十度的躬。對於將自己從死亡線上救回來的大門醫生,他的心裡滿是感激。
「希望下次看到你,就別是在手術台上了。」頗為灑脫的揮了揮手,大門醫生轉身離去。留給立木瀧一個收拾私人物品的時間。
本來和宮藤桑他們約定好要來接自己出院,但由於時間實在是隔得太久了,久到《海女》東京篇都放映結束,他們已經回到久慈拍攝最後的復興篇了。考慮到來回的時間後,只好讓立木瀧回劇組後再給他慶祝了。
跨過門口的立牌,往常在庭院看過無數遍的景色此刻卻陡然新鮮了起來,順著胸口長出口氣。身後卻突然響起了汽車的喇叭。
「立木,這裡」
越過馬路看過去,長谷川扶著車門遙遙招手。
「真是的,剛出院就要回劇組嗎?電視台也真黑心啊」趁著等紅燈的間隙,長谷川皺著眉頭看向後視鏡。「都受傷了,也沒個休息啥的,還想著今天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我都已經休息三個月了。」或許是看久了一成不變的風景,立木瀧目不轉睛地望著一旁車水馬龍的街景。「遲一點回去不是不行,但宮藤桑可快要支撐不住了。之前在還在東京的時候,都快要把劇本直接帶進病房了。」
「至於慶祝的事,就等我回來再說吧。反正時間久著呢。」
「我...」長谷川望向立木瀧的側臉欲言又止,但直到紅燈消失前也還是沒說出那句話。今天吉岡她從京都回來了。
打著轉向燈駛向通往車站的路,長谷川輕踩油門,不起眼的車輛迅速沒入車群。
反正時間久著呢,以後還是會見到的。
即使搭乘了新幹線,可等立木瀧踏上久慈時,還是到了深夜。燈光、行人、零星閃爍的霓虹燈牌。海女讓這座城市改變了一些,但更多的還是老樣子。只是一部熱播劇能帶來的效應終歸是有限的。等熱度過去,小城市終究還是那座小城市。
跟著路牌逐漸走到劇組,踩過石塊鋪成的小路,因人聚集而成的熱鬧氣氛也越來越明顯。
「喂!前面在拍攝。禁止...立木老弟!」
劇烈的轉折甚至來不及變換臉上的表情,大野頂著一張兇惡的臉,快步上前幫忙接過行李。「我還以為立木老弟你會直接休息到拍攝結束呢。哈哈哈,我先幫你把行李送回宿舍,你就先去編劇組的辦公室吧,最近拍攝的進度有點慢了,宮藤桑他們壓力都很大啊。看到你來了應該會很高興吧。」
「怎麼回事?又是橋本和能年吵起來了?」
上次就是因為兩人之前的矛盾導致拍攝進度受阻,他才因而受傷住院,這才剛剛回來,怎麼又來?!
「啊,不是不是,不是什麼大問題。」大野拍了拍立木瀧的肩膀,示意對方不用擔心。「只是正常的因為快結束拍攝而有壓力罷了。好了,那等回頭再說吧。宮藤桑他們還在等著你呢。」
站在昏黃的街燈下眯著眼睛,大野桑提著行李箱越走越遠。又望了一眼面前仍在大聲吆喝的劇組,轉身走進了另一條夜色更濃的小路。
敲擊鍵盤的噠噠聲,筆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即使不用推門確認,也能感受到房間內的一片焦躁情緒。儘管不遠處的海灘仍在不停送來清涼的海風,但當它們接觸到辦公室的一瞬間,就被剝離的只剩下難捱的濕熱。
「回來了,怎麼不進去」
正思考著現在進去會不會打擾大家的思緒,立木瀧忽然感受到有隻手落在肩頭,回頭望去,是宮藤官九郎。
「宮藤桑,你…」
「剛結束例會,最近收視率有所下降,大家的壓力都有點大。」
說著,上前一步,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捲菸,不緊不慢的點上吸上一口,熟練的動作讓立木瀧有些驚訝,認識這麼久,還從沒見過宮藤桑有這個嗜好。
「宮藤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個?」抖了抖菸灰,宮藤苦笑了聲。「好幾年了,每次到了這個時候總忍不住,來上一根的話會好受許多。《海女》也要完結了啊,大概就剩下一周的戲份。雖說結局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可每次到了這種收尾的時候還是會擔心,要是觀眾覺得爛尾了怎麼辦?甚至因此而討厭整部劇怎麼辦?還有沒有什麼是我們現在能做的更好的?」
吐出口煙氣,宮藤繼續道:「電視劇和小說不一樣,小說寫的不好,讀者只會怪罪作者,可電視劇要是做的差了,觀眾可是會一視同仁的怪罪每一個人。一想到這,我就越發的害怕失敗啊」
清灰色的煙氣在火星中繚繞,宮藤官九郎搖了搖頭,扔掉菸蒂「好了,在這裡煩悶也無法解決問題,編劇的戰場終歸是在劇本上,快進去吧,大家都挺想見你了。」
「好」
在月色籠罩的另一頭,剛洗完澡的有村架純筆直的躺在軟塌塌的床鋪上。電風扇的扇葉在頭頂永不停息的旋轉,用一輪又一輪的涼風將悶熱隔開。她在《海女》的戲份在今天殺青了。至此,天野春子正式成了她演藝生涯中的一段過往。從明天開始,她就可以回東京休假了,然後等待著《推理要在晚餐後》的拍攝。
用盡全力伸展身體,即使隔著一層床墊。她也似乎能感受到身下土地傳來的氣息。曾經的辛苦、委屈、難過在這一刻都化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讓她突然有些捨不得離開了。時鐘的指針向下滑落一格,月亮也在星夜中攀升了幾度。當手指觸碰到床頭的物體時,有村瞬間從一幕幕回憶中醒來。
啊!上次去醫院的時候忘了把書還給立木桑了。
將書舉過頭頂,被封面的少女直勾勾的凝視著。不自覺的挪開視線,小聲嘟囔了幾句,不知道是想解釋給誰聽:「真的是上次忘了…」
要不現在把書放到立木桑門口吧
不行不行!萬一被人不小心丟了怎麼辦?萬一被其他人撿走了怎麼辦?萬一被雨淋濕了怎麼辦?….歸還的念頭甫一出現,就被有村以各種預想的情況拒絕。
畢竟是很重要的東西,嗯!
…還是我下一次親手還給立木桑吧
捏住了漫畫書的左右,在光線的傾斜下,連封面的少女看起來都像是勾動了嘴角。將書籍緊盯胸口,短暫的涼意迅速被自己的溫度填滿,有村架純翻了個身,目光略過桌面落在了另一側空無一物的牆壁上。
「晚安,立木…」
風扇仍在不停轉動,暖黃色的燈光隨著「啪嗒」一聲被冷清的夜色填充,窗外的蟲鳴和風扇聲的合奏,沒過多久便迎來了一段勻稱的呼吸。
踩著月光走上台階,立木瀧在心底數著樓層,明明早上才被大門醫生叮囑不能酗酒,晚上就被熱情的同僚灌下了一大瓶燒酒,要不是宮藤桑及時制止,恐怕自己就要直接在小酒館睡下了。
對不起了大門醫生,明天開始我絕對不喝酒了。
搖搖晃晃的走到宿舍門口,將那把許久未用的鑰匙插入鎖眼,伴隨著機械的扭轉聲。一片熟悉的黑暗空間重新映入眼帘。
「算了,還是明天再和有村打個招呼吧,反正時間久著呢。」
猶豫的目光在隔壁停留一秒後又投注回眼前的公寓,將光亮留在身後,立木瀧踏進了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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