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大帥府大堂之上的軍議,毛文龍隨即命令毛有時趕回鐵山城,毛承祿趕回定州城,同時派人向如今身在鴨綠江東岸義州城中的毛可喜、毛可進兄弟,通報此次軍議的內容。
整個東江鎮上下,頓時呈現出一派大戰在即的備戰氛圍。
因為之前早有準備的原因,所以這次的東江鎮備戰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毛文龍從大堂上離開,讓人帶著王弼進了二堂,又讓人請來了褚憲章、袁樞和曲承恩。
片刻之後,幾人全數到來。毛文龍揮退左右,堂上只留褚憲章、袁樞、曲承恩、王弼四人。加上毛文龍,一共五個人。
毛文龍說道:「大堂之上,聚將議事,人多口雜,有些事不便明言。王弼此來不易,更要帶話回去。如今在這二堂之內,我們把諸事議好,大略定下,有劉總兵與我東江鎮裡應外合,此役雖不敢說全勝,但要建功卻易如反掌。」
說到這裡,毛文龍又問王弼道:「你來之前,你家劉將軍可曾說過劉興祚劉總兵會如何做?」
毛文龍如今所問的,正是堂內幾個人都關心的,特別是東江鎮老將曲承恩。
因此,聽了毛文龍的話之後,曲承恩接過話頭,說道:「戰陣之上,刀槍無眼。若事前沒有計劃,臨陣之際,倉促行事,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你家劉將軍怎可毫無計劃?」
毛文龍、曲承恩問這些問題,其實說到底,還是對劉氏兄弟還有疑慮,若劉氏兄弟居中策應是假,自己把東江鎮的計劃反而如實相告,那豈不是鑄成了大錯。
但是堂中有一人,對劉興祚的反正之心毫無疑慮。這個人正是崇禎皇帝派來的褚憲章。
褚憲章臨來之前,崇禎皇帝當然對他有交代,其中的重點就是如何利用劉興祚的反正之心,狠狠地坑一把建虜大軍。
歷史上,劉興祚是陣前倒戈,對陣之際,帶著自己四百中軍親兵策馬逃奔過來歸降。雖然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但還是浪費了一個天賜良機。
看眾人說到了這裡,褚憲章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咱家來皮島之前,皇上萬歲爺說起天啟年間舊事,其中耿耿不能釋懷者,就有一件與劉興祚劉總兵有關。」
褚憲章此言一出,堂中之人目光齊聚在他身上,王弼更是驚訝地說道:「當今大明天子也知道我家劉大將軍?」
這時,毛文龍衝著王弼說道:「褚公公乃當今天子身前近臣。豈會對你一個個小小把總說笑!」
褚憲章笑了笑,然後看向袁樞,說道:「這位袁樞袁千戶的父親,就是袁可立袁總督。當年巡撫登萊之時,袁總督曾與劉興祚總兵有過頻繁聯絡,劉總兵反正歸明之心,袁總督甚是嘉許推崇,只是當年朝廷之上多方掣肘,致使此事遷延至今而未成。皇上萬歲每每談及此事,心中頗以此事為憾。」
說到這裡,褚憲章又對王弼說道:「你這次回去,給你家劉將軍帶句話,若劉總兵兄弟真有反正歸明之心,此次東江之役正是天賜良機,絕對不可錯過。劉總兵兄弟反正歸來之日,大明朝廷絕不吝功名富貴之賞。」
王弼聞聽此言,躬身抱拳說道:「褚公公放心,小的一定把話帶到。」
褚憲章點了點頭,看著毛文龍,又說道:「咱家前來東江鎮之前,皇上萬歲曾說,劉興祚劉總兵反正之心甚誠,東江將帥切勿當斷不斷,疑慮不定。」
毛文龍對劉興祚的反正之心當然也有所了解,見褚憲章這位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都如此說,心中也不再猶豫,與曲承恩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陛下真乃是聖天子也,身居皇宮大內,而又能明見萬里。褚公公既然如此說,我東江將帥自無當斷不斷之理。」
當下就將這十幾日來商議好的應對之策,撿主要的,一一說與王弼,讓他回報劉興祚兄弟,以便做好相互配合。
就這樣,一個下午過去,諸事計議已定。
到了傍晚時分,王弼在毛仲進的帶領下,先是乘船渡海到了大鹿島,然後連夜又從大鹿島乘船渡過並不太寬的海峽,在距離鴨綠江口不遠的地方靠岸,回到了陸地之上,然後趁著夜色趕回鎮江堡,向劉興賢報告。
就在毛仲進帶著王弼,乘船趕往大鹿島的同時,駐守鐵山的毛有時遣人來報,說是義州方向不斷有潰兵和百姓逃回,據收攏入城的潰兵和百姓所說,鴨綠江畔的義州城可能已於午時前後被建奴攻破。
到了入夜十分,又有鎮守定州的毛承祿遣人來報,也說義州方向有潰兵百姓逃來,據說義州城池已破。
皮島諸將聞言,也心中焦慮不安,唯有毛文龍、褚憲章無所動心。
再等到了後半夜,毛承祿再度遣人來報,這次信使帶來了確鑿無異的消息,說義州城池已破,毛可進、毛可喜兄弟領著三四百敗兵,已經逃進了定州城,而建奴大軍以阿濟格的鑲紅旗為主、劉興祚的復州兵為輔,一直尾隨追擊,如今已離定州城不遠了。
接到這個消息之後,毛文龍與褚憲章不怒反喜,皆是一副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樣子。
原來,就在建虜大軍抵達鎮江堡的第二天清晨,阿敏盡起大軍渡江東進,只留下長子愛爾禮帶著劉興祚的弟弟鎮江堡守將劉興賢,在後方為大軍督運糧草輜重,防備後路。
由於事先準備充分,阿敏鑲藍旗從征三十個牛錄、阿濟格從征二十個牛錄,一個牛錄三百人,再加上後金復州總兵劉興祚麾下的五千人馬,總計兩萬餘人,花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先後渡江完畢,陸續開抵鴨綠江東岸不遠處的義州城下。
此時的這個義州城中,朝鮮人已經沒有了,除了鎮守城池的東江將領毛可進、毛可喜兄弟所部兩千人,剩下的男女老少數千百姓,也都是多年來逃亡朝鮮、被東江鎮招募屯墾的遼東漢人難民。
不止鴨綠江東岸的義州城如此,再東邊一點的定州城、安州城,包括往南海邊的鐵山城,都是如此。
朝鮮人要麼已經逃亡,要麼已經被殺,而這些城池雖說名義上還是屬於朝鮮李氏王朝,但實際上早就成了東江鎮的地盤。
過去由於朝鮮是大明的屬國,朝廷不准東江鎮欺負朝鮮過甚,所以東江鎮也沒敢繼續往岸上發展,如今朝鮮改向建虜稱臣,雖然朝廷還沒有明確的說法,但東江鎮將帥在對待朝鮮李氏上的膽子,自然要比之前大的多了,如今早就趕走了朝鮮的官吏,派駐了自己的將領,既管軍,也管民,加上東江鎮下轄的各個海島,總算是為前前後後投奔東江的二十餘萬遼東漢人百姓,暫時找到了一塊亂世之中的存身之地。
然而這塊亂世中的存身地卻不是一塊世外桃源,而是一處險地,先後多次被建虜攻破,每一次都是死傷慘重,到最後更是因為東江鎮的覆滅而蕩然無存。
剩下的十數萬漢民,要麼被建虜抓回遼東為奴,要麼繼續逃亡,最終歸化朝鮮。
如今鎮守這座義州城的正是毛文龍義子義孫中的兩個親兄弟,一個是毛可喜,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大漢奸尚可喜,而另一個則是他的親哥哥,毛可進,原名叫作尚可進。
歷史上也是這次東江之役,毛可進戰死,而義州城破之後,城中的遼東漢民也被大肆屠殺,死了數千。
這一次,因為朝廷提前命令東江鎮做好戰備工作,身處東江鎮對抗建虜的最前沿,又與對岸鎮守鎮江堡東門的劉興賢提前有了溝通,所以各種準備還算紮實。
建虜大軍剛到鎮江堡,毛可喜、毛可進兄弟就得知了消息,趕緊上到城頭安排守城事宜。
然而儘管如此,敵我雙方之間的懸殊,還是過於巨大,建虜兩萬大軍,而義州城池狹小,又處在前敵位置,再加上如今的對敵戰略與歷史上有所不同,所以毛文龍並沒有在此布防重兵。
毛可喜毛可進兩兄弟麾下總共兩千五百名東江士卒,其餘的就是接到了朝廷的情報之後,臨時從漢民之中徵召的民壯,約莫兩千人。
就這樣,當建虜大軍圍三缺一,大舉攻城的時候,城外的建虜總計兩萬大軍,而城中的守軍加上徵募的民壯,總計也才四千五百人。
毛可喜毛可進兄弟兩人都是毛文龍麾下悍將,也都是經歷了無數次戰場廝殺才幸運存活下來的老兵油子,一看城下建虜大軍擺出的陣仗架勢,就知道這一仗凶多吉少,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但是面對阿敏遣人射進城中的勸降書信,二人卻態度一直,堅決置之不理。
這個時候的建虜還沒有打進過大明朝的關內,還沒有顯示出天命轉移的跡象,而且朝廷這半年來對東江鎮的態度,也讓這些東江鎮的將校們感到心安。
在他們眼中,一個東江鎮當然沒有整個建虜後金國強大,但是自己背後的大明朝,卻遠比眼前的建虜後金國強大的多了。
這些後來投靠滿清的東江鎮將校,此時還沒有一點投降後金的心思。
再說他們的妻小都在皮島安置,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可能選擇投降。
所以阿敏三次讓人射勸降書進城,都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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