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父皇會如何處置此事?」
景王在等著消息。
回到後宮的盧靖妃道:「帝王威福自用,別去猜測。不過,此事你表叔那裡最多是被呵斥。」
「表叔的性子可不是那等甘於受氣之人。」景王聰慧,老早就發現表叔對自家老爹並無對帝王的那等敬畏心。
「難道他還能翻天?」盧靖妃笑了,「你這孩子,少胡思亂想。」
「壽媖呢?」景王問道。
還是那個偏僻的地方,被廢棄的偏殿一側。
朱壽媖坐在台階上,往常坐在這裡的是景王。
「你就是個悶葫蘆,既然被欺負了,便尋機告知父皇就是。父皇的性子你不知曉,一旦知道此事,定然會責罰張靜」
裕王坐在側面。
「可是,我也怕父皇。」朱壽媖搖頭,「我見到父皇不敢告狀。」
「你怕什麼?」
「可三哥你被欺負了也不敢說呀!」
裕王語塞片刻,「我是男人。」
「什麼男人,你還沒出宮建府呢!」朱壽媖做個鬼臉,「告狀是一時痛快,可父皇不能時刻盯著咱們,此後那些人會越發隱蔽給咱們穿小鞋。你怕了,我也怕了。所以就忍著。」
「哎!」裕王嘆息,「別人家就算是家貧些,可好歹有爹娘看護,咱們倒好」
「別說這些誒。」小姑娘警惕的看看四周,然後對裕王說道:「要小心,當初我就是私下抱怨張靜,後來被人告狀,張靜讓我繡花繡了半年,你看我的手,這裡還有繭子。」
小姑娘的手看著清瘦,食指和拇指上還殘留著繭子。
「刁奴!」裕王怒了,隨即苦笑,「我想幫你,可卻沒這個本事,這兄長做到這等境地,我也很是羞愧。」
「已經很好了。」小姑娘笑道:「我跟著三哥和四哥才能出宮,在表叔家中更是自由自在。我喜歡多多,也喜歡表叔。還有那個石頭,時常給我帶些草編的東西」
「三哥。」
「嗯!」
小姑娘雙手托腮,憧憬的道:「你說,若是此後張靜能對我好些,那該多好?」
有腳步聲傳來,朱壽媖趕緊蹦起來往後面躲。皇女可不能在宮中四處亂跑,被看到了少不得被呵斥。
「別怕,是楊錫。」
來的是楊錫,他喜滋滋的道:「殿下,大娘子,長威伯出西苑了。」
二人眼前一亮。
「表叔可曾被責罰?」
楊錫搖頭,「不知,不過長威伯方才令人去給盧靖妃傳話」
「長威伯說,那等刁奴若是還留著便是禍害。不過罪不至死,卻又不能白養活,丟去洗衣服的地方」
傳話的是個內侍。
盧靖妃一怔,雖然此事她站蔣慶之,但怎麼處置張靜,那是她和嘉靖帝的事兒啊!
蔣慶之越矩了。
「長威伯這是」盧靖妃不解,可景王卻眼前一亮。
「莫非父皇有所決定?」
內侍點頭,「陛下說了,他分身乏術,又知曉娘娘不便伸手。可終究不能坐視刁奴作祟,便讓長威伯看護一二。」
盧靖妃捂額,心中有些失落的同時,也有了一絲竊喜。
如此,她與蔣慶之便有了一種職權上的聯繫。
這對於奪嫡之事大好啊!
景王卻在笑,笑的幸災樂禍的。
「你笑什麼?」盧靖妃沒好氣問道。
「我笑三哥怕是要愁眉苦臉了。」
朱壽媖回到自己的地兒時,兩個膀大腰圓的宮女正在等候,「就等大娘子了。」
「這是」朱壽媖有些怯意。
帶隊的女官笑吟吟的道:「長威伯說了,此等刁奴能為禍多年,固然有別的緣由,可大娘子性子太弱了些才是根本。今日便讓大娘子看看當如何處置這等刁奴。來人,把那個賤婢拖出來!」
兩個宮女從進去,很快就把張靜拖了出來。
「誰敢?放開我!放開我!」
張靜怒喝掙扎著,女官冷笑,「好教你得知,陛下剛說了,讓長威伯此後看護皇子皇女,長威伯仁慈,讓你這等刁奴作惡後依舊能活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此後便去洗衣贖罪吧!」
洗衣是宮中最苦的活兒,夏季還好,只是辛苦,腰酸背痛。到了天冷的時候,比如說當下,那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整日不停的洗衣,雙手在刺骨的冷水中浸泡,生凍瘡只是基本功,接下來什麼關節炎,什麼
那裡就是罪人的集中營。
「不!」
張靜如遭雷擊,她惶然目光轉動,見到朱壽媖後就伸手,「大娘子救我,大娘子」
那女官在觀察著朱壽媖。
小姑娘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一言不發。
還好,不是那等濫好人。
「大娘子!大娘子救我」
女官福身,「奴李姝,見過大娘子。」
「你是」朱壽媖不蠢,覺得女官態度不對。
女官抬頭,「此後奴便是大娘子這裡的管事,還請大娘子看顧。」
朱壽媖看著溫和的女官,突然想到了溫和的表叔。
而裕王得知蔣慶之的新職責後,備受煎熬。
他有寡人之疾,被蔣慶之譏諷為好色如命。
完了!
裕王看著眼前的宮女們,悲痛萬分。
就在裕王覺得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之時,京師下了一場小雨。
孫不同今日輪休,準備去城中為家人買點東西。
伯府的待遇不錯,吃穿用度都包了,每月薪俸也頗為優厚。
走出巷子,外面行人驟然多了起來。
快年底了,那些鄉下百姓會帶著些土特產來販賣,得了些錢財,便為妻兒扯幾尺布,做一身新衣裳,若是還有剩餘,便買些飴糖,讓兒孫甜甜嘴。
若是還能為自己打一壺酒,弄半斤豬頭肉,對於他們而言便是盛世了。
孫不同買了幾尺布,又買了父親喜歡的酒水,不知母親喜不喜歡的脂粉,還給妹妹買了個笑容可掬的陶罐子,用於存錢。
所有東西被打包放在包袱里。
孫不同家就在京師外二十多里,靠近山腳下,世代務農。父母都是老實本分人。
不過最近外面有人放話,說是要弄死孫不同,起因是孫不同上次遇到錦衣衛的朱浩,一番話刺的朱浩幾乎想當場拔刀。
孫不同擔心有人截殺自己,便請了莫展隨行。
「你走前面。」莫展話不多。
「有數。」孫不同笑吟吟的道:「到我家酒肉管夠!這幾個月攢下了不少錢,哎!還是伯爺寬厚,當初我果然沒選錯地方」
看著歡喜的孫不同,莫展想到了自己的從軍生涯。
到了宣府後,他本想憑著一身好刀法換取功名,誰曾想卻因不肯低頭奉承,不願行賄上官而被打壓。
想到這裡,莫展那濃黑的眉就忍不住跳了一下。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想殺人。
出城後,孫不同加速,莫展遙遙跟著。
漸漸的道路兩側人煙越來越少。
前方能看到山脈,山腳下便是村子,而孫不同家就在村子裡。
道路漸漸狹窄,前方兩個男子在路旁坐著休息,聽到馬蹄聲抬頭,斗笠下的雙眸猛地一亮。
邊上兩匹馬。
路旁兩個人。
莫展眸色微冷,右手按在刀柄上。
兩個斗笠客起身,其中一人拱手,「可是莫展?」
莫展勒住馬兒,「何事?」
「兄弟刀法了得,為人看家護院豈不是浪費了一身所學?」男子笑吟吟的道:「我家主人願為兄弟提供大展身手的地兒,錢財,宅子,女人功成名就後才有的那一切,當下便能讓莫兄弟擁有。」
另一個男子說道:「宣府第一刀,難道要為奴為婢不成?」
莫展在馬背上,透過雨線看著二人,「錦衣衛!」
「我家主人求才若渴!」男子不答。
莫展搖頭,「抱歉。」
「莫兄弟不再考慮一下?」男子的笑容漸漸冷卻。
「不必。」莫展的濃眉漸漸挑起。
「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兩個男子的手緩緩按在了刀柄上。
前方,孫不同轉過了那個彎道,沒看到後面的情況。再說錦衣衛放話要弄的是他,故而他壓根不擔心莫展。
馬兒緩緩向前
兩個男子一左一右站在道側,五指猛地握緊刀柄。
雙方不斷接近。
馬兒被煞氣刺激,突然長聲嘶鳴。
嗆啷!
嗆啷!
嗆啷!
刀光幾乎是伴隨著拔刀聲一起出現。
鐺鐺鐺!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連續響起,火星四濺。
刀光極速閃爍,割裂雨霧
兩個男子一人撲倒,一人單膝跪在道中。
莫展持刀在馬背上,濃黑的眉緩緩放鬆。
「刀法不錯!」
道中的男子微笑道:「指揮使那裡,你難逃」
莫展上馬,說道:「告訴陸炳,伯爺要我殺誰,我便殺誰!」
馬兒遠去。
道中的男子撲倒。
右後側的樹上,一個男子順著溜了下來。
他走到兩個死者身邊,看了一眼創口,便收拾了屍骸,隨即往城中去了。
「莫展不肯?」
「是。」
男子恭謹的道。
朱浩不滿的道:「為人看家護院,難道還比得過在我錦衣衛揚眉吐氣?那莫展莫非是蠢貨?」
朱浩問:「弄死他時,可有人看見?」
男子低頭。
朱浩一怔,「失手了?」
男子說道:「莫展拒絕後就動了手,不過十息,咱們的兩個好手就死於刀下。他似乎發現有人藏於左近,故而說,蔣慶之讓他殺誰,他便殺誰。」
「草特娘的!」朱浩面色鐵青,「兩個用刀好手,竟十息被斬殺!我還是小覷了這位宣府第一刀!」
遠離京師的小村頗為靜謐。
「大郎回來了?」
「娘。」
孫不同進了家,見父親坐在屋裡,妹妹在一旁拿著飴糖給他吃,父親裝作不喜的模樣
「大哥!」妹妹見到他就蹦了起來,隨即就盯著包袱看。
「回來了?」父親看著平靜,但卻情不自禁起身。
「是。」
妻子帶著兒子出來相迎,笑意盈盈。
莫展來了,孫不同介紹了一番,莫展隨即出去。
他不習慣這種氣氛,寧可一人獨自呆著。
裡面孫不同把禮物一件件拿出來,兒子叫嚷,妹妹不時歡呼,母親嗔怪他亂花錢
晚上一家子團聚,妻子做了他愛吃的菜,母親笑眯眯的不斷給他夾菜。
父親喝了一口酒,「好酒,不便宜吧?」
孫不同咽下飯菜,「我在那伯府中不愁吃穿,每月的錢都沒地兒用。」
父親又喝了口酒,兒子回來了,且學會了孝順自己,讓他覺得醺醺然。
「你在伯府」母親擔憂的道:「終究是為人看家護院,村里那家不也有個護院,看似威風凜凜,背後被村裡的人說是看門犬呢!」
「老娘們胡說什麼?」父親呵斥妻子,然後緩和語氣,「男兒,終究要謀個出身才好。」
孫不同放下筷子,舉杯敬了父親,然後一飲而盡。
孫不同說道:「若無長威伯,此刻我還在京師廝混,就如同乞丐。知恩不報那我成什麼人了?」
「哎!」父親嘆息,「應當的,應當的。」
母親欲言又止,把一塊肥肉夾給了兒子。
孫不同把肥肉吃了,說道:「長威伯曾說,他也是在看門。」
「啊!為誰?」父母都頗為驚訝。
「為這個大明。」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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