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是南直隸蘇州府常熟縣人,雖然在明末江南士林之中名聲很大,是東林黨在崇禎年間的精神領袖,但其實,他在崇禎初年時候的官職並不高,在被魏忠賢等閹黨趕出朝堂的時候,才只是詹事府右春坊的右中允而已。
歷史上,錢謙益是在崇禎二年被惠世揚等東林黨在朝大臣推薦,重新進入朝堂之上的,這次復出之後,直接從詹事府的右中允一躍而成為京師禮部侍郎。
但是沒過多久,就因為他曾在任職浙江鄉試主考官時向他的學生泄露考題等鄉試舞弊案而被削籍歸家。
這之後的十多年內,一直吟詩作文,招收門徒,直到崇禎十五年,他的政敵溫體仁、周延儒等先後倒台,他才又被人推薦出來當上了一段時間的禮部侍郎,結果很快又因為空話連篇而無實幹之才,被崇禎皇帝給攆走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崇禎皇帝在北京上吊自殺,福王在南京登基,他才又找准機會投靠了馬士英和弘光帝,然後被任命為南京禮部尚書,然而沒過幾個月,就又與趙之龍等人一起開門降清了。
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是明末東林黨的領袖人物,可見天啟之初大名鼎鼎的東林黨,到了崇禎年間已經成了什麼樣子了,說起來全是一些大言不慚、誇誇其談的大話精、嘴炮王,沒有一個腳踏實地的實幹家。
連早期東林黨賴以揚名立萬的硬骨頭,比如楊漣、左光斗這樣的硬骨頭,也都完全消失不見了。
至於鄭三俊等人,沒有下到錦衣衛南鎮撫司的獄中,則是因為一來這些人職務比較高,二來歷史上也沒有投降滿清那麼重的罪行,不過是因為他們執意反對開海,只能把他們從現在的職務上拿掉罷了。
其中的個別人肯定會感到冤枉,會認為如今這個朝堂之上的皇帝是個昏庸糊塗的暴君。
然而即便是這樣,即便此舉過後崇禎皇帝在南京特別是江南士林之中的名聲徹底臭掉,臭到連他的兄長熹宗皇帝都不如,他還是得選擇這樣去做。
被革職的這些人,要麼是身在南京的高官,掌握大明東南半壁江山的財政、監察等權力,要麼就是地方上的布政使,直接影響著開海政策的成敗,既然如今都站出來表明了反對開海的態度,再不把他們拿下去,那麼很快就會有人以為自己看準了朝廷的風向,開始通過上書反對開海來刷名聲刷聲望了。
對任何一個統治者來說,麾下方面大員對其大政方針的態度,都是至關重要的。
這種態度問題,有時候甚至比一個官員的能力本身,都還要重要得多。
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官員明明很有能力,但卻始終得不到重用的原因。
當然了,任何時候,路線之爭都是一種嚴重的內耗。
但是有的時候,明知道這是一種內耗,身在局中的人卻也無法避免。
此時此刻,崇禎皇帝雷厲風行、乾脆利落地處置了南北兩京反對開海通商的官員,建極殿中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看著眼前的群臣,崇禎皇帝想了想,接著說道:「內閣一併傳旨,即日由戶部左侍郎蘇茂相接替鄭三俊,升任南京戶部尚書兼掌南京吏部事。由都察院僉都御史解學龍升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配合賈繼春調查革職及下獄諸人。」
殿中不少大臣聽了,都是看向解學龍,都沒有想到搞來搞去,這個解學龍異軍突起,居然成了今天朝會的最大贏家。
蘇茂相、解學龍聽了皇帝的任命,當即出列,跪地叩頭說道:「臣謝陛下隆恩!」
崇禎皇帝讓兩人平身,稍微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道:「至於浙江布政使,朕看就有兩浙鹽運使何可及兼任吧。去歲,浙東鹽場全數為海潮所毀,而如今沿海百姓及鹽戶,也都已送往東番安置,他這個鹽運使也是無事可干,就把布政使一起兼任了吧。」
說完這個,崇禎皇帝想了想說道:「至於南京禮部侍郎,內閣可有意見?」
皇帝一口氣親自任命了這麼多人,唯有一個南京禮部侍郎提出來交給內閣議論,然而內閣之前卻並沒有人選。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皇帝會這樣雷厲風行地撤換掉這麼多人,但皇帝既然問了,內閣就必須有所表示。
內閣首輔李國鐠猶豫不決期間,孫承宗這時說道:「以臣之間,太僕寺卿侯詢前番督造四輪馬車有功,陛下曾下旨褒獎,其人對於禮制熟稔,且學問、情操、品秩皆合適,陛下若無其他人選,或可任之。」
孫承宗一提出這個侯詢,如今這位崇禎皇帝馬上就想到了侯詢的兒子南明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又想到了李香君,以及桃花扇的故事。
當然,與侯詢這個名字連在一起的,還有左良玉。
歷史上左良玉能從一個因為遼東兵變而被處分的小軍官,一路爬到平賊總兵官的位置上,全都是由於時任兵部侍郎、兵部尚書的侯詢對其一力提拔。
而左良玉一開始對侯詢也基本上做到了言聽計從,但是到了後來,左良玉當上總兵官手握十數萬大軍之後,對侯詢也開始敷衍起來。
最後,當崇禎皇帝讓侯詢統帥包括左良玉在內的諸省大軍,去剿滅流賊的時候,左良玉就曾狠狠地把侯詢坑了一把,不僅率先逃跑,使得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數十萬明軍潰退星散,而且差點把侯詢扔給農民軍弄死。
雖然最後侯詢命大,逃過了農民軍的那一劫,但是一回到朝堂之上就被歷史上那位崇禎皇帝給問罪下獄了。
在監獄裡一直被關到了崇禎皇帝上吊自殺都沒有放出來,直到農民軍進了北京城,才把他作為普通囚犯給放了出來。
不過侯詢這個人雖是東林黨,但卻並沒有投降過流賊,滿清入關並占領了中原之後,也沒有再出仕滿清。
這是他的可取之處。
如今孫承宗提出了這麼個人選,崇禎皇帝看著垂首躬身的孫承宗默默無語良久,最後猶豫來猶豫去,還是同意了。
孫承宗不是不知道皇帝對黨爭的痛恨,也不是不知道皇帝正在發作東林黨人,而他仍然提出了這個東林黨色彩非常濃厚的人選。
他肯定有他的理由。
而崇禎皇帝最終同意了這個人選,當然也有自己的理由。
一來,侯詢雖是東林黨,但他出身商丘官宦世家,與出身江南的那一夥純東林黨人還是有所不同,還有一定的經世致用之能。
二來,如今這個時候,崇禎皇帝還不想給其他的朝臣造成一種皇帝要大規模清算東林黨人的印象。
在這個朝臣們游移不定的時候,提拔一下同樣是東林黨人的侯詢,就能起到穩定部分人心的作用,避免把開海通商這個事情再搞成一場沒完沒了的黨爭和清算運動。
再者說,南京禮部侍郎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朝廷職位,實際上給誰都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而東林黨人排斥紅毛夷教的立場,在東南一帶也並不是全無用處。
且此前崇禎皇帝曾令太僕寺與工部協作,督造御用四輪馬車,而太僕寺也算不負眾望,取得了成功。
作為太僕寺卿的侯詢,也算是略有功勞吧。
想到了這些之後,崇禎皇帝說道:「既然如此,就由太僕寺卿侯詢升任南京禮部侍郎。」
內閣首輔李國鐠、吏部尚書成基命聽了這話,站出來躬身領旨。
散朝之後,自去安排舍人寫成書面聖旨,送司禮監,交給皇帝御覽,批准後,蓋上玉璽,然後發往南都、浙江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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