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寂靜。
幾個武勛面面相覷,仇鸞突然一笑。
「蔣慶之今日翻出了新政這個話題,便是在引火燒身。可陛下卻不敢應承,丟下他和那些人獨自面對百官的怒火,不,是直面天下人的怒火。范仲淹什麼下場?王安石什麼下場?他蔣慶之難道真以為自己能超越前輩?」
「是啊!」
「來,喝酒!」
眾人舉杯。
酒過三巡,有人說道:「陳素之死讓多少人兔死狐悲。哎!可憐陳家偌大的家業了。」
有人問:「陳家怎麼了?」
「陳素死後,他那幾個兒子不說為父伸冤,為父報仇,卻為了襲爵之事打作一團,這幾日紛爭不斷,聲音都傳到了府外。如今一家子成了京師笑料。」
「換了老子,定然要弄死蔣慶之。」一個武勛冷笑道。
風吹著依舊冷,但擋不住被憋了一冬的熱情。
蔣慶之一出城就開始撒歡。
他打馬疾馳著,感受著冷風在耳畔呼嘯而過的快意。
馬兒也歡喜不已,不時長嘶一聲表示快活。
直至跑到了一個偏僻處,有小溪流淌,有深潭青青,有小橋微拱,有農人在田間看著積雪憧憬來年
蔣慶之下馬,走到了深潭邊,他放開韁繩,讓馬兒自行歇息。
馬兒有靈性,就在他的附近溜達,偶爾用嘴拱一下枯草,想尋摸些吃的。
蔣慶之從褡褳中拿出了乾糧,一邊看著流水潺潺,一邊享受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
「鼎爺,墨家走到這一步,看似打破了僵局,可也從暗處走到了明處。此後要想再度擴張,必須得有大動作。
我這個所謂的巨子不能安步當車,得特娘的快馬加鞭。
這是個困局,我在苦苦尋覓破局的法子。新政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的宣揚,可不打破這一潭死水,談何擴張?」
「逼迫百官站隊,逼迫武勛站隊」蔣慶之拿著餅子,怔怔的道:「道爺看出了我的用意,卻沒點破,很厚道。可後續呢?和百官撕破臉?那不是做事的法子,而是搞破壞的路子。」
「斗而不破是唯一的選擇,故而道爺選擇了沉默,這一點都沒錯。」
「從墨家出道開始,那些人看似怒不可遏,喊打喊殺,可我知曉,他們一直在等,等著我犯錯。」
「今日朝中這一切都是試探,我焦躁不安的等著他們出手,可那些狗東西竟然沉得住氣。」蔣慶之自言自語,「阻截呢?反擊呢?難道就坐視墨家一步步走下去?這不是儒家的作風。」
大鼎緩緩轉動著,那輝光不斷往四處散播。
「說實話,面對儒家這等龐然大物,我要說一點都不害怕,那是扯淡,是自我壯膽。可我別無選擇啊!鼎爺。要想挽救大明國祚,儒家就是一座我必須攀越的高山。」
蔣慶之苦笑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罵道:「老子說了許久,你特娘的竟然沒半點反應?不說弄把AK,至少得給我一箱子手雷吧?艹!」
大鼎默然旋轉,好似看透了他哭窮賣苦的用意。
操蛋!
蔣慶之本想哭窮賣苦來獲取些獎勵,沒想到鼎爺卻無動於衷。
馬兒突然不安的嘶鳴著,蔣慶之把餅子放進褡褳里,舉目看去,之間一個戴著斗笠的農人從拱橋那邊走來。
京師一處宅子內,幾個男子正在喝酒。
「蔣慶之大膽包天,竟然重提新政。他要作死,陛下卻不想陪葬。故而今日群臣沉默,陛下依舊選擇了不回應。」
有人譏誚的道:「可惜蔣慶之滿腔熱血,可惜那些蠢貨暴露了立場。」
一個老人說道:「兩成多將近三成站在他們那邊,諸位,這說明什麼?」
有人冷笑道:「說明蠢貨太多。」
「不,說明那些人不滿儒家當下。」老人說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你這話何意?」那人蹙眉。
「蔣慶之在朝中一日,儒家內部紛爭就會延續一日。有人擔心這等紛爭會越來越多,儒家內部矛盾也會越來越大。」
「那麼他們可有法子讓蔣慶之滾蛋?」那人說:「若是沒有,那說這些話作甚?」
「有人說了個法子。」
「什麼法子?」
「讓蔣慶之消失的法子!」
「你是說,嘶」
農人走過小橋,哼著小曲兒,一搖一晃的走來。
「喲!見過貴人。」
農人見到蔣慶之,趕緊放下鋤頭行禮。
蔣慶之微笑道:「鋤草呢?」
農人看著四十餘歲,面色黝黑,憨笑道:「這時節哪來的草呢!就是閒不住,把荒地翻一翻,明年好歹能種些蔬菜補貼家用不是。貴人在這裡且小心了。」
「為何?」蔣慶之問道。
農人上前一步,「這深潭中前年淹死過人,隨後陸續有人被淹死,去年有人死裡逃生,說走到岸邊就不知不覺的下水,覺著有人在水中拖著自己的腿往下拽」
「這不是替死鬼嗎?」蔣慶之笑道。
「是啊!」農人也憨厚笑了起來,「今日看著似乎又會多一個。」
「你在說自己?」蔣慶之的手中多了燧發手槍,慢條斯理的擺弄著。
「表叔!」
遠處有十餘騎正在疾馳而來。
「蔣慶之!」
農人突然厲喝一聲,高舉起鋤頭,準備當頭砸來。
蔣慶之此刻赤手空拳,農人敢打賭,自己一鋤頭便能把他砸的腦漿迸裂。
「撒比!」蔣慶之舉起手中的燧發手槍,扣動扳機。????呯!
硝煙從槍口噴了出來,農人不敢置信的緩緩低頭。
他的小腹上方多了一個孔洞。
米涅彈穿進身體後不斷翻滾,造成了更大的破壞。
「呃!你你這是」農人緩緩跪下,看著蔣慶之手中的燧發手槍,「這是何物?」
「能讓草原異族能歌善舞,能讓我的敵人跪下唱征服的神器。」蔣慶之再度裝填了火藥和米涅彈,把燧發手槍收在腋下槍套中,再度嘗試了幾次拔槍的動作。
「你是妖人?」農人右手撐在地面,抬頭努力道:「墨家的妖人。」
噗!
農人撲倒在蔣慶之身前。
馬兒輕輕嘶鳴著。
「表叔!」
裕王和景王看到了這邊的不對勁,心中大急,策馬近前後,翻身下馬。
「馬術不錯。」蔣慶之指著身邊,「坐。」
「此人來人!」裕王回身,怒吼道:「去尋了錦衣衛的人來!」
「冷靜,」景王淡淡的道:「讓芮景賢來更好。」
錦衣衛來近乎於公事,而芮景賢來便化公為私,把這事兒弄回宮中慢慢查,不容外人插手。
兩個小子啊!
一個比一個奸猾。
蔣慶之沒好氣的道:「都消停了。」
裕王二人面面相覷,訕訕的坐下。
隨行的人開始準備野炊,蔣慶之也不提此事,等夏言等人趕到後,老頭兒不等蔣慶之吩咐,就讓人回城去兵馬司報官。
「夏公,錦衣衛或是東廠不更好?」景王問道。
「好是好。」夏言說道:「此事發生在慶之在朝堂之上提及新政之後,誰的嫌疑最大?」
「文官來不及吧?」裕王說道。
蔣慶之出宮後沒多久就出行了,從預謀到布置,文官們壓根就反應不過來。
「那麼是誰?」夏言問道。
「將門!」景王說道。
夏言意味深長的道:「陳素剛被淹死在自家井中,誰那麼大膽,敢再度出手?」
景王一怔,「是啊!誰那麼大膽?」
「若是慶之身死,陛下會如何?」夏言在循循引導。
裕王說道:「父皇會怒不可遏,會報復唯一嫌疑人乃是將門,京師將門雷霆將至。」
這時候的道爺會展開無差別報復。
「將門式微對誰有好處?」夏言話里的意思讓二位皇子身體一震。
「夏公是說,這是士大夫們的手筆?」裕王愕然。
「禍水東引,嫁禍對手,這等手段老夫在宦海中遭遇頗多,見的也多。」夏言說道:「雖說沒證據,但老夫這裡」
夏言指指腦子,「這裡告訴老夫,此事不簡單。」
老頭兒突然問道:「慶之你為何一言不發?」
蔣慶之嘆道:「我在這釣魚,夏公你一來就把魚兒給嚇跑了。」
「什麼魚?」夏言目光轉動,「莫展他們呢?」
景王突然指著遠方,「看那裡!」
遠方,數騎正在追逐著什麼,孫重樓的聲音如雷鳴般的傳來,「狗賊,給老子站住!」
景王恍然大悟,「表叔是以自身為餌,想釣出背後那些人。」
夏言罵道:「小子狡黠,卻以身犯險。你乃墨家巨子,如今墨家聚攏了一幫志同道合者。你若是身隕,失去首領的墨家將會淪為儒家瘋狂報復的靶子。
他們會把失去首領的王以旂等人拉出來,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以為後來者戒!你哎!」
「可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蔣慶之摸摸腋下的燧發槍,心想若是鼎爺給力,來一把真正的手槍,那真是完美了。
蔣慶之起身,「老三老四,跟著我去舒筋活血!」
三人上馬,隨即遠去。
遠處,一騎正在掉頭往這邊逃。
蔣慶之拔刀,「你等可看過殺人?」
「表叔,不要活口嗎?」裕王問道。
「你以為此人會知曉些什麼。」蔣慶之冷笑拔刀。
嗆啷!
長刀出鞘。
來人眸子一縮,接著一喜,「蔣慶之!」
他高舉長刀,蔣慶之開始加速。
兩騎飛快接近。
蔣慶之輕鬆避開了對手一刀,長刀迎著寒風掠過。
藉助著馬的沖勢,一顆人頭飛起
後續逃來的一人見狀,毫不猶豫的勒住馬兒。
「死,或是下馬!」蔣慶之刀指對手,鮮血從刀刃上不斷滴落。
那人把長刀擱在脖子上,幾度想用力一拉,可最終卻棄刀下馬。
「小人願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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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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